【妖】7 暂时的盟友
by 仙人掌上的仙人几天后,天气晴朗,谢延秋带好东西出发,约好三日后回来。
在小县城里,他先找到旅店住下,美美地洗了个热水澡,然后到附近饭馆点了许多好吃的,大快朵颐。全身上下舒服了,才回到旅店躺在柔软的大床上,翻看手机信息。
这些日子手机一直是关机状态,充好电一打开,乱七八糟的讯息一堆,但其中有一条内容吓得他差点坐起来。
信息是师弟程小江发来的,说师尊和章玉泽密谈许久,之后就生气了,到处找他。至于为什么生气,谁也不清楚。
该死的!
他几乎能确定章玉泽都说了什么坏话,无非是捉妖不报又或是和妖精勾结……无论哪种都是重罪。
他给贾半仙打电话问情况。
贾半仙洋洋洒洒说了很多,但其实也就说了一件事——现在,很多人都知道他手里有只大灵猫妖,都在觊觎,伺机而动。
然而问及浮云阁动向时,贾半仙突然含糊起来,反问他在哪里,他没有回答,及时挂掉电话。
显然,贾半仙也不可靠了。
他试着给程小江发信息,很快便有了回信:
你快回来,带上大灵猫妖,否则师尊视你为叛逃。
他关掉手机,事态比他想象的要严重得多。理智告诉他应该立即把孟萦绑到师尊面前,然后澄清事实。但他不能这么做,如果是两个月前,他可以毫不犹豫地杀掉孟萦,但现在他下不去手。
当然,他依然有私心,孟萦曾说过取香可以细水长流,要是果真如此,那就是棵摇钱树,轻易不能放手。
想到这,他又记起两人往日点滴,忽然觉得要是他们就这么欢闹地过上一辈子似乎也挺好。
必须承认,他越来越喜欢孟萦,经常有一种想把人搂怀里使劲揉搓的冲动。
又一日,他乔装打扮一番,买到黄纸和朱砂,之后便窝在旅店里画符。他法力虽然不高,可画符速度一流,一下午的功夫就画了三四十张,正准备收工时,忽听窗下有人窃窃私语。
他好奇心大起,竖起耳朵凝神细听。
“监控显示最后下车的地点就在这儿,可咱们已经转悠一个多星期了,能找的地方都找了,他们还能去哪儿。”声音很粗犷,即便是刻意压低音量也能轻易分辨出来字音。
“附近全是深山老林,他们要是钻进去躲着,还真是难办呢。”这是个女人的声音,细声细气。
“要不咱们把钱退了,别找了。”
“你想得美,咱们现在退出,那个黄毛小子非得宰了咱们不可。再说你还有钱退吗,不都还赌债了。”女人的声音越发尖锐,隐隐带着怒火。
谢延秋听到这,心下了然,原来章玉泽雇了人来打听消息,至于打探谁的消息,不言而喻。
他冷笑,章玉泽可真会坐享其成啊,全程躲在幕后操纵,不劳而获。
为了不打草惊蛇,他决定不管这两人,就让他们瞎找去,这里地广人杂,交通落后,别说一周,就是再有一个月也未必能找到。
第三日傍晚,他按照约定赶回月老庙。
然而,孟萦却不在。
结界被破了,空气中弥漫一丝黯淡妖氛,闻起来像是喷了杀虫剂,呛鼻子。
他在附近转了一圈,没有打斗痕迹也没有尸体,推断来人应该一击成功,劫走孟萦。
是谁呢?
肯定不是章玉泽,那位还在县城乱找。也不太像归烛,因为残留的气息不对。
他按下慌乱,凝神闭眼,神识朝四面八方蔓延铺开,循着那一丝妖气追踪,最后锁定大致方向。睁开眼,远处是云雾缭绕的山头。孟萦曾说过,那是妖王凌禹盘踞的地方。
他抬腿就走,可走出几步又停住,理智再次占了上风。
他不能就这样送上门去。先不说妖王实力如何,单是手下小妖群起而攻,他就招架不住,贸然闯入就是找死。
可还能怎么办?
孟萦现在就是块肥肉,任谁看见都得咬上一口,每耽误一分,就多一分危险。也许,就在此时此刻,正被捆着折磨。
思及此,他急得团团转,在庙里来回踱步,左思右想,最后掏出一道黄符点燃。
随着烟雾升腾,虚空中幻化出一道模糊剪影。
“你居然主动联系我?”剪影晃了晃,语气玩味。
他皱皱眉头,有些莫名其妙:“这有什么不敢,符术传音,只传声音不传影,你还是不知道我的藏身处。”
对方静了一会儿,才道:“你就是给我炫耀这个?”
“当然不是,我有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想跟你分享,你想先听哪个?”
“好消息。”
谢延秋像是下了很大决心,深吸一口气:“我愿意把孟萦让出来,咱们平分。”
剪影动了动,传来一声笑:“那确实是值得庆祝的好消息,不过坏消息呢?”
“坏消息就是,他被擒走了。”
“你想借我的手去救人,没门儿!”声音忽然凌厉起来。
谢延秋笑道:“你真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我有那么坏吗?”
“那你什么意思?”
“擒走孟萦的是只妖,还自诩是妖王,手下小妖无数。我寻思妖界的事咱们人类还是少掺和,让他们妖精之间自己协商解决比较好。”
剪影顿了一下,发出极低沉的笑:“我明白你的意思了。”
谢延秋道:“那我说的平分之意,你看如何?”
“自然是好的,但恐怕不容易啊……”
“两虎相争,多的是两败俱伤。”
“给我具体地址,我们一天后就到。”
谢延秋压下急躁,说道:“尽快吧,我可不想到时候看见的是大灵猫妖的尸体。”
“放心,我也不想。”语闭,剪影淡出视线,空中只余一缕白烟。
***
归烛和章玉泽到的时候谢延秋正看着手里一块石头若有所思,见他们来了,把小石子放进兜里。
归烛记恨他上次的行为,压住怒火道:“你最好说的是实话,否则我不介意把你生吞了。”
他讪笑:“自然是真话,归烛大人神机妙算我怎么敢诓骗。”
归烛已经见识到他的摇摆不定,根本不理会恭维,说道:“这个凌禹我知道,确实有几分本事,但对上我,也只有仓皇逃命的份。”
章玉泽道:“他到底是什么?”
“不过是只蝎子精,听说早几年在外面吃了亏,后来销声匿迹,没想到跑这种犄角旮旯占山为王。”归烛不屑一顾,这样的妖精在他眼里颇有几分“山中无老虎,猴子称大王”的意味。
章玉泽和谢延秋心照不宣地对视一眼,然后说:“你专心对付凌禹,剩下的小妖我们来解决。”
“可以。但凌禹的妖丹是我的。”
“当然。”谢延秋道:“不过,大灵猫妖我也有份。”
归烛哼了一声,权当默认。
临时救援队算是组成了。
章玉泽拿出毛笔一样的法器和一张符咒,准备施展缩地术。谢延秋目不转睛地看着,这项法术他至今都不太会弄,正想着好好观摩学习,可一旁的归烛却不耐烦地扔掉黄符,一手拉一个,使了个不知名的妖法,三人瞬间就到了另一个山头。
章玉泽忍住头晕,出言赞叹:“归烛大人名不虚传。”
归烛得意道:“我修炼千年,这种微末术法自然不在话下。”
谢延秋忽然想起,白蛇传里的白蛇也是修炼千年,不禁觉得白娘子这个绰号起得实在是名副其实,心里偷笑。
云雾随风浮漫,眼前影影绰绰,看不真切。
章玉泽做法驱散了烟雾,望着郁郁葱葱的山林,问道:“洞府在哪儿?”
谢延秋茫然:“不知道。”
章玉泽面皮抽搐,忍住挥拳的冲动,恨道:“你把我们弄到这来,就说一句不知道?”
谢延秋不乐意了,一指山头:“孟萦就说在这一带,没说具体的。再说了,这地方也没法说具体啊,又没有门牌号。”
归烛在四周转了转,吐出信子,在风中感知,抬手止住他们的争吵:“应该不远了,就在前面,我闻到灵猫香的味道。”
谢延秋是三人中最急的,立即打头阵往前走,没走几步又转身对归烛说:“上次的伏妖绳呢?”
“扔了。”
之后三人皆是沉默,在薄雾中潜行,各怀心事。
***
四周臭烘烘的。
孟萦被锁在洞窟深处的一面石壁上,双臂高高吊起,只有脚尖着地,姿势十分难耐。
可要说最难受的,还是鼻子。他天生闻不得臭味,哪怕是住在破庙也会弄得干干净净,没有一丝异味。现下闻着那不知是腐烂物还是排泄物的味道,只恨长出一个鼻子,恶心得想吐,胃里翻腾得厉害。
不仅如此,眼睛也被刺激性气味弄得睁不开,只得半眯着。
他到现在都发懵,上一秒还坐在庙里发呆,下一秒就睡过去。醒来时手软脚软地躺在山洞里,空气污浊,灯火昏暗,四周全是狞笑的妖物,令人毛骨悚然。
那些妖物与平时看见的妖精不同,大多数和先前的蜘蛛精差不多,都只有一部分是人类模样,极其丑陋,只有坐在金色王座上袒胸露乳的肥胖男人还算周正,不过也只是相较而言。
那人是个光头,油腻腻的,五官被脸上的肥肉挤成一团,眼睛似黑豆,摸着肚子上的肥肉呵呵笑:“看来丑奴说得没错,果真是只大灵猫。”
“丑奴?”他身子软绵绵的,根本起不来,只能撑住上半身,勉强仰起头。
嘿嘿……
肥胖男人笑而不答,口水从嘴角流下,在他眼里,孟萦太美味了——各种意义上的美味。
“就是我那只可爱的小蜘蛛,你应该已经见过了。”男人审视够了,才无所谓道。
孟萦记起来,原来蜘蛛精早就把信息传出,那么眼前之人只能是……凌禹。
心凉半截。
他痴痴傻傻地望着前方,心中祈祷能死得痛快些。
毫无痛苦地离开这个世界,是他最后的诉求。
凌禹走下王座,行动缓慢,像一座移动的小山,仔细端详后,一边赞叹一边伸出肥厚的手掌在清秀妍丽的脸蛋儿上摸。
孟萦极度恶心,一把打掉,怒道:“别碰我,你这丑东西。”
凌禹一扬眉,对周围小妖们打趣道:“你们看他,还挺厉害呢。”众妖一阵哄笑,吐出更多污言秽语。
凌禹对他道:“我不仅要碰你,还要吃你,从里到外吃抹干净。”
这时,一个小妖凑到凌禹跟前,甩着尾巴讨好:“大人,我想要灵猫皮当坐垫。”
凌禹点头:“可以,到时候剥了皮,赏你。”
更多的妖物凑过来,纷纷伸出手或爪子,在他身上摸来摸去,甚至还留下划痕。他吓得快哭了,尖叫着,挥动手臂乱舞,可终不敌那些七手八脚的怪物,被围在中心,成了一道美味可口的点心。就在一个妖精张嘴用黑黝黝的舌头舔他时,恐惧达到顶峰,全身战栗颤抖着,又一次晕过去。
而再醒来时,已不知被吊了多久。
现在,他又饿又渴,全身酸痛,一会儿祈祷谢延秋来救他,一会儿又怕谢延秋遇到危险,一会儿又埋怨谢延秋回来得太晚。
心思越来越乱,可无论想些什么,全都汇成一个名字三个字。眼泪又不争气地流下来,有些事越想忘就越忘不掉。
正伤感着,就听有人来了。
是先前说要灵猫皮的那只妖精——名字似乎叫阿灰——长得也是一副人模样,如果忽略身后的一条细尾巴的话,甚至可以用英俊来形容。
阿灰见他哭了,笑骂:“你还有点妖怪样吗,就知道哭,上次吃掉的那个人类都比你有骨气。”
孟萦气恼:“你又不知道我在哭什么,再说你管得着我哭吗?”
“真是伶牙俐齿,看待会儿你后面的小嘴儿是不是也和上面的一样厉害。”阿灰解开链子,牵着他在山洞里左拐右拐。
他不知阿灰何意,只道大限将至,越发苦楚。
他们来到一处宽广豪华的洞穴,从布置看像个卧房,陈设不仅兼具东西方特色,更跨越百年历史,既有精美的木质厢床又有巴洛克风格的沙发桌椅,还有个很像笔记本电脑的东西放在多宝阁架子上,也不知能不能用。要不是处境险境,他准能笑出来。
阿灰让他坐床上,手绑床头,说道:“还是个雏儿吧?”
他没明白,木呆呆的。
阿灰不怀好意:“一脸蠢样,肯定是。待会儿有你受的。不过你要能亲我一口,我就给你药,保你一会儿飘飘欲仙。”
他恶心道:“你一个连尾巴都没化去的老鼠精也配碰我,不怕我变出原形吞了你?”
阿灰气得扬手要打,却见凌禹来了,只得作罢,恨恨地瞪了他一眼后快速离开。
屋里只剩他们两人。
凌禹坐在他边上,肥腻腻的大手揽过腰身,色眯眯道:“你真好看。”
他想吐,五官都皱在一处,极力往边上躲,可链子长度有限,可移动的距离不过寸余。身子躲不开,就只能把脸歪在一侧,试图逃避不怀好意的视线。
凌禹常年面对一群人不人鬼不鬼的东西,早就厌恶到极点,现在好容易来个漂亮的,根本把持不住,强行扳过孟萦的脸,噘着嘴就是一嘬。又解开美人衣扣,在白皙的肌肤上舔来舔去。
黏腻湿滑的触感令孟萦几乎晕过去,鸡皮疙瘩起了一身,扯着嗓子喊救命。凌禹听着心烦,抽了他一巴掌,又将人按在床上,扒下裤子。
两条洁白的腿来回乱蹬,凌禹一双贼眼看呆了,嘴里啧啧的,手向前探去。
腿间的阳物被大手握住,孟萦红着脸尖叫,身子几乎要扭成个麻花,两腿绞在一起。
凌禹将他双腿强行分开,在大腿内侧的嫩肉上又掐又拧,白皙的肌肤立即染上一片红紫。孟萦疼得又哭又叫:“臭不要脸,你不得好死!”
“难得看到标致的,你要把我伺候好了,我就养你做宠物,不杀你。”凌禹闻着香气,表情更猥琐了,脑子已经构想出无数有趣的玩法。
“呸!我宁愿死。”孟萦已经意识到凌禹要干什么,咬牙切齿骂道,“禽兽不如的东西,你看看你那副德行,猪都比你漂亮!”
这种咒骂凌禹听得多了,耳朵早就免疫,依然笑嘻嘻道:“脾气倒不小,你刚来时可不是这样的。”手指上下套弄一阵,掌中之物明显粗大一圈。“以前自己弄过吗?”
孟萦绝望地闭上眼,摇晃上身,徒劳挣扎。
“别害羞,咱们一起快活。你乖乖从了我,我就不取香囊也不要内丹,到时候我为妖王你为妖后,成就神仙眷侣……”
孟萦看着凑到跟前的脸无比厌恶,啐口吐沫,正砸在肉瘤似的鼻尖。凌禹被激怒了,重重打了一耳光,又用尖利的指甲在他额心一点,注入一丝黑烟。
清明的神识被那黑烟搅得天翻地覆,无数神经喧闹起来,好像要突破大脑束缚奔涌出来。
孟萦受不了这种剧痛,尖叫了几声,晕死过去。
这下安静了。
凌禹舔舔干渴的嘴唇,满脸龌龊,准备开动。正当他解裤子时,只听外面一声惨叫,随即就见阿灰被扔进来,在地上捂着屁股打滚,外面一片嘈杂。
他反应极快,一下子站起身,用脚踩住阿灰,这才发现他的尾巴被硬生生扯断,屁股上鲜血淋漓。
“怎么回事儿,谁干的?!”他慌忙向外面看,调动起妖力,在周围形成一圈无形屏障。
“我干的!”归烛负手,从外面慢悠悠走进来,步伐优雅端庄,白色长褂上绣着金线,像是某位刚参加完晚宴的财阀公子。
凌禹认得他,心中一惊,再看地上的阿灰,面色泛黑,瞪着眼睛死不瞑目。他将死耗子踢开,干笑几声:“咱们向来井水不犯河水,你闯我这里干嘛?”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归烛扫了一眼床上的孟萦,冷笑,“真是好兴致,临死还能爽一回,也值了。”
凌禹明白他的目的,又听外面打杀声,说道:“你一向单干,怎么这回请了帮手,不如我们两人分享,至于你的帮手就……”
归烛向后看了一眼,淡淡地说:“既然知道我是单干,也就该知道我不喜欢分享。”
“你要……”凌禹还没说完,归烛已经先发制人,两道红光接连射出。
红色妖氛在碰触到透明屏障时,反弹到墙壁,爆裂声接连响起,留下几道烧灼过的深痕。
凌禹有些得意,这是他保命的秘法。他叫道:“你要以死相逼,那咱们就鱼死网破!”话音未落,一直悄悄酝酿的妖诀达到巅峰,心念一起,凭空出现无数黑色细针,多如牛毛,密密匝匝向归烛袭来,大有将他扎成刺猬之势。
然而归烛连手指都不抬一下,仅仅一闪身,已然绕过那黑针,飞跃而起,单手凌空劈下,将凌禹外围的无形保护打散。又在落地之际,化出一股腥臭绿雾朝前飞去。
凌禹保护罩被破,不敢大意,就地一滚,肥胖的身子如球一般,躲到沙发之后。随即手一翻,掌心便出现几枚菱形黑色飞镖,扔向归烛。
那飞镖速度极快,在接近目标时,四个尖角突变成爪,中心还有张满是尖牙的嘴,上下开合着,要从敌人身上咬下块肉来。
这是一只寄生怪,体积小,但极其恶毒,可以无限分裂,只要沾上一点毒液,就会慢慢被其同化。无论人、妖、物……皆是如此。
不过归烛并不在意,任由它们扑到身上,不屑道:“就你这几个连畜生都算不上的玩意儿,也敢拿出来卖弄。”瞬间,寄生怪从身上跌落,痛苦翻滚,很快就不动了。
凌禹骇然,这些寄生怪已经活了很久,是他专门豢养的杀手,本身就有剧毒,一般人或妖沾上便死,然而在归烛这里却毫无用处,看来今日是注定难以善了。
想到此,他无心恋战,突然双足点地,身体腾空,释放出一缕缕黑烟,这些黑烟与刚才注入孟萦体内的烟雾相似,专门毒害神经,它们在屋中乱窜,争先恐后钻入归烛体内。
归烛施法挡住绝大多数毒烟,可还是被其中一个漏网之鱼钻了空子。毒气入内,霎时间肺腑一阵抽痛。等他缓过来时,只见眼前一片烟尘,再无凌禹,只有个巴掌大的黑色蝎子拼命往石壁缝隙里钻。
他双手结印,将石壁缝隙封住,来到兀自团团转的蝎子跟前,默念咒语,只听嘭的一声,硕大的身体伏在地上,哆哆嗦嗦。
“你化出原形也没用,就你这么不济,还敢自称为王?归烛笑道,掐住凌禹的脖子将他提起,深吸一口气,妖力陡然扩大。
“自古,王只能有一个,而这个人只能是我,不是你。”
凌禹眼珠瞪得老大,双腿乱踢。
他已经说不出话来,无形压力扣在他身上,要把他碾碎,五脏六腑全都被挤变了形。他最后发出几声微弱的喘息,喉头一紧,胸口塌下来,紧接着吐出一颗黝黑泛光的内丹。
归烛丢下已经死透了的蝎子精,原地坐下吐纳,炼化刚刚吸进体内的妖丹。蝎子精的妖丹本不是稀罕物,但凌禹存世也有数百年,妖力不弱,吸纳进去也算是个小收获。况且同为五毒,他们彼此之间融合得极好,稍稍运转便能化归己用。
谢延秋和章玉泽料理完洞内小妖之后,已经气喘吁吁,找到归烛时,后者正笼罩在莹莹白光中打坐,地上只有一只砖头大小的死蝎子。
谢延秋心系孟萦,跑到床边,只见眼前一片春光,暗骂几声,赶忙将衣裳裤子给他穿好。
孟萦此时也悠悠转醒,可刚睁眼就又被谢延秋的咒语又弄睡过去。
章玉泽轻声叫谢延秋,示意他动手。
谢延秋暗自翻个白眼,心知章玉泽是想静观其变,若自己偷袭成功他就出手落井下石,要是没成功则马上倒戈,简直就是个人精。他拉住章玉泽,小声道:“归烛此时正在入定,一起上有胜算。”
章玉泽还在犹豫,那日谢延秋他们趁乱逃跑后,他好说歹说才让归烛放下杀意,要是这回一击不成,那可就真的是结了仇怨,纵然这次能逃脱,以后也不会有好日子过。
谢延秋见他不表态,急道:“黄毛怪,你想反悔?”
“我……”
“不用犹豫,一起上吧,反正你们也是要死的。”白光倏然散去,归烛睁眼。
他们二人一愣。
归烛站起来:“虽然我很想说合作愉快,但该结束了。”随话音落下的是一记雷霆般的暴击,宛若闪电霹雳,砸在他们面前。
他们二人不敢硬接,分别向两侧逃窜,堪堪躲过。再看被击中的地面,已现大坑,到处都是碎落的石块。
屋中弥漫着浓厚的妖气,谢延秋明白,凌禹的妖丹已经被归烛完全吸纳,面前的蛟妖如虎添翼,离化龙又进一步。他爬起来,拍拍身上的土,故作不解:“大人这是何意,按照约定……”
“我改主意了。”归烛一击未中,并不着急动手,而是看了眼床上的人,眼眸流转,漫不经心,“我没有分享猎物的习惯。”
章玉泽目光闪烁,说道:“既如此,那我们就走了,您可以自己慢慢享用。”说着往外退。
归烛一挥手,布下一道结界,如一层透明薄膜,将三人都包裹其中,在灯火映照下显示出斑斓色彩。“捉妖师少一个是一个,今天你们都别想活着离开。”
谢延秋欲劈开结界,手刚一碰到那道无形的屏障,就被弹了回来,整个手臂发麻。他对章玉泽道:“都赖你,让你犹豫,错过好时机。”
章玉泽却已无暇打嘴仗,全神贯注盯着归烛,生怕他突然出手。
归烛没工夫浪费时间,起手猛攻,涂着剧毒的短剑重又飞出,这次竟然一化二,分别进攻,谢延秋和章玉泽被迫各自为战。
章玉泽能为更高些,应对也更从容,但久而久之也生出不好的预感。而谢延秋一开始还能见招拆招,但很快就显出败势,符咒拍了一张又一张,咒语念了一遍又一遍,可术法无论是打在剑上还是归烛身上都如泥牛入海,丝毫无法撼动其绝对优势。
完了,他想,八成今天要死在这儿。他不怕死,但也不想死,更不想就这么窝囊地死,于是破口大骂,试图在嘴皮子上胜过对手。“白娘子,你就这点本事,自己躲在后面当缩头乌龟,让剑为你出头?”
归烛暴怒:“让你水漫金山好了。”说罢,身体微悬空中,妖力扩散至整个洞府。谢延秋忽然发现自己周围逐渐聚起细小的红色珠液。很快,液体越来越多,围着他转圈,形成一股漩涡。
“这是……”章玉泽的情况也相同,并且敏锐地察觉到血气。
红色漩涡散发出铁锈味已经表明一切,归烛想用血水将他们淹死。
谢延秋想明白这点,立即闭气,手掐诀,在即将灭顶时成功唤出强劲的罡风,把血红色的水龙卷吹到归烛身旁。
归烛不愿弄湿身体,解了术法,却在下一秒朝他们扔出一条绳子。绳子像活了似的,把他俩紧挨着捆了个结实。
“伏妖绳?怎么会……”章玉泽惊了。
“改良版的,专门对付你们这些人。”
谢延秋低头看了一眼绳子两端,上面印了个谢字,大叫:“这是我的!”
“不错,我还要谢谢你送我呢。”
谢延秋被自己的法器束缚,心里比章玉泽更不爽:“杀千刀的白娘子,小心法海收了你!”
“那就不需要你们操心了。”归烛把玩着短剑,心情极好,他早就看这两人不顺眼,现在东西到手,也该除掉了,“怎么说你们也算是帮了我,所以我给你们选择的权利,是毒死还是割喉,选一个。”
“左右都是死,还选什么?”章玉泽面色铁青,衬衫领子大敞,一头黄发乱糟糟的,像个鸡窝倒扣下来。
边上的谢延秋更狼狈,身上已见了红,伤口被绳子勒住摩擦,疼得龇牙咧嘴。他忍痛说:“我倒真有一个喜欢的死法,但就是不知你愿不愿成全。”
归烛道:“只要我能办到,就成全你。”
“太好了,一言为定。我选择……寿终正寝。”
归烛没明白。
谢延秋耐心解释:“等我老得快走不动的时候无疾而终,我选这个死法,相信你一定能办到吧。”
章玉泽发出一声嗤笑。
归烛脸色突变:“你耍我!”
“诶?是你自己说要我选择个死法成全我,怎么现在又反悔?”
归烛明白自己被绕进去,可又找不到词汇反击,勃然大怒,连仅有的斯文也不装了,额上金纹陡然发亮,五指成爪掐住谢延秋的脖子,将人提起。
谢延秋憋得两眼发直,不停蹬腿,连带着章玉泽也东倒西歪,就在两人绝望之际,一阵哨音由远及近。下一秒,结界倏然崩塌,归烛好似被什么东西击中头部,身体后仰,倒在地上痛苦哀嚎。
一道浑厚声音从虚空降临:“孽畜,浮云阁的人你也敢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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