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第四章 日昳
by 仙人掌上的仙人1
忏奴蜷在墙边睡着了,他太累了,出事之后就再也没合过眼,一直处在惶惶不安中,既震惊又愤怒,还有些委屈。直到见了王靖潇,看见那张温润如玉的脸,听到空谷幽兰般的磁性声音,心才算彻底放下来。
其实他也不知道王靖潇是不是真的能救他,但他选择无条件相信。长久以来,他一直用怀疑的眼光审视这个世界,但王靖潇是个例外,打破了他所有认知,颠覆了固有的观念,就像某种魔力把他从原有的生活中短暂地擒摄出来,让他不由自主地去靠拢。
他做了一些梦,光怪陆离难以言表。大部分都毫无逻辑,只是无数个现实片段的再拼凑,还有一些则充满了想象力,好像活到了另一个世界。
一阵风吹过,他打着哆嗦醒来,王靖潇就站在眼前。
“跟我走吧。”王靖潇将他扶起。
他以为还在做梦:“去哪儿,我自由了?”
“出去再说。”王靖潇给他披上厚实的斗篷,将带着黑色狐毛的兜帽戴好,遮住半张脸。
祠堂外,宋琰正等着他们。他看了眼忏奴,对王靖潇道:“我相信你,你可别辜负了我的信任。”
王靖潇道:“请放心,我会找出真凶洗刷忏奴的嫌疑,也会让你顺利坐上庄主之位。”
宋琰不再废话:“你现在可以随意调查了,最先想问谁?”
王靖潇不假思索:“阿茗,他的证词很关键。”
宋琰想了想:“离你的汀兰阁不远处就是藏书楼,去那等吧,我把人叫过去,以后也都可以在那问话。”
宋琰走后,忏奴问:“你们达成了什么协议吗?”
王靖潇拉着他的手说:“也没什么,就是让我帮他找到真凶。”
“这么说他相信我是清白的了?”
“嗯……”王靖潇含糊地应了一句,他并不知道宋琰真实想法如何,但按照现在情形来看宋琰应该是最不希望忏奴被定罪的人了。
忏奴感知到什么,但没有细问,说:“那我现在……”
“你跟我在一起,没人能伤害你。”他们边走边说着以前的事,忏奴脸上一直挂着忧郁的微笑。
不知为什么,王靖潇在看见这笑容时总会想到宋世君说的话,再仔细一瞧,才发觉那双眼眸里竟似深不见底的墨渊,望不到尽头。
2
他们到藏书楼的时候,阿茗还没来,但已经有个小厮提前得了消息,把他们请进去,奉上热乎的茶水。
藏书楼分三层,一层有桌椅,与会客室无异,靠门右手边有楼梯,直通上面两层。王靖潇坐了一会儿等得不耐烦了,起身去楼上转悠。
忏奴因为身后的伤还在隐隐作痛,没有上楼,只在靠近门的地方倚着窗户,透过细小的窗格往外瞧。
过了一会儿,风雪中出现个瘦小的人影,畏畏缩缩鬼头鬼脑。
他打开门。
阿茗猛然见到忏奴,吓得脚下不稳摔在地上,嘴巴张得大大,发出一声短暂地如同新生老鼠般的细微叫声。
他居高临下,眼里全是厌恶:“瞧把你吓的,我又不吃人。”
阿茗半边身子都被雪浸湿了,哆嗦着爬起来,满脑子想的都是吃人不吐骨头这句话。
王靖潇听见动静下楼,隔着老远就说:“在外面站着干嘛,还不快进来关上门,我都快冻死了。”
忏奴上前一步,拉住阿茗的手,柔声道:“快进去吧,王公子有几句话想问你,你如实回答就好。”
大门关闭,屋中静谧,阿茗大着胆子往上看,只见王靖潇站在几级台阶之上也正盯着他。他全身一激灵,立刻跪了下去。
王靖潇开门见山:“说说昨晚的事。”
阿茗头贴着地:“昨晚庄主在明正堂看书看得晚了,要在那直接歇息。我在戌正换了班去伺候,但庄主说还要跟二少爷说事情,让我去外面门房里候着。后来,二少爷快到亥时进去,但一直没出来。再后来二庄主也来了一次,进没进去奴才不清楚,但出来时说二少爷在里面可能需要……帮助,于是我就过去查看,没想到……”话没说完就呜呜哭上。
王靖潇皱眉:“你去的时候门是怎样的?”
“是锁着的。”
“胡说!”忏奴道,“我从未锁过。”
阿茗道:“可我确实没推开,是撞开的。”
“怎么可能?”忏奴随即又问,“二庄主来过?”
阿茗点头。
王靖潇想起宋世君之前的表述,问道:“二庄主说忏奴需要帮助,你是怎么理解这句话的意思的?”
“这个……”阿茗小声道,“二少爷有时候会……”
“别支支吾吾的。”
阿茗急道:“就是庄主有时心情不好会责罚二少爷,我是这么理解的,因此才过去看看。”
“你什么时候去的?”
“子初刚过不久。”
“不久是多久?”
“子初三刻。”
“二庄主到底什么时候来的?”
“子初不到一刻。”
“这期间的时间你在干嘛?”王靖潇问,“难道不是听了二庄主的话马上过去的吗,为什么要耽搁?”
阿茗眼神慌乱,到处乱瞅:“我……确实又等了一会儿才出去……”
“你刚才不是说听了二庄主的话立即动身的吗?”
“……”
“前后说法都矛盾,到底哪句才是真?”
阿茗声音慌乱,额上渗出细密的汗:“我不记得了,昨天晚上困倦得厉害,中间睡了一会儿,许是记差岔了时辰。”
“是吗?”王靖潇走到他面前,“那怎么二庄主来的时间你记得那么准?”
阿茗摇头,几乎要哭出来:“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我们也没说你知道啊。”忏奴忽然幽幽地说了一句。
阿茗想看又不敢看,只盯着忏奴棕灰色的衣摆,眼神在上面的花纹上游移不定。
忏奴又道:“你早上为什么没有提二庄主来过的事?”
“我……忘了……”
王靖潇觉得好笑:“你的记性还真是不太好啊。”
阿茗深吸一口气:“我知道的都说了,夫人还等着我侍候呢,您要没别的问了,我就告退了。”
王靖潇摆摆手:“去吧,路过玲珑轩时,把江燃叫过来。”
阿茗一溜烟跑了。
王靖潇喝了口茶水:“显然他还有事情没说。”
忏奴道:“那为什么放他走?”
“再问他也就是这些话了,不是推说忘了就是借口想不起来,他很可能知道什么关键,但出于自保或被人威胁,又或者别的什么目的,暂时秘而不表。”
“假设他中间真的睡觉了,那么谁都有可能偷溜进去杀人嫁祸。”
“确实,但……”
“什么?”
王靖潇感觉不对劲儿,可想了半天也说不出,摆手道,“没什么,现在脑子有点乱。”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
“等等看。”
不久,门再度打开,一个黝黑的小人儿探进半个身子,后面跟着披麻戴孝的江燃。
忏奴一眼认出前面开道的是阿慈——江燃去年从街上买下的小昆仑奴,皮肤黑得像块乌木,大晚上见到都不一定能认出是个人。
阿慈只有十三四的年纪,正是顽皮的时候,一进来快速地行了个礼就东张西望起来,后面的江燃轻巧地点了他一下,他才收回好奇的目光,退到一旁去候着。
王靖潇见过昆仑奴,但没见过这么小只的,第一眼见就觉得甚是可爱,连语气都变得温和许多:“过来让我瞧瞧。”
阿慈得了江燃的示意,走上前去。王靖潇摸上他细绒般的栗色卷发,叹道:“真是个可爱的小精灵鬼儿。”说着掏出个金花生放到阿慈的手中,“拿着零花去。”
阿慈欢快地收下了。
江燃本不想到这里来接受盘问,一路上憋着火气,可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眼前这一幕让他不好再发作出来,强压住怒气,摸着插在腰间的折扇说:“哥哥叫我来所为何事?”
王靖潇打发了阿慈,正色道:“自然是问昨天晚上的事。”
“昨儿晚上我头疼,很早就睡了,大概快天亮时被门外的人吵醒,才知道发生了惨剧。”
“就这样?”
“对。”江燃一脸风轻云淡,“我一向睡得早,这一点你是知道的。”
这是实话,王靖潇很清楚,江燃从小就习惯早睡早起,作息规律,算是他为数不多的优点之一。可这样一来,似乎也没什么可问的了。
就在他沉思时,忏奴道:“昨天晚上我去明正堂时是戌时过三刻,路上我偶然听到厨房的人要给玲珑轩送夜宵,你该不会是梦里要吃吧。”
“这帮该死的奴才,就会打着我的名义偷吃偷喝。要不我回去问清楚再过来告诉你。”这话是回答忏奴的,但江燃的眼睛却瞧着王靖潇。
“少拿别人当借口。”忏奴道。
江燃转向他,囫囵个儿地看了几眼,说:“本以为表哥伤得严重,但现在看你能走能坐,想必是已经无碍了,我这悬着的心也就放下了。”
忏奴垂下眼:“别说不相干的,昨晚上你分明没睡那么早。”
江燃有些恼怒,五官略微扭曲:“我什么时间睡觉跟庄主遇害有关系吗,难不成你们是怀疑我?”
“不是怀疑,只是询问,阿燃你别激动。”王靖潇举起双手安抚。
忏奴继续:“当初父亲承诺江南织造的生意给你管,但后来却交给了我,你对此一定很生气吧。”
江燃觉得燥热,抽出折扇,胡乱扇了几下:“你问这些干嘛,都是陈年旧事。”
“正因是旧事所以才郁结于心耿耿于怀,天知道在漫漫长夜里你都生出哪些心思来。”
“你少含血喷人。织造厂的事我虽然不高兴,但早就想开了,那么一大摊子事若真让我管,我未必管的了。在这一点上,我有自知之明,更犯不上为了此事杀人。况且昨天整个玲珑轩的人都能作证,我戌时之后就没出去过,别把屎盆子扣我头上!”说罢,手快速摇着,几乎要把折扇摇断。
忏奴脸上被冷风拂过,不自觉别过头去。
王靖潇咳嗽一声,说道:“请冷静,忏奴只是随口一说。那你昨晚可听到什么别的动静?”
“没有。”江燃收了扇子,语气冷硬,“你又不是不知道,我那离明正堂还远得很,就算发生点什么我也听不到。”
王靖潇换了个问题:“你觉得是谁干的?”
江燃一记眼刀射向忏奴,斟酌了好一阵才慢慢开口:“要说嫌疑人,我倒还真想到一位。”
忏奴哼道:“你不就想说是我吗。”
“错了。”江燃冷笑,“我回去之后又仔细想了一下,除了你有动机之外,还有另一个人也恨庄主入骨。”
王靖潇追问:“是谁?”
“玉湘。”
“她?”王靖潇和忏奴俱是一惊。
“没错。她可是巴不得庄主死呢。”江燃道,“曾经从她房间找出来过巫蛊用的纸人,上面写着庄主的生辰八字,扎满了针。”
“她为何要……”
忏奴突然打断王靖潇的问话,急声说:“你别胡说八道,玉湘姐姐可没承认过纸人是她做的,庄主在世时都没追究过,你现在又拿出来说事?”
“没追究不等于她已经放下仇恨啊。”
“一点根据都没有,全是胡乱猜测。”
“要我说,说不定就是你和玉湘串通好了谋害庄主的。”
“真是无稽之谈。我为什么要害他,他是我养父。”
江燃好像听到了天大的笑话,极力控制住脸部肌肉,语气犀利道:“他还是玉湘的继父呢。”
忏奴盯着他,冷冷道:“他也是你姨父。你说我们最恨他,你自己也不遑多让。”
王靖潇对他们两人这番语焉不详弄得十分不耐,说:“有什么话别遮遮掩掩的。”
江燃淡淡道:“还有要问的吗,我劝你在询问别人之前先好好问问你的忏奴,他知道的事可多着呢,毕竟杀死庄主的匕首可是紧握在他手中。”
王靖潇待江燃离去,才走到忏奴身边:“我都忘了你身上有伤,现在还疼吗?”
“不疼了。”忏奴眉间凝结着一团郁气,眼里含着怒火,明显被江燃气到了。
王靖潇伸出两指在他额上一顺,把紧皱的眉峰舒展扫平:“关于玉湘的事你知道多少?”
“不是她所为。”
“这么肯定?”
“她是善良的人,不会害别人的。”
“你有事瞒我。”
“没有。”
“匕首的事你怎么解释?”
“我解释不了,我当时晕过去了,再醒来时手里就握着沾血的刀。”忏奴拉着王靖潇的衣袖,“你不相信我吗?”
“我相信,否则也不会说服廖夫人把你放出来。但也正因为信任,所以才更希望从你这里得到合理的解释。”王靖潇轻轻环住忏奴,将人搂在怀里,“事情结束之后,你跟我走,去我家,你再也不用过这种看人眼色的生活。好吗?”
“好。”忏奴把头搭在王靖潇的肩膀,他本就比王靖潇稍矮一些,此时的姿势不仅毫无违和,反而显得亲密无间。
“你说我们下一个该询问谁?”
忏奴道:“宋福,他是管家,经手的事情多,可能会有线索。”
很快,宋福来了。但他的回答四平八稳滴水不漏,没有任何可疑的地方。
王靖潇又招来了一些在屋中伺候的上仆,也都问不出所以然,每个人不是一问三不知就是不断强调自己的清白无辜,毫无进展。
东苑的人几乎问完了。这时,王靖潇想起之前被提到的慕伶人,问忏奴是否了解其人。
“我跟他接触不多,只见过几次面。他人长得好看,戏也唱得好,夫人很喜欢听。”
“他们之间……”
忏奴小声道:“这件事父亲不让再提起。”
王靖潇明白了,不禁好奇:“为什么不追究了?”在他看来这可是奇耻大辱,就算文公自己和孟云珠之间真的有什么,也不该轻易揭过。
“个中缘由我也不清楚。总之,那件事之后慕伶人并没有离开,而父亲经常在明正堂的里间休息了。”
真是怪事。王靖潇挑眉:“那我们就见见这位颇有姿色的慕伶人吧。”
而当慕桃夭站在藏书楼中时,王靖潇着实惊叹了一番。
的确是个妙人。脸蛋白皙红润,五官柔美,只这么站着就有股风韵,既带着女性的柔媚,又有男性的俊逸,无怪乎廖夫人被他迷住,相比之下,忏奴那张脸就显得普通了。
“给两位见礼了。”慕桃夭微微欠身,“不知找我来要问什么?”
王靖潇笑道:“随便聊聊。”
“好啊,聊什么?”慕桃夭坐下,理顺身上的绚丽彩衣,侧着身子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
“慕伶人唱什么角儿?”
“旦角儿。”
“唱多少年了?”
“我七岁学戏,十五岁登台,至今唱了四年多。”
王靖潇心里算了年纪,只有十九岁,怪不得白嫩得像块水豆腐。“那又是如何到了天祉山庄的呢?”
“哎呀,我可真是命苦。”慕桃夭唉声叹气,“半年前一位富商做寿,我到他家里唱戏,一时疏忽唱错了戏词,惹了富商和班主不快,当场便要将我打死,后来是当时正在做客的廖夫人出面求情,将我救出。”
“这么说廖夫人是你的救命恩人了?”
“正是,她的恩情我这辈子作牛作马都还不了。”慕桃夭红了眼圈,凄艳的模样任谁看了都心生爱怜。
忏奴看不惯他娇柔造作的样子,袖子在桌面一拂,没好气道:“做牛做马还不了,做情夫就能还清了?”
慕桃夭原本还挤出些眼泪,听见这话泪珠立即又收了回去:“二少爷,留些口德吧。”
“你们的事尽人皆知,你还敢做不敢当吗?”
“那是夫人先提出来的,我寄人篱下不得不从。”
“你若有坐怀不乱之心,夫人还能把你强奸了不成?”
“你……”慕桃夭从未听过如此露骨的话,猛然起身,“你们是来问什么的,要是不问昨晚上的事,我就走了!”
王靖潇敏锐地抓住了什么,接口道:“那关于昨晚上的事儿你知道什么?”
“呃……”慕桃夭突然支吾起来,“也没什么,昨晚上我和夫人在一起。”
“什么时候,在做什么,你们何时分开的?”
“这个……我哪儿记得住呀。”
“时间能忘,做什么事总不会也忘干净了吧。”
慕桃夭尴尬地笑了几声:“我们还能干什么,不都人尽皆知了嘛。”
“这个人尽皆知里可不包括我。”王靖潇也笑了。
慕桃夭无奈:“就是喝喝茶聊聊天睡睡觉……”
“在哪儿?”
“我住的回鸢楼。”
“夫人何时离开的?”
“她整晚都在,快四更天的时候有人来找,说出事了。”
慕桃夭走后,王靖潇对忏奴道:“你何必说出那番话刺激他?”
“他不要脸,跟夫人有染害得父亲成了笑柄。”忏奴的脸气鼓鼓的,像极了街面上售卖的年画娃娃。
王靖潇不好再埋怨他,用手指戳戳他的脸蛋:“你一个养子都这么愤愤不平,那宋琰呢,怎么没见他那么在意。”
“他当然在意,只是隐忍着。慕伶人都不敢在他面前露脸,生怕被打死。”
在这之后,他们又一鼓作气依次询问了西苑的人。
孟云珠一见到忏奴就抹眼泪,说他受尽委屈,忏奴也是一番动容,好似真母子一般。
接着是李紫舟和宋采仙。他们夫妇一唱一和回答堪称完美,都有不在现场的证明,但一处细节却引起了王靖潇的注意,直到他们离开,仍在思索。
“在想什么?”忏奴问。
“你发现李紫舟手指上的翡翠扳指了吗?”
“看见了,有问题吗?”
王靖潇沉吟道:“他刚才说平时没有实差,可你看那扳指通体碧绿盈润,是一等一的尖子货,价值不菲,他哪来的钱买那么贵重的东西?”
“也许是二庄主送的。”
“宋世君此人爱财吝啬,什么时候这么大方过。”
忏奴细想,也觉得有道理:“他们夫妻两个加起来的月例也只有八十两,可那扳指至少要六七百两。”
“这就是问题所在了。”王靖潇把在小树林听到的谈话说出,问道,“他们口中的单荣是谁,我上次来时还没有这个人。”
“是三年前新来的账房先生,之前的那位身体不好,辞职回家休养去了。”
王靖潇点头,推窗看了看外面,阴郁的天空看不出一丝光彩,只有忽大忽小的雪花把世界裹成银白。他恍然记起,有一年大雪,他和忏奴、宋琰、江燃、王茹和宋采仙几人在雪地里玩耍,那时他们都是十四五的年纪,玩得开怀又畅快,彼此一个眼神就知道要干什么。
可如今……他回想起江燃散发出的戾气和宋采仙疏离淡漠的表情,再看看一直心事重重的忏奴,忽然感到一阵悲哀,岁月让他们都失去了本来模样。就连以往率性活泼的小妹,也在成婚之后变得小心翼翼。
忏奴从身后抱住他,双手在他腰前交叉,耳语道:“看什么呢?”
王靖潇扣住腰上的那双手:“看曾经的你我。”
忏奴察觉到他的伤感,善解人意地说:“我们都没变,只是长大了,学会了伪装,剥开那层面具,我们依然是最初的我们。”
王靖潇侧过身,嗅着忏奴身上似有若无的体香,说:“但愿吧。”
此时,门口忽然有了响动,一个声音说:“王公子、二少爷,灵堂布置好了,夫人让你们去北边的观音堂吊唁。”
忏奴吃惊:“观音堂?”
王靖潇不明所以:“怎么了?”
忏奴双手捶向桌面,咬牙切齿:“他们怎么敢!那是父亲捉奸拿双的地方,这是让他老人家在天之灵都不得安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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