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1 一根铅笔的威力

病入膏肓时，谁是谁的药。

第一卷：医生

沐棠云百无聊赖地坐在院子里，看不远处的几个人玩皮球。玩得真烂，其中一人竟然连拍皮球都不会！他走过去夺过皮球，独自玩起来，另几个人先是面面相觑，然后开始推他、打他，叫嚷着让他滚开。

“把你们的脏手拿开！”他把皮球护在怀里，冷眼一瞥，语气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傲慢，“我是伟大的幽冥上神！”

其他几人笑了。

“天啊，他又开始了……”不知谁嘟囔了一句。

“哦，我伟大的神有什么指示呢？”其中一人边说边向他鞠躬，像站在舞台中央的小丑对着观众邀宠。

“神会惩罚你们的。”沐棠云似乎没听到他们的话，声音透着一股狠劲儿，“会把你们……”

“你就不怕我会惩罚你？”一道低沉的嗓音在耳边划过，如同低雷。

雷声未过，沐棠云手里突然一轻，球被人抢走了。

“你……”他刚想发作，但在看清楚是谁后又乖乖闭上了嘴，一脸不情愿，身体摇摇晃晃。

来人是陶世贤，疗养院的院长，也是他的主治医生。

“我们伟大的神不高兴了吗？”陶世贤将球扔到一旁，其他人欢呼着跑远了。

“没有……”目光游移，声音细弱蚊蝇。

年长的男人钳住对方的下巴，好像品鉴牲口一般左右看看，玩味道：“沐棠云跑得真快，他知道马上要到治疗时间了，所以就把你推出来。我亲爱的小纭……你可真够惨的。”

唐小纭没说话，低垂眼眸，任由对方摆弄。

陶世贤盯着他看了一会儿，觉得没趣儿，低声笑了笑，松开手错后几步，一打手势示意唐小纭跟他走。

要去治疗室了，唐小纭心里一哆嗦，目光幽怨地看看四周，仿佛在做诀别，紧接着又一提气，乖顺地跟在陶世贤身后。

治疗室在二楼，天气晴朗的时候可以看到远处的山峰，可今天有雾，外面像蒙着一层纱，看不真切。

楼下又传来拍球的声音，怦怦地，很有节奏，且时不时地传来笑声，听得他心痒痒的。他也想玩球，事实上那就是他的球，几个月前被人抢走，堂而皇之地玩起来。久而久之，人们便忘了他才是原有物主的事实。

他想象着拍皮球的样子，手上下舞动，修长的手指微微弯曲，跟随外面的节拍，一下又一下。

真有意思，他忽然想起小时候。

养父笑着教他拍球，一遍遍唱着儿歌。他还记得那歌，小声哼了起来。

“别玩了，我们开始吧。”陶世贤看了一阵，忽然开口。

回忆被打断，节拍也断了，唐小纭有些茫然地看着前方，随后被按坐在椅子里。陶世贤最得力的助手莫闲站在他面前，把扶手上的绑带在他手腕系紧，接着又蹲下身子把双脚也捆在椅子腿上。

“太紧了，你弄疼我了。”他小声抱怨。

莫闲嚼着口香糖，咧嘴笑道：“这是为你好。”说完，吹了声口哨，带起一丝薄荷味儿。

两手拇指被两个金属夹子夹住，他紧张地看着陶世贤，知道接下来会有什么，哀求：“我这几天一直很乖，没闯祸。”

陶世贤摸摸他的头，看了眼手中的记录册：“我知道，你一向都是最听话的。但很显然，沐棠云不是，而且要是我没记错，那个叫玉玲珑的家伙还试图诓骗看守想要逃出去。”

“这不公平，他们做的错事，却让我受处罚。”

陶世贤声音和蔼，目光慈善得如同商店海报上的圣诞老人：“不，这不是处罚，是治疗，把那些淘气恼人的家伙们从你脑袋里赶走。”

他还要再说话，莫闲趁他张嘴时塞进一团纱布，纱布条滑到嗓子眼，引起剧烈咳嗽。

很快，咳嗽变成了呜呜地惨叫，强大的电流通过身体，所有肌肉都在痉挛抽搐，内脏好像被什么东西揪起来拧成麻花。

就在他感觉要晕过去时，痛苦戛然而止。

陶世贤拿毛巾擦掉他脸上的汗珠，贴心地揉着因为挣扎而被绑带勒得红肿的手腕，说道：“我知道这不好受，但这是为你好，你要学会约束他们。”

两行清泪从无神空洞的眼中涌出，顺着苍白的脸颊流下。唐小纭努力控制住微微颤抖的手指，默默摇头。其他人都不明白，他们是他的家人和朋友，他不愿也不能没有他们。

陶世贤对这样的反应并不感到意外，电击疗法只能用于轻微的精神疾病，对于唐小纭这样的重症患者根本无济于事。但没有用并不等于他不会去用，这种犹如上刑般的治疗方法让他充分享受到施虐的快感。

他喜欢这种感觉。

他示意莫闲再一次打开开关，近距离欣赏唐小纭的惨状，发出嘿嘿的笑声。

当电流终于停止肆虐时，唐小纭觉得身上好像被成千上万的针扎一样。心脏每跳动一下，身体就跟着哆嗦一下，迷茫失神的眼睛望着天花板，脑子里一团糟，充斥着一团黑雾。

他昏昏沉沉地被拖回房间，像个破烂娃娃被随意丢在床上。

莫闲在他脸蛋上掐了一把，看他没有反应，又俯下身，伸出舌头舔舐还未干涸的泪痕。“你至少要对我笑一笑，要不然下回我就再把电流调大些。”语气充满恶毒，脸上呈现出扭曲怪异的笑容。

唐小纭终于有反应了，视线落至眼前的野兽。他艰难地蜷起身子，努力想扯出一个微笑，但无论怎么做，都无法很好地控制表情。莫闲对那比哭还难看的笑意很不满，临走前在他心窝捶了一拳，趴在耳边说：“下回，我会让你痛到失禁。”

此后三天，他都一直待在狭小的单间里，躺在床上发呆。陶世贤来过两次，但他并不搭理，只是懒懒地看着地面，任由别人摆弄。直到第四天时，他才又恢复一些生气，主动要求到院子里晒太阳。陶世贤对这个请求不置可否，但鉴于他有逃跑前科，特意派莫闲跟着。

院子呈四方形，中间是个小喷水池，四周是草坪。他出来时正值户外活动时间，很多人都在护工的陪同下散步遛达。

他在一处长椅上坐下，打开随身带的小本子开始记录。莫闲坐在他边上看了几眼，字迹潦草，根本读不懂。

“在写什么？”莫闲懒洋洋问。

他抬头，神情拘谨：“没什么，瞎写着玩。”合上本子，眼睛飘向别处，目光被一群正在说笑的人吸引住。

莫闲嗤笑一声，手搭在他腿上：“是你的心事吗？告诉我好不好。”

温热的触感让他感到不舒服，小心地往边上挪。

莫闲也跟着他挪，脸上始终挂着笑，手也没离开过腿，好像黏在一起。

眼见避无可避，唐小纭突然身子一软靠在莫闲身上，语气幽怨又凄楚：“我身上还疼……”

莫闲有些惊讶，这还是唐小纭第一次对他撒娇，不由得心下一凛，压低声音道：“下回我会悄悄把电量调小的，不过你能回报些什么？”说着，伸手环住他，把人抱在怀里。

“回报这个……”手摸索着覆在莫闲的腿间。

“小纭，你可算明白过来了。”莫闲摸着柔嫩的手背，感慨，“你不知道每次我看你受苦时心里有多难过。像你这样的可人儿就该捧在手心里护着，陶世贤太不会怜香惜玉了。”

唐小纭看了他一眼，含春带笑，眼中全是旖旎的爱意。同时，手慢慢揉捏，手指隔着裤子在那肉茎上来回弹跳，不一会儿那东西就大起来，硬邦邦的像根烧火棍。

莫闲从未像现在这般悠闲舒服地靠在椅背上，身心皆陶醉在那娴熟的技艺之中。他发出猫一般的哼鸣，眯着眼假寐。

正飘飘欲仙时，身下突然传来尖锐的痛。

他瞬间叫起来，低头一瞧，命根子被死死攥住。剧痛令他冷汗直流，急道：“小纭别闹，快松手！”

唐小纭一翻身，跨坐在他腿上，手里依然紧紧握着，眼睛一斜：“别小纭小纭叫得欢实，睁大狗眼好好看看我。”

这眼神，这语气，还有……莫闲下意识看了眼椅子上的本子，突然醒悟。他早该意识到，只有那个人才会随身带本子和笔。“你……你是夕如梦？”

“猜对了，给些奖赏。”夕如梦冷笑着，抄起边上的铅笔，用笔尖猛戳手里的硬家伙。

“啊啊……”莫闲疼得大叫，挣扎地想把人推下去，可要命的东西被拿捏住，不敢用太大力气，只得嘴里吱哇乱喊，“住手……来人啊，救命啊！”

“你折磨小纭的时候怎么不住手，你不是一直垂涎他吗，今天就废了你，看你还怎么祸害人！”

莫闲害怕极了，在唐小纭现有的几个人格中，沐棠云和夕如梦被认为是最具暴力倾向的，而夕如梦又比沐棠云更危险，因为他的暴力是完全不计后果的疯狂行为。

“不……你……”他还想说什么，可那凶器再次举起，狠狠扎下来，未说的话立即化作尖叫直冲天际。

夕如梦的动作又狠又快，完全没有任何停留喘息的时间。不到半分钟，已然扎下去七八下。

很快，那层薄薄的裤料渗出血来。

莫闲疼得发晕，嘴里嗷嗷叫着，就在他以为真要被废掉时，终于有人注意到叫声。几个男护工向他们跑来，从后面抱住行凶者，抓住挥舞的手臂，掰开手指，把人硬生生扯了下来。

“该死的，啊啊……”莫闲从椅上滑落，惨白的额头上青筋毕露。他捂住伤处，发出野兽般的嘶吼：“打死他！杀了他！”一边叫骂一边发出呻吟。

夕如梦被护工们按在地上，头颅高高扬起，看着哀号的莫闲大笑：“活该！禽兽不如的东西！凭你也想碰神！”

人们慢慢往这里聚集，有些病人发出幸灾乐祸的笑声，还有小部分人抻着脖子睁大眼睛想看看莫闲的伤处到底是什么惨样，窃窃私语中混合着夕如梦的叫骂和莫闲的呜咽，一时间好不热闹。

“这里发生了什么？”一个陌生的语调响起。

声音并不大，但足可以让人们都静下来。

人们回过头去。

夕如梦也和大家一起向外张望，从他的角度看，人群外不远处站着一个穿灰色西服的男人，胳膊下夹着黑色公文包，看不清脸，但声音真好听，就像……夜莺在唱歌。他还在想一些赞美之词，但胳膊突然被扭到背后扎了一针。在即将陷入沉睡时，他听到陶世贤的声音：“欢迎来到方华疗养院，林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