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42 可怕的命运

唐小纭神情木然地戳着碗里的饭，食不知味。他不知道时间，也没人告诉他，生活被压缩成了纯粹的生理现象，他就像一个没有脑子的深海蠕虫，在进食、排泄和睡眠中轮番度过。

有时大家会一起七嘴八舌讨论，但这种时候越来越少，自从王羽扉又重新逼他吃药后，昏睡的时间越来越长，他们仿佛也受了影响，总是叫不醒。

他害怕极了，没有他们，没有林玉舟，他这座海上孤岛正面临灭顶之灾。

你在哪儿，我好想你……他心里念叨，迫切希望林玉舟下一秒就出现在眼前，告诉他这就是一场噩梦。同时，他又极度害怕他会出现在眼前，害怕他也被牵进这黑暗深渊，永无出头之日。

他就这样矛盾着，恐慌着，孤寂着，承受着巨大的心理折磨，不知什么时候是个头。

也许……死亡才是最好的解脱。

他拿着塑料小勺看了看，软软的小勺一掰就断。再看看其他东西，似乎也没有什么可用的。忽然，他想起什么，在身上摸索，从衣服夹层中找到一枚纸星星。

五角星的尖角极锋利，抵在喉咙处生疼，他鼓足勇气往下扎，然而半晌过后才意识到那点勇气微不足道。

“别干傻事！”玉玲珑一睁眼就看见惊悚一幕。

其他人也难得地醒了，全都被他的举动吓坏了。夕如梦叫道：“你傻呀，现在自杀，万一林玉舟来救，看见你的尸体，你要他怎么办！”

“我没想那么多……我……”门锁突然转动，他迅速藏好东西，换作一脸茫然。

商梓轩走了进来，身旁站着陶世贤。

他们很少同时出现，他惊诧道：“你们……”

陶世贤对目前的状况很满意，笑容可掬，好像一个慈祥的长者在赞许后辈们的乖巧懂事，说道：“有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你要先听哪个？”

他心知陶世贤嘴里说不出什么好东西，无所谓道：“坏消息”

“很聪明，先听坏的再听好的，这样能让糟糕的心情好一些。”陶世贤笑容更大了，隐隐有了兽性。

他垂眼，无话可说。

“坏消息就是，你要准备好供货了。”

“什么货？”他听得莫名其妙。

商梓轩进一步解释：“意思就是你要准备好贡献出心脏和肝脏。”

陶世贤点头：“希望你有个心理准备。”

唐小纭愣了很长时间，恍惚道：“我的……心肝……”接着，望向墙面，视线好似要穿透过去。他晃了晃身子，险些摔倒，在扶住床的瞬间才彻底明白过来那些话的含义，爆发出尖叫：“你们怎么能……天啊！原来你们一直在做这种勾当！可……我还活着……你们不能这样……不能这么做！”他想把自己缩起来，但能躲到哪去呢？他蹲下去，头埋进臂弯，不去看他们，企图用这种自欺欺人的方式换取些许安慰。

陶世贤舔舔嘴唇，舌头如毒蛇信子品尝空气中的恐怖味道，不无欢快地说：“别担心，我会给你打麻药的，不会有任何痛苦，你会去……”停下想了想，然后像是说笑话一样，道，“去幽冥上神的国度，哈哈哈……”

商梓轩也跟着笑出声，甚至笑弯了腰：“这回如愿了吧，你和神永远在一起了。”

唐小纭抬起头，一双泪目通红，在刺耳的笑声中，发出一声巨吼，紧接着像豹子一样扑上去。“你那肮脏的舌头也配说出神的名号？”沐棠云陡然现身，朝陶世贤挥出一拳。然而商梓轩反应极快，腿一勾，将他带倒在地，随即按住。

“神会让你们下地狱！你们会在烈火中万劫不复！你们……”

商梓轩按住他的脑袋，平静地说：“现在告诉你好消息，林玉舟就在你对面的小屋里。”

刚还强悍叫嚣的人一下子安静下来，片刻后，发出呜咽，如受伤的小兽在绝望时发出的哀鸣。商梓轩松开手，任由唐小纭伏地哭泣，退到一旁面无表情。

此时的唐小纭像个在黑夜中迷失方向的孩子，完全崩溃了，满脑子想的都是林玉舟，至于他自己的可怕结局根本忽略不计。

最害怕的事还是发生了。

怎么会这样！他捶打地面，一会儿哭喊一会儿语无伦次，比以往更加疯癫。

陶世贤双手插兜，幸灾乐祸：“别担心，我会让你们同生共死的，这也算是另一种性质上的大团圆了。”

唐小纭向前爬几步，拽住陶世贤的裤脚，仰面哀求：“你放了他吧，求你了，你们想要什么，我都能给，只求你们放了他，让他活下去。”

陶世贤好笑：“你在跟我谈条件吗，无论你配不配合，我都能得到我想要的，你还有什么底牌？”

唐小纭恨道：“你放了他，否则我就自杀！”

“你敢自杀我就拿他充数。”

“你们……为什么这么残忍？”唐小纭无助地看向商梓轩，伸手一指，“你也跟着他为非作歹吗，你良心上过得去吗，你们晚上能安然入睡吗？！你们口口声声说我病了，可你们难道就没有病吗，从头到尾都是病态扭曲的，该关起来吃药的从来不是我，不是玉舟，而是你们！你们所有人！”他歇斯底里地喊着，从没这样疯狂过，不知从哪来的力气，突然跳起来往门外冲，但手刚碰到门把手，就被商梓轩搂住腰拖了回去。他的手指试图抠住门板，但最终也只是徒劳地划过，留下一道抓痕。

“玉舟……玉舟……林哥哥……”他想去救他，去看他，哪怕再看一眼也好。

商梓轩重新将他摔到地上，呵斥：“闭嘴！安静！”

然而唐小纭已陷入迷乱，到处乱爬。“救命啊……救救我……”他哭喊着，泪水中尽是对生命的无限留恋，仿佛下一秒就要被绑到床上开膛破肚。陶世贤听得烦了，抬腿就是一脚，踢在他柔软的上腹，骂道：“叫唤什么，又不让你今天死，喊什么喊！”

唐小纭捂住肚子蜷在地上来回翻滚，半是呻吟半是哀求：“放了我们吧，我不想死……”话没说完，肋骨上又挨了一脚，硬实的皮鞋头正顶在两根肋骨的缝隙处，骨头几乎被掀开。他惨叫着滚到一边，嘴里弥漫着血腥味。

陶世贤凌虐心大起，快走几步还要再踢，商梓轩拦住：“把他弄坏了得不偿失。”然后将唐小纭放平，跪在他身旁按揉伤处。

经过刚才一闹，唐小纭已是气若游丝，双眼无神地望着天花板，过了很久才意识到商梓轩在干什么，咳嗽着按住他的手，声音嘶哑：“别碰我！”

商梓轩收回手：“躺一会儿吧，要是难受就唱个小星星……”

他痛苦地闭上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