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38 不吃药的惩罚
by 仙人掌上的仙人他坐在一架秋千上,晃呀晃。
“推高些。”
然而秋千并没有高扬,幅度越来越小,最后停下来。他噘起嘴:“为什么停了?”
身后发出嗬嗬声,好像有东西堵在嗓子眼出不来声。他回过头,父亲就站在身后,胸口破个大窟窿,甚至能看见白色的骨茬,嘴里往外汩汩吐血……含糊不清地说着什么。
他从秋千上跌下来,尖叫地向后挪,可父亲越来越近,抓着他的胳膊,边说边吐血。
“啊啊啊……”
唐小纭大叫一声突然惊醒,身上一层冷汗。他不知道几点了,窗外还黑着,想再接着睡,可刚才的梦太真实,他害怕一闭眼又看见满身鲜血的父亲。
快逃……
他从模糊的词句中分辨出来,这是父亲在梦里跟他说的。
多么可笑,在做了那么多兽行之后,父亲还有什么资格跟他说这个!
他从枕头底下拿出纸星星,在手里来回摆弄,突然想起这个五角星的叠法还是父亲亲手教他的。那时他们多好,像世间所有的父子一样亲密,他一度认为父亲是世界上最好的人。
直到……某天,陶世贤来了。他们关在屋里密谈了整整一天,然后一切都开始朝另一个方向发展,他刚刚开始的人生被硬生生掰断。
都是因为陶世贤!
他罕有地生气了。他至今都不知道他们谈了什么,也不知道父亲为什么要那么对待他,但有一点很清楚,这跟陶世贤脱不开关系。
是陶世贤让他的父亲变得病态狰狞,从人退化成了野兽。
是陶世贤毁了他的一生!
他忽然有一种跳下床冲到陶世贤面前掐住喉咙的冲动,想看着他被烈火焚烧,被利器穿透,脑子里出现了无数种可怕的死法,每一种都想让陶世贤品尝。
“嘘……别生气……”有个声音说,“别被愤怒控制。”
“我没办法,我控制不了……”他看看自己的手,生平第一次嫌弃它们懦弱。
“静下来,深呼吸。愤怒不是好东西,会让你变丑的。你是神的宠儿,只需要拥抱最美好的,一切丑陋的不堪的东西我们替你承受。”沐棠云轻轻哼起了安眠曲,静谧中的歌声尤为动听,唐小纭包裹在歌声中,愤怒渐渐远离,取而代之的是平静祥和,他慢慢闭上眼,恍然又回到襁褓中,在母亲温暖的怀中安眠。
门外,护工被声音吵醒,小心打开门上瞭望窗,借着夜灯看见惊悚一幕。
床上的人扭曲成一个古怪的姿势,双臂抱住身体,双腿蜷起,好似个胎儿前后摇晃,嘴里不时发出不成调的诡异哼鸣……
早上,心有余悸的护工把这件事报告给了查房的王羽扉。
王羽扉嗯了一声没说什么,心里却犯嘀咕,按说给唐小纭的剂量已经足够大,不会发生半夜惊醒或失眠的事,可如果药量没问题,那就只有一个可能。
“你有认真吃药吗?”他把唐小纭带到办公室。
“吃了。”
“感觉怎么样?”
“挺好……”唐小纭不知该怎么说,只能含糊其词。
“说具体的。”
“你想知道什么,我觉得没有副作用。”原本唯唯诺诺的人忽然变了气质,露出坦然优雅的笑容。
“我问的是唐小纭,你出来干什么?”
玉玲珑讨好似的笑了笑:“他有些难受,回去休息了,有什么事跟我说是一样的。”
王羽扉没心情兜圈子,厉声道:“让他出来,否则对你不客气。”
“你想干什么,关我禁闭?”玉玲珑头一歪,很不以为然,“我可不怕黑。”
王羽扉拉开抽屉,找出一个小瓶晃了晃:“陶立贤好像还剩下点药水留在我这儿,既然来了,那就别浪费了。”说着,打开盖子,不祥的气味慢慢溢出。
玉玲珑脸色一变,立即噤声。瞬息之后,屋中响起唐小纭惊慌的话语:“不要,别……”
王羽扉轻蔑地看着他:“怕什么,你应该很享受才对。”
“……”唐小纭羞耻地低下头。
“现在说实话,到底吃没吃药?”王羽扉又找出两根绑带,对照唐小纭的手腕比划,“想好再说,要是敢骗我,你知道后果。”
唐小纭盯着药抿嘴不说话,深深陷入回忆之中,那种万蚁噬心的痛苦只要想一想就令他不寒而栗。
“说话!”王羽扉失去耐心一拍桌子。
唐小纭被突如其来的呵斥吓着了,下意识摇头:“没有……”
“为什么不吃?”
唐小纭害怕王羽扉找林玉舟的麻烦,更不敢说出他们怀疑的事情,心中百转千回,最后说:“我不想吃,吃下去胃疼,还总是困。”
王羽扉狐疑:“是吗?难道不是林玉舟让你这么做的?”
“不是,他都不知道……”
“怎么做到的?”
“把药压在舌头下面……”
“你主意真是大呀。”王羽扉有一种被戏弄了的愤怒,把唐小纭拽到治疗室绑在椅子上。
唐小纭惊叫:“不!别电我,我以后好好吃药!我发誓!”
“晚了。像你这样的顽固分子就要好好净化。”王羽扉胸口起伏不定,还没有人敢这样戏耍他,他要唐小纭付出代价。
唐小纭惊恐地看着王羽扉打开机器,拼命扭动身子挣扎地想把金属夹子从身上去掉,可皮带勒得太紧了,深陷进肉里,无论怎样挣扎都只是徒劳,只有手腕上的红痕越加深邃。
他害怕得哭了出来。
“王羽扉,你这个人渣!”夕如梦尖锐的声音突然爆发出来,带着怒火和不甘,好似要冲破屋顶。
王羽扉手中动作顿住,看着椅子上的人,说道:“有意思,这是你第一次在这种情况下出来吧,我真要说声稀客。”
“变态的禽兽!你就是从屁眼里拉出来的畜生,浑身恶臭!”夕如梦叫骂,“你就是你妈和狗杂交出来的怪胎!”王羽扉受不了这污言秽语,面目狰狞,狠狠抽他耳光,噼啪声和惨叫此起彼伏。不一会儿,那张好看的脸上就布满红红紫紫的肿痕。
王羽扉觉得差不多了,停下手,一看掌心,也同样红了一大片,而椅子上的人小声啜泣,再也不见刚才的凶悍。他开始调试,在操作台上按下几个按钮,然后手压住红色的操作杆。
“求你了,别这样。”唐小纭忍痛哀求,“我……我愿意做任何事,我可以伺候你,你要我怎么做都行,只求你不要电我,我真的受不了……”
王羽扉一愣,感觉受到侮辱,在他看来同性相恋本身就是一种不可救药的病态,是极为恶心的行为。他道:“你这番话要说给莫闲听,他准会把你当祖宗供着。不过可惜的是,我不是他。”说完,忽又想起什么,恶毒道,“就算我喜欢跟男人做,也不会碰你,你太脏了,不知道被人操了多少回。只有那林疯子才觉得你好,我们其他人多看你一眼就想吐。”
唐小纭被说得无地自容,倍感屈辱,一遍遍重复:“我不脏,我不脏……”
王羽扉道:“你好意思说这句话吗,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家的时候后面早被操烂了。你在这里也如此,你敢说林玉舟没碰过你?”
“没有!没有!林哥哥是最好的,他从没有对我做过那种事!”
“所以是你不知羞耻地勾引他?”王羽扉笑道,“想想也是,陶立贤已经娶妻生子,怎么会对你有别的想法呢,肯定是你自己不要脸,卖弄风骚勾引养父,违背人伦。”
“不是,不是的……”
“还说不是?你刚才不就企图献身于我吗,恬不知耻的贱货!”
唐小纭再也控制不住,放声大哭起来,精神几近崩溃。心上像被扎了无数根针,疼得发昏。他那被泪水模糊视线的双眼中是父亲施暴时狰狞猥琐的模样。他不停甩头,想把那可怕的印象丢掉,可无论怎么做,都无法把那人从眼前抹去。此时,他恨不能那机器立刻运转起来,将他电死,这样就不用一遍遍被迫回忆最不堪的往事。
也许是他心绪波动太大,脑子里出现各种各样的声音。最后,他仰起头,用尽全身力气大吼:“神饶不了你!”然后紧闭上眼,准备承受不能承受的剧痛。
然而,过了很久,想象中的疼痛并没有来到。他睁开眼,陶世贤就站在不远处,跟王羽扉窃窃私语。
他听不见他们说话,但王羽扉表情微妙,时不时还瞅他一眼,然后也说了什么。陶世贤听后面色冷峻,走到他跟前抬起手。
他以为又要挨打,本能地头往边上闪,可陶世贤只是擦干他的泪水,抚摸脸颊。不是那种色情的爱抚,而是长辈宠爱晚辈的抚摸,一举一动都透着怜惜。
“你怎么把他打成这样?”这句话是对王羽扉说的,语气不满。
“他骂我,我就打了他。”
陶世贤叹气,揉了揉高肿的双颊,对唐小纭道:“我一直很喜欢你,乖顺,懂事,可惜却病得严重。”
沐棠云只恨嘴没那么大,否则定要咬下那几根手指头:“神也不会饶过你,你这个恶魔!”
陶世贤平静道:“我所做的一切只是矫正,小纭病了,而你就是种在他脑子里的毒。”
“他为何生病,你心知肚明。”
“唉……”陶世贤落下一声叹息,对王羽扉道,“给他做个全面体检吧。”
沐棠云在椅中挣扎:“神不允许你们碰他!”
王羽扉笑了:“神已经死了,谁也救不了你,等你……”
“咳咳……”陶世贤突然打断他,王羽扉立即噤声,然后才后知后觉地发现商梓轩就站在门口,不知听去多少。
陶世贤很自然地握住商梓轩的手,带他到走廊,顺手关上门,问道:“你怎么来了?”
“我还是不放心小悦,她身体不好。”
“你放心,她是我女儿,我比你更关心。她确实在乡下疗养,她母亲陪着,不会有问题的。”
商梓轩看了眼大门紧闭的治疗室,再看看陶世贤,最后头也不回地走了。
陶世贤回到屋中,沐棠云已经跑没影了。唐小纭瘫在椅子里双眼无神,不知在想些什么。
王羽扉说:“他一直没吃药,怎么办?”
“不用着急,给他接着吃上,那边还可以等上几天。”
“那就好。”
“直接把他送下去,免得再生事端。”陶世贤走了。
王羽扉抬起唐小纭的下巴,显得十分兴奋:“要出院了,你不高兴吗?”
唐小纭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心神被前所未有的恐惧摄走,整个人只剩一具空壳,脑子里一片空白。
王羽扉拍拍他的脸颊,让他回过神,然后拿出准备好的一条湿毛巾捂上他的口鼻。
难闻的化学药剂冲进鼻腔,唐小纭在闭眼的瞬间想,永别了,玉舟。
商梓轩几乎是跑到三楼的。
他打开病房,将兀自哼小曲儿的林玉舟拉下床,喘着气说:“陶世贤要给唐小纭做体检。”
林玉舟皱眉:“这有什么不对吗?”
“每一个出院的人都会体检。”
“什么?”林玉舟反应过来,顿时六神无主,在原地打转,“怎么办怎么办……我们得救他!”
“我们?”商梓轩被林玉舟按在墙上动弹不得,“你放手,我帮不了他。”
“那你跟我说什么?”林玉舟骂道,“你这个懦夫,从你上次落荒而逃我就看出来了。”
“我可以帮你逃走。这是个好机会,趁他们……”
“趁他们杀小纭的时候,你让我逃?”林玉舟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挥手就是一拳。
鼻子被猝不及防地打歪,商梓轩弯腰痛呼,感觉鼻梁都要断了。
林玉舟又道:“你去报警,现在只有你能阻止他们。”
商梓轩缓过来,捂着鼻子说:“你怎么还不明白,报警也没用,这是一张网。”
林玉舟一屁股坐在床上,表情阴郁,冷冰冰道:“所以你告诉我这些就是让我有个心理准备,眼睁睁看着小纭死?你还是不是人?!”
“……”
“我不会走的,我答应过小纭,要带他一起走,离开这个肮脏的地方。”
商梓轩盯着他:“你真想救?”
林玉舟的回答斩钉截铁:“是!我们不分开。”
“就算搭上你的命?”
“他死了我也不会独活,与其那样,不如死在一起。”
商梓轩看着面前之人坚定的眼神,有些动容,想起往日和小悦的山盟海誓,心中一阵感慨,最后长叹一声:“好吧,随你。”
林玉舟惊问:“你终于愿意帮我们了?”
“我的权限没那么大,原本我是想把你藏在垃圾车中,从后门运出去,但现在……”
“现在如何?”林玉舟心急如焚,催促道,“快说啊。”
商梓轩在屋中踱步,再三考虑后,答道:“唐小纭会被送到地下室去,那里面我没进去过,也不想进去。我会给你做掩护,但找到他后怎么带出来,你得自己想办法。”
林玉舟一口应下:“可以。但地下室到底有什么?”
商梓轩望着窗外,神色迷茫,眼神空洞得可怕:“你想要的一切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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