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49 意外的意外
by 仙人掌上的仙人陶世贤走进操作间时屋里黑漆漆静悄悄。他打开灯,顺便整理一下外面的白褂子,从临近柜子上拿起手术帽戴在头上。系带子时,他手不自觉停住,眼睛盯着操作台,那上面空空如也。
他感觉到不寻常,扬声呼喊阿辛,隐约的回音在墙壁间来回跳跃,当最后一个音落下时,后颈被锋利的尖刃点压住,仿佛是刽子手在寻找最合适的落点。
“别乱动,否则切开脖子。”熟悉深沉的声音。
他慢慢举起双手,侧过头,用余光打量身后的人,镇定道:“我真是小看你了。你想干什么?荒诞的妄想已经满足不了你空虚的精神世界了吗,现在还要尝试谋杀?”
商梓轩从角落阴影现身,说道:“我们只想带走唐小纭。”
林玉舟道:“现在跟我走,放他出来。”
陶世贤平静地望着商梓轩,语气深切:“你就这么上赶着帮外人来欺负岳父?虽然你和小悦只是订婚,但我始终拿你当一家人。你这样对我,考虑过小悦吗?”
“你就是把家人关到屋里去关心的?”商梓轩皱皱鼻子,“就是因为考虑到小悦,我才对你之前的罪孽放任,否则你早就坐牢去了。”
“你太让小悦失望了,你知道吗,放走了唐小纭,小悦就没救了。”陶世贤面色复杂,那是一种隐怒和忧虑掺杂在一起的表情,好像有什么无法言说的苦衷,“林玉舟疯了,难道你也疯了吗,你现在断绝的是小悦唯一的生机。”
提到爱人,商梓轩心如绞痛,说出的话也没了刚才的严厉,只剩一地破碎:“小悦有病可以通过正规途径治疗,她要是知道自己的性命需要牺牲无辜的人才能挽救,那她是无法原谅自己的,一辈子都会活在自责内疚中。这种痛苦比身体上的病痛更难以承受。”
“可她至少能活着。”
“她活着,可别人却因此而死。我们选择当医生时都发过誓,救人的前提绝不以伤害另一人为代价,你难道都忘了吗?”
“誓言值几个钱,抵得了我女儿的命吗?”
商梓轩对此无话可说,只道:“移植需要各种指标匹配才可以,不是谁都能行的,相信这点你比我更懂。可据我所知,唐小纭根本没有做过这方面的评估。贸然手术,很可能导致灾难性后果。”
林玉舟心急,容不得他们再废话,催促道:“别耽搁时间,现在就走。”他一把箍住陶世贤的脖子,叉子换了位置扔抵在脖子上,将人往外拖。
陶世贤被迫倒行,走得踉跄,双眼直勾勾盯着商梓轩,说道:“你以为世间道理只有你懂?实话告诉你,唐小纭根本不是给小悦做供体,他是神的晚餐。”
“什么?”商梓轩以为自己幻听了,“他是什么?”
陶世贤只是大笑,站在房门前,掏出钥匙递给林玉舟:“你自己开门吧,相信他更想看见你。”
商梓轩拉过陶世贤,继续控制住他,但碍于小悦赋予他们的身份关系,并没有像林玉舟那样动作粗鲁,只是死死拽住胳膊,好像在紧抓正处于发病状态的病人。就在林玉舟开门时,陶世贤低声道:你一直问小悦怎么了,现在我就告诉你,她死了,和她母亲一起遭遇抢劫被杀了,当场死亡。”
商字轩惊呆了,尽管早就猜到小悦最坏的可能性,可依旧不能接受这种结局,他以为小悦是在母亲的陪伴下平静地走完一生的,从未想过真相如此惨烈。而就在他失神的瞬间,陶世贤手中忽现一把细长的手术刀,狠狠刺进商梓轩的腰侧,鲜血瞬间染红衣服。
商梓轩一声惨叫倒在地上。
几乎同一时间,林玉舟大吼着扑过来,只来得及看见陶世贤逃离的背影。他顾不得去追,把商梓轩一路拖到操作间找东西止血。商梓轩拉住他的手,断断续续道:“我没事,这不是致命伤,你快带唐小纭走。”
林玉舟握住他的手,额上青筋暴起,眼睛血红:“小纭不在!”
商梓轩的双眼已趋于迷离,脑子渐渐沉下去,但还是挣扎道:“是王羽扉,他们肯定识破了计划,调虎离山。”
林玉舟用纱布捂住伤口,说道:“我带你离开,你坚持一下。”
商梓轩摇了摇头:“你去救人,我在这里正好歇一歇。”
林玉舟道:“我不能丢下你,你会死的。”
商子轩闭上眼,轻声道:“放心吧,不会死的,现在安静躺着减缓血液流动才是救命。你上去后,找机会打电话报火警。”
“为什么不能直接找警察?”林玉舟说完忽然明白过来,既然陶世贤已经打通关系,那么就算报警也没用,说不定警方还会联合陶世贤对他进行灭口。而火警就不一样了,一群消防员进入后,无论是不是真有火情都足够让整个疗养院陷入大乱。他打定主意,再看商梓轩已经晕过去。他看着一堆医疗设备不知该怎么做,最后一跺脚,转身跑走了。
从地道出来后,他在阿辛屋中翻找,打算拿件顺手的东西当武器,但找来找去似乎只有几个木头衣架能勉强充数。而当他拎着衣架小心翼翼地开门后,正对的是陶世贤黑洞洞的枪口。
“唐小纭呢?”
陶世贤稳住手,示意他放下衣架,走到外面。
他扔下东西,冷冷地又问一遍,毫不惧怕那可以瞬间夺人性命的武器。
陶世贤嘴角抽搐,月光将他的脸印出霜一样的惨白,咬牙切齿道:“这正是我想知道的。”
“你什么意思?”他近前一步,胸口几乎紧贴住手枪长长的消音管,“把话说清楚,我的小纭在哪儿,就算死,我也要跟他在一起。”布满血丝的眼中闪过疯狂,陶世贤被这肃杀的表情吓到,下意识往后退,说道:“别动,否则现在就打死你。”
林玉舟满脑子都是唐小纭被切开的血腥画面,不顾一切地吼道:“告诉我他在哪儿?”说着扑过去。
噗的一声,有东西划过他的脸颊,温热的液体慢慢流淌至嘴边,用舌头一舔,满嘴腥咸。陶世贤道:“别再轻举妄动,下次子弹会穿破你的脑袋,彻底治好你的病。”
“唐小纭失踪了,对不对?”林玉舟把血擦干,就这么静静站着,望着枪口发呆,“你找不到他了,他跑了,对吧?哈哈哈哈,他得救了。”
陶世贤面容越加扭曲,字句仿佛是咬碎银牙后挤出来的:“王羽扉带他离开的。”
林玉舟止住笑,愣愣道:“去哪了?”
“不知道!”陶世贤觉得自己也要疯掉,主楼里欢快的乐曲就像个小锤子不断攻击大脑,让他头疼得厉害。“你老实些,跟我走。”
“去哪儿?”
陶世贤掏出一副手铐,将林玉舟的双手铐住,往前一推,“闭嘴,别问那么多。”
林玉舟心知陶世贤已经对唐小纭产生执拗,一定要找到人才行,索性不再问下去。回去的路上,他说:“商梓轩还在底下,流了很多血,已经昏过去,你不派人去把他抬上来吗?”
陶世贤冷笑:“女儿都顾不过来,还有心思管女婿?”
“可要是小悦活过来后知道未婚夫死了,该怎么办?”
陶世贤望着他狞笑:“她得到的将是个悲伤的故事。商医生在看诊时被一位病人挟持并刺死。”
林玉舟道:“我猜我就是那个病人吧。”
“聪明。”
林玉舟又道:“你们怎么知道情况有异?”
陶世贤停下来,紧锁眉头:“我们不知道,或者说是我不知道。早些时候,王羽扉跟我说阿辛都准备好了,让我下去。而他则把人带来。”
“我们没见到王羽扉。”
“地下室还有条暗道,是第二次改造时加上去的,通向主楼地下的水疗中心,这条暗道只有我和他知道。”
林玉舟似乎抓住什么,说道:“所以,王羽扉拿你做饵牵制住我们,私自把唐小纭劫走了?”说完幸灾乐祸道,“你们也内讧了吗?看来你和他的关系也不牢靠啊,要我说还是商梓轩靠谱些,毕竟也是你准女婿,不会置你于死地。你真不考虑救他?”
陶世贤道:“你安静,别废话。”过了会儿,又道,“你乖乖跟我去找人,等找到唐小纭后我会去救商梓轩的,他没伤到要害,一时半会儿死不了。不过你要是耽搁时间,贻误了时机,我会把地下室彻底封死,活活饿死他。”
林玉舟暗骂,真是个老畜生。
他们从偏门进入主楼,除了餐厅外,每一层楼的每一间房都仔仔细细查过,甚至连陶世贤自己的办公室都找了。可那两人就像蒸发了似的,再找不到痕迹。
林玉舟背靠办公室大门,对独自思索的陶世贤说:“有没有可能在员工通道?”
“不可能,王羽扉已经把那里堵死了。”
“你到现在还那么信任他吗?”
陶世贤眯了眯眼,忽然想起之前的对话,在那次简短的问询中,王羽扉只说通道封住,但没有详细展开说,后来也没拿出相关的记录和开销。他当时正对林玉舟十分感兴趣,没有多想,此时再一琢磨,却发现王羽扉语焉不详,甚是可疑。也许,从那时起,王羽扉就存了二心。此次故意不告诉他实情,让他犯险,分明是要来一出借刀杀人。要不是碰巧发现换上的白大褂兜里有把小手术刀,他恐怕真的要死在地下室。想到这儿,他按捺不住愤怒,骂了几句脏话,心想,定要将王羽扉也一起开膛献祭不可。还有那个阿辛,也要一并切开。王羽扉提前把唐小纭带出来,阿辛不可能不知道,说不定他们已经勾搭上。
林玉舟不知道他心里所想,焦急道:“不管在不在,先去找找啊。”
陶世贤来到档案柜前,从最底下一栏找出几张影印图纸,摊开铺在桌上仔细查看。而当林玉舟也要走过来时,他举起枪,警惕道:“站住,别过来,靠墙蹲下。”
林玉舟并没有听从指令,而是继续朝前走:“我现在失去行动自由,对你没有威胁,况且我比你更想找到唐小纭。”
陶世贤放低枪口,默许林玉舟看图纸,同时对王羽扉的动机产生诸多疑问。他不明白,把唐小纭劫持走能干什么?一个精神重度异常的人除了献给神之外毫无用处。
就在这时,手机响了,他拿起来一看,竟是王羽扉发来的信息。他按照指示,打开抽屉,里面赫然是几张白纸黑字的协议。大概看下来,怒火直冲脑门,他狠狠拍了一下桌面,骂道:“操他妈的,王羽扉这小子也配!”
林玉舟伸长脖子去看,禁不住乐了,说道:“看来还真是祸起萧墙呢。”开怀的大笑是那么恣意,带着些许报复的快感,把陶世贤从头到尾笑个遍。
陶世贤捏着几张纸,默默咽下这份羞辱。眼下还有更重要的事去做,他要好好教训一下不知天高地厚的黄毛,让他明白,芳华疗养院姓陶不姓王!
至于林玉舟,倒显得比王羽扉可爱得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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