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37 悬崖
by 仙人掌上的仙人房间中只剩陶世贤和林玉舟两人,空气中弥漫紧张不安。
“有话快说,有屁快放。”林玉舟故意把椅子拉远,用刺耳的摩擦声出气。
陶世贤毫不在意,连眉头都不皱一下:“你最近小动作频繁。”
林玉舟不知他要说什么,干脆装聋作哑,默默欣赏写字台上的摆设。电脑、台灯、月历、笔筒、照片……一一看过去,视线停留在一张照片上。
陶世贤说:“你设计陷害莫闲的事真是做得漂亮。”
“什么意思?”
“你以为我不知道吗,莫闲要笔记本,何必让你偷,他有很多机会神不知鬼不觉。你以为做得天衣无缝,可实际上作为局外人我一眼就看出来端倪。”
林玉舟心里咯噔一下,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那你为什么……”
“为什么还要装不知道?”陶世贤笑了,“莫闲口无遮拦,而且又太不服管教,离职在所难免,我也是顺水推舟罢了。”
“你现在说出来干嘛?”林玉舟很是警惕。
“不干什么,只是想告诉你无论什么事都躲不过我的眼睛,不要试图搞小动作,否则下次我会把你和唐小纭绑一起,尝尝电烤串的滋味儿。”
林玉舟盯着他,一字一句道:“你心思这么狠,你女儿知道吗?”说着,拿起桌上相框。照片中,一个十七八岁的女孩身穿连衣裙,站在花丛中微笑,五官和陶世贤似像非像。
陶世贤一下子把相框夺过来扣在桌面,神色如常:“少说其他。”
林玉舟置若罔闻,继续说:“这是几年前的照片了吧,算算她现在也应该有二十多了,她为什么一直不回来,你们的父女关系不好吗,还是你也饱受家庭情感的困扰?”
陶世贤忽然有种被看穿的愤怒,双手撑着桌子站起:“够了!”
林玉舟毫不畏惧地承接住如烈焰般的视线,嘲讽道:“要不要我给你看看,做个心理咨询。免费的,不要钱。”
短暂的发作之后,陶世贤平静下来,又恢复常有的那副运筹帷幄的模样,叹道:“转移话题没有用,小悦和你没关系,我的私生活和你也没关系。”
“所以……她叫小悦。真是好名字,真想知道当她发现她的父亲喜欢以电击病人为乐时是怎样的表情。”
“出去!滚出去!”陶世贤突然高喊,把商梓轩叫进来,“带他走!”双手挥舞着,神色十分激动。
商梓轩不明所以,但还是立即把林玉舟带了出去,边走边问:“你们谈什么了,院长很少这样生气。”
“说到了小悦。”
商梓轩忽然停下,盯着他问道:“具体说什么了?”
林玉舟故作恍然:“啊,我想起来了,她是你的未婚妻。”
“你们都说什么了?”同样的话又重复一遍,只是这一次语气加重很多,带着迫切。
“我只是在问他的女儿到底知不知道他在疗养院里的可恶行径。”
“他怎么说?”
“如你所见,把我赶出来了。”
商梓轩有些泄气,将继续走下去,只是步伐慢了许多,也沉重许多,每一步都承载着万千思绪。
林玉舟看出了什么,问道:“你怎么了,有心事吗?是不是关于小悦的?”
商梓轩欲言又止:“没什么。”
林玉舟并不强求,转而说起别的:“谢谢你没有揭发我。”
“我是看在唐小纭的份上才没有检举你,他被你牵连已经够惨了,要是再因为你私藏违禁品而受罚,那我岂不是也成了残害他的帮凶。”
“为什么陶世贤总针对他?”林玉舟愤愤不平。
“他这个人很有些恶趣味……再加上他们有亲戚关系,别人很难管到,就越发肆无忌惮。”商梓轩斟酌道,“而且,我也必须承认唐小纭有一种气质,他往那一站就能激起别人的保护欲,然而遇到一些坏心思的人,那激起来的就不只是保护欲而是凌虐欲。”
“十足的变态!”林玉舟骂了一句,接着又在心里补充道,哥俩都是变态,一副德行。
他们路过唐小纭病房时,里面传来隐隐的哭声,林玉舟心都要碎了,恨不能马上破门而入把人搂在怀中安慰。商梓轩看出他的焦躁,将他扯回病房,把门关上锁住,小声说:“我可以帮你出去。”
林玉舟以为幻听了,抽了自己一巴掌,说道:“你再说一次。”
商梓轩深吸一口气:“我说,我可以帮你逃出去。”目光极为真诚。
“这是试探吗?”
“不是。但你出去之后也要帮我一件事,找到小悦。”
林玉舟糊涂了,小悦是陶世贤的女儿,看样子还很受宠爱,商梓轩作为准女婿难道还要背地里打听未婚妻的事?“你们翁婿关系这么差吗,直接问他不就行了。”
商梓轩在狭小的空地上来回走,一会儿扶额一会儿叹气,最后像是下了很大决心似的,说道:“事情没你想象的那么简单。”
原来,陶小悦近些年在国外生活,订婚后一直和商梓轩保持联系,几乎天天打电话诉衷情。可两周前,小悦突然发信息称心情不好,需要出门散心,之后便不再主动联系。
商梓轩动用一切手段尝试联络,可都石沉大海,给她母亲黄慧妍打电话也一直打不通。五天之前,陶小悦突然又发了几张自拍照,照片模糊,根本看不出到底在哪。她说正和母亲在远郊度假,电话信号不好,让他别再联系。至此,他再也没有她们的消息。
林玉舟听完后说:“这就是你忧虑的事?”
“不错。我不知道她们怎么了,小悦突然对我很冷淡。我找院长问她们的近况,他说她们在度假,让我不要打扰。”
“这有问题吗,他们说法一致呀。”
“不,这不对劲儿。小悦的身体并不好,不宜出远门,这一点他父母很清楚,度假根本没有可能。”
“你为什么不亲自去找?”
商梓轩苦笑:“我要能出去就好了。现在,我不比你更有自由。院长已经下了禁令,病人敢私自走出院门,按越狱论处,可以就地正法。像我们要是敢私自下山,也要追究渎职罪。更何况,现在他看我看得很紧。”
“他怎么有这么大的权力,就算疗养院实质上就是所特殊监狱,他也不能……”
“他就是有这么大的权力,他打通了各个关节,这里就是法外之地,他就是这片土地上的王。”
林玉舟陷入沉默,过了很久才幽幽道:“你自己都跑不了,怎么能帮我?”
“我目标显眼,一天不露面就会引起注意,但你不一样,病人在病房三五天不出去也没人管,除了主治医生以外没人关注。所以我可以替你隐瞒两三天,到时候就算他们发现,你也已经跑远了。”
林玉舟迟疑:“可小纭现在是王羽扉负责……”
商梓轩打断他:“小纭?不,你搞错了,只有你。”
林玉舟却道:“没有他我不会走。”
“我没办法一次弄走你们俩,他已经被选中了。”
“选中什么?”林玉舟敏锐地捕捉到重点,十分焦急,“你都知道些什么?”
商梓轩神色复杂,向门口挪动,重重一叹:“算了,你当我今天什么都没说好了。”
“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收不回来了。”林玉舟一个箭步冲上去,后背抵住门,“把话说清楚,否则我就告诉陶世贤去。”
“你在威胁我?”商梓轩觉得不可思议,伸手一指,“你就不怕我把你偷拿叉子的事也说出去?”
“不怕。”林玉舟盯着他,挺直腰杆,破罐破摔:“反正小纭也被电了那么多回,不差这一次了。”
“你真能狠下心吗?”
“能。为了自由,我什么都做得出来,相信小纭也是一样。”林玉舟掏出小水果叉,往前递出,“但你呢,你真能忍心小纭因为你的一句话而又被绑在椅子上受罚?你真能听着撕心裂肺的惨叫无动于衷?真能眼睁睁看着他被惨绝人寰的酷刑折磨?”
一句句逼问让商梓轩心狂跳不止,伸到眼前的叉子好像着了火,碰都不敢碰。
林玉舟继续:“如果你能,就拿着叉子去吧。”
商梓轩下意识摇头,视而不见已经是忍耐的底线,如果还要去加害,良心会将他撕碎。
“如果你不能,就帮我们逃出去。”林玉舟走近一步,神色决绝,“我们已经被逼到悬崖边了,是生是死,全在你一念之间。”
“……”商梓轩看着幽深的眸子沉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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