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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9 春耕节

    三月二十五,阳光明媚,正是游春的好时节。

    头一晚上,成衣店把衣裳做好送过来,周桐试穿后很满意,在付了余钱之后另给了十两银子做打赏。

    海若心疼钱,说给多了,十两银子足够那店家一个月的租铺钱。周桐却说,短时间内要赶出五件衣裳要费很大工夫,劳心劳力,况且衣裳做得精致,每一处针脚走线隐秘又齐整,可以看出裁缝的手艺很好,理应多给些赏钱。

    春耕节那日一早,颜梦华就带着周桐出门了。

    竹月要跟着,奈何颜梦华不同意,只得留下来陪海若。

    对此,周桐倒是没有异议,反而觉得没人跟着,有些话不用藏着掖着了,可以完全摊开了说。

    只是,过了很长时间,他也没找到合适的机会。

    街上实在是太乱了。

    他曾以为春牛游街仅仅是一头竹扎纸牛而已,到了街上,见到游行队伍才发现,哪是一头牛,分明是一群牛。它们的形状大小颜色各不相同,装饰也不一样,有的全身挂着鲜花,有的挂着柳叶,还有的通体粘着干稻穗,模样千奇百怪,显然是出自不同的匠人之手。这些花花绿绿的纸牛有一人多高,全都站在平板车上,一个挨一个组成车队,缓缓行驶在主街上。两旁的民众一边欢呼一边跟着车队走,不时有少年钻进车队,爬到车上,抚摸那些漂亮的纸品,然后又在呵斥声中笑嘻嘻跳下车。

    周桐和颜梦华挤在人群中,被裹挟着往前走,根本没有机会说些什么,只能紧紧拉住对方,避免被人群冲散。

    如此挪动了一个多时辰后,游行速度慢下来。

    他们跟着人群来到一处空地,透过动来动去的人缝,周桐隐约看到个黑色的屋檐。

    他看不到前面发生了什么,只觉熙攘的人群忽而安静下来,随着一阵怪异的吟诵,几缕黑烟同时冲向云霄。风一刮,浓烟扑进口鼻,呛得不少人咳嗽。

    周桐捂住口鼻,被熏得头发晕,颜梦华带他来到更远处的边缘地带,呼吸新鲜空气。片刻后,他觉得好多了。

    人群已逐渐散开,又恢复先前的热闹,只留地上一团团焦黑的碎屑。

    周桐这时才发现,原来刚才看到的黑色屋檐并非真正的房屋,而是一个类似佛龛的东西,高高大大立在空地上,里面站了个牛头人身的雕像,模样有些狰狞。

    颜梦华站在他边上,给他腰带上挂了个香包,说道:“戴上它,就不觉得熏了。”然后又望着那雕像,淡淡道,“它有些丑,对吧?”

    周桐想,何止是丑,简直能用可怖来形容,那牛头上的两只眼睛突出来,大得吓人,嘴边还刻着獠牙,感觉随时要吃人。

    颜梦华道:“它这么难看,却还有人供奉,尊敬它礼拜它,这全赖于它能保佑农人五谷丰登。它是丰收之神。”

    “说这些干什么?”周桐往边上挪动,根本不关心灵海洲的神灵。

    颜梦华笑着靠近他:“没什么,只是有些感慨。很多时候人们并不在乎你是什么样的人,只在乎你能给他们带来什么利益。只要有利可图,万事万物皆可商量。”

    “你……”周桐察觉出言外之意,刚想问下去,却听远处传来一阵锣鼓,未等他反应过来,人群呼啦一下子朝同一个方向涌动,如潮汐拍打海岸。

    颜梦华兴奋道:“开始喝春酒了,大家都想喝到第一桶里的。”

    “为什么?”

    “因为第一桶里的不掺水,味道最好。”颜梦华拉起周桐的手,也往那里走。

    周桐对这些活动并不感兴趣,只觉得颜梦华今日的行为有些反常。印象中,无论是前世还是今生,颜梦华都不是个爱凑热闹的人,更不会因为有免费酒水而甘愿和一群布衣平民混在一处。

    “我不想喝。”他说了一句,但颜梦华没有听到,声音被不远处杂耍艺人的敲锣声和吆喝声掩盖住,零落在春泥之下。

    迎面已有人端着木碗往回走,边走边喝,酒气十足。

    周桐两辈子加起来还没闻到过这么刺鼻的酒味,下意识松开手捂住鼻子。可就在这一刻,从身后又涌来一波人潮,将他生生挤到外缘。这时再找颜梦华,人已经淹没在人海中,失去踪迹。

    他喊了一句,可人太多了,都在嬉闹叫嚷着,声音传不了多远。

    他心下慌张,又喊一句,叫颜梦华的名字,视线在人群中来回扫视,试图找出那一抹富贵的紫红色衣衫。然而,由于节庆关系,人们的衣服一改前两日的灰黑,全部换上鲜艳的服色,原本夺目的紫红色夹在一众红红粉粉之中,反倒不显眼了。

    他又试着去寻蝴蝶金钗。在青蟠镇,那么精致美丽的东西很少有人买得起,找了一圈才想起来,颜梦华今日没有戴,只插了根普通簪子,没有任何装饰。

    是故意的吗?

    他忽感恐慌,好像一个被突然抛弃的孩童,还没做好准备就被迫独自面对陌生的世界。

    他转身想回医馆,只走了几步就意识到他根本不知道医馆在何处。他试着问了几个人,可要么是别人听不懂他的话,要么是他听不懂别人的话。

    双双干瞪眼。

    阳光很暖,草长莺飞,周围的人俱是喜气洋洋,唯有他身上冷得打颤。

    突然,身后的衣服被扯了一下。

    他猛一回头正见一个挺着西瓜肚的中年壮汉笑嘻嘻看着他。他露出善意的微笑,往边上站,让那人先行通过,可那人却不走,反而凑上前,用半生不熟的云华语说道:“你一定是迷路了,别怕,我带你回家。”说着,肥嘟嘟的手便摸上周桐的手背。

    “离我远些!”周桐大骇,向后退了几步,厉声道,“既然知道我是云华人,就该识相点儿。”说完,故作镇定,大踏步走开。

    他不知道该往哪儿走,想找个官府的人问一问,又不愿和那些抢着喝春酒的人挤在一处,只得在外围徘徊,等狂欢结束,再做打算。

    走了几圈,再没看见颜梦华,那人就像从没来过这里。

    他有些愤怒地想,也许这就是颜梦华执意要带他来参加春耕节活动的原因,就为了找个人多的地方抛弃他。可转念又想,这样做的意义何在?颜梦华曾不止一次地说过,他的身份至关重要。

    他边走边想,不知不觉站在杂耍摊子边。

    眼前,一个艺人正在表演吞剑,手臂长的剑身被缓慢推进咽喉,直直插入食道,紧接着又被慢慢取出,旁人看了无不鼓掌喝彩。

    他被这惊险刺激的表演震撼到,掏出一块碎银扔出去打赏,那艺人拿到后发出一声欢呼,冲他深深鞠躬,叽里咕噜说了好多话。

    边上一个少年见了捂嘴笑了笑,把他拉到一旁,说了些话。

    他摆摆手,表示听不懂。

    那少年又比划起来。指指杂耍艺人的嘴,用手做出插进嘴里的动作,然后又用双手比划长短,一会儿长一会儿短。如此伸缩数遍,周桐可算是明白过来,原来那剑身是可以缩起来的,插到喉咙后便一节节缩回去,从外面看只有剑柄,感觉像真的插进食道一样。

    他不禁笑了,竟是个障眼法。

    他把随身带的一包糖豆给了少年当作感谢,少年得了礼物蹦蹦跳跳跑走了。

    他笑了笑,回首看日头,已经落西。

    他环顾四周,不少人已是醉醺醺的,倒在地上打酒嗝。甚至还有人在花丛后面亲上,做些下流的动作。

    他移开眼,看着人群,只觉得荒唐,本以为是祈祷丰收的节庆,却不想实则是一场关于酒与性事的狂欢。

    就在他腹诽的时候,从人群深处传来数声惊呼。

    他循着声音去看,那厢围观的人群已是里三层外三层。

    他用力挤进去,从缝隙窥见地上有一滩血迹和一些破碎的衣料。不远处还有一把匕首,刀柄处镶着一块圆形绿玉,刀尖鲜血淋漓。

    那是颜梦华的匕首,出来前特意带在身上。

    霎时间,心陡然一停,生出密密麻麻的痛。

    那个人死了?!

    他疯狂拨开人群,挤到血案现场。紫红色的衣料一角被血黏在地上,另一边被风吹着不断扇动。

    没有尸体。

    他长舒一口气,又疑惑到底发生什么了什么?

    他站在原地,看向四周,大家指指点点,嘴里说着什么,可他一句也听不懂。

    紧接着,目光停留在一个圆桶似的身子上。那是刚才调戏过他的人,会说云华话。他慌忙走过去,掏出些钱,塞到他手里,问道:“发生什么事了,你告诉我。”

    许是被刚才发生的一幕震惊到,那人没有再调戏他,攥着银钱颤声道:“突然来了一伙人,和一个紫衣服的人打架,那紫衣人掏出匕首来,不想反被刺中。”

    周桐越听越心焦,追问道:“然后呢,现在他们在哪儿?”

    “他们把紫衣人捅伤了,塞进马车带走了。”

    周桐慌忙去看路,这才发现地上有凌乱的车辙印。

    “他们是谁?”他问。

    那人摇头,边想边道:“他们只说要报仇,说那紫衣人带官兵围剿了什么人。”

    周桐一下子明白过来,是前几天劫持他的那帮人的余党。

    那人又道:“你跟那紫衣人什么关系?”

    周桐压下惊诧,慢慢道:“我是他嗣君。”想了想又道,“官府的人在哪儿,这种事他们不管吗?”

    那人露出惊恐的神色:“他们是一伙的,否则怎么能还坐在那里喝酒?”一歪头,朝另一个方向努嘴。

    周桐注意到有三个身穿官服的衙役正坐在凉棚下喝酒划拳,好像聋子一般,对这里发生的事不闻不问。

    他心凉了半截,心知指望不上他们了。

    见他失魂落魄的样子,那人又生出些别样的心思,用手指碰他,抖着两片肥唇说道:“你家郎君八成是凶多吉少了,我看那些人凶得很,把他劫走定是要绑到坟头上血祭,你马上就是鳏寡,不如跟了我,我也有钱,在乡下还有十亩田,定期收租。”

    周桐看了看他,冷笑道:“你就不怕我郎君的仇家也会来寻我,到时候连带你一起杀?”

    那人霎时白了脸,圆脸上惊恐万分。兀自摇头之际,又听到:“不过有件事你倒是可以帮我,事成后我给你一百两银子。”

    一百两纹银在青蟠镇已算是真正的财富,是一个富足之家一整年的花销。那人听了两眼放光,立时打起保证,表示一定完成。

    周桐掏出两块银锭——那是身上仅有的钱了——递出去,让其驾车把他送回医馆。

    那人得了钱财,心思收敛许多,当即找了辆马车把周桐安全送达。到地方后,周桐让竹月再取银钱送与那人,那人千恩万谢地走了。

    回到房间,他把海若和竹月叫到一处,将发生的事复述一遍,焦急道:“现在也不知道人是死是活,我也不知道该不该报官。”

    竹月骇然道:“光天化日,他们就敢杀人?”

    海若倒还算平静,哑着嗓子问道:“浅樱呢,现在只有他有办法救人,听说他老爹是延城的什么官,能调来人手。”

    三人商量一下,决定由周桐执笔写封信,交给镇上代为跑腿的人,骑快马去报信。

    信写好后,周桐托医馆伙计去寻人。不多时,伙计空着手回来,声称能跑腿干活的都喝了春酒,现下还都醉着,出不了差。

    周桐急得不行,又请托医馆伙计去跑腿,可那伙计说医馆人少活多,走不开身,说什么也不去。

    一直拖到入夜,信也没送出去。

    万般无奈之下,周桐决定自己骑马回去。

    他走出医馆,刚要上马,不料从黑暗处突然窜出个人来挡住去路。那人戴着兜帽,隐去上半脸,只露出姣好的下颌。

    “你是……”他眼尖地发现对方下颌上长了一颗小痣,试探道,“浅樱?”

    “嘘……”浅樱打了个手势,将人拉到角落,低声道,“是我。”

    听到熟悉的声音,周桐心中忽然有了着落,像溺水之人抓住了救命稻草,急道:“我正要去找你,殿下出事了,他……”

    “王妃莫慌!”浅樱打断,用气声道,“殿下安好,请放心吧。”

    “安好?”周桐道,“怎么会呢,地上流了很多血。”然后又退一步,惊异道,“我还没说什么,你怎么就知道了?”

    浅樱看看左右,见四下无人,交给他一封信。

    周桐收下,让浅樱跟他回房间细说,可浅樱却道:“非常时期,我不宜露面。信也请您现在就看,看完交给我。”

    周桐觉出那话中的肃杀,心底一沉,转过身借着医馆上方的灯笼,展开信。

    看过一遍后,他望着浅樱说不出话来。浅樱道:“殿下的意思是,您可以帮,也可以不帮,选择权在您。无论您如何做,殿下都会保障您的安全,不会让您受到任何牵连和伤害。”

    “这就是你们在谋划的东西?!”周桐又仔细看了一遍,字字句句默念下来,已然看到硝烟弥漫的战场。“这种事,稍有不慎就是粉身碎骨。”

    浅樱平静道:“殿下已经想好对策,端看您如何了。”

    周桐反问:“什么意思?”

    “您帮与不帮,两种方案而已。”

    月亮已经爬了上来,风有些凉,周桐不禁打了个寒颤,忽然问道:“你们早就谋划好今天的事,却不告诉我,把我耍得团团转,然后又要我配合?你们真当我是软柿子好捏,没脾气吗?”

    声音有些大,引得一个路人向这边张望。

    浅樱拉拉自己的兜帽,压低声音:“您小声些,若走漏风声就全完了。”顿了一下,接着道,“计划本来不是这样的,是您出事之后才临时有的。殿下杀了守陵的官爷,与剩下的人做了交易,有他们做掩护,殿下行事就方便多了。”

    周桐还要细问,浅樱却已等不及,拿回信放入怀里,说道:“时间紧迫,我还要赶回去,您准备怎么做?”

    周桐一时不知该怎么回答,再一次陷入了进退维谷的困境。他的内心在尖叫,在怒吼,在假想中将命运给他出的难题全部撕碎,可表面上,却只是盯着面前的一堵石墙发呆。

    当催促的话语再度传来时,他的手正抚摸腰间的香包,那是颜梦华早些时候给他的。他把香包解下来打开,里面有些香料,还有一束头发。

    灯光一照,发出金属光泽。

    不得不承认,他一直很羡慕颜梦华的发色。上辈子初遇时,最先吸引他的就是阳光下那一头耀眼的棕金,然后才是那张秀丽的面容和手中的花环。

    他曾以为灵海洲人人如此,但真正来了这里才发现,大部分平民的发色是棕色或深棕色,只有贵族中的某些人带有金色光泽,其中又以王族最为明显,颜色最纯正。

    他以前从未想过王族姓氏直译过来的“颜”字是从何处而来,现在却明白了,“颜”字恰恰表明了他们与众不同的发色,是刻在骨血里经久不衰的颜色。

    他对着那束头发看了许久,属于前世的记忆倒灌进脑海,涨得脑袋疼,眼睛发酸。

    他该怎么做呢,是置身事外,还是再一次并肩而行?

    他喃喃道:“我还能信任他吗?”

    浅樱不知这是何意,催促道:“您到底是何想法,还请给个准话。”说罢,又想了想,加上一句,“您和殿下是一家人,自然是可以信任他的。”

    那句“一家人”的话落到周桐心坎上,引起一阵悸动,他惨笑着,将发丝放回香包,重新挂到腰间,说道:“你回去吧,明日我会去的,让他放心好了。但事成之后,还请他记得约定。”

    浅樱不知道所谓何事,但得到肯定答复后,一桩心事总算落地,心情较之前轻松很多,一口应下来。他说道:“还有一件事,殿下要我特别嘱咐您,无论遇到什么事,都不要慌,一定时刻记得您的身份。”说罢,快步隐身而去。

    周桐原地站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忘记问颜梦华现在在哪儿了。后又一想,就算问了,浅樱估计也不会说。

    他返回医馆后院,按照信中指示,把后面的事跟另两人简单说了一下。

    两人听了目瞪口呆,一时间谁也不说话。

    周桐一手拉一个,说道:“不管你们愿意不愿意,都上了这条船。船要是沉了,咱们都要死。所以从现在开始,对外要做到守口如瓶,否则,一旦有人松口,就不是死一两个人的事了,会牵连几百条无辜的性命。”

    竹月的命本就和周桐捆在一起,周桐若是出事,他回到云华无法交代,势必要以死谢罪,因此听了这番话内心并无多少波澜,反而立即起誓,表示绝对效忠周桐。

    反观海若,眉目忧愁,一双眼含着怨毒,似是极不情愿。“我就说他是白眼狼吧,居然丢下咱们跑了。”

    周桐道:“这是他的障眼法,让自己处在被害者的位置,顺理成章地失踪,延城知道后也只会忙着寻人,而不会去思考他为什么会失踪。”

    海若唉声叹气:“这种事只有在戏文里才有,现实中哪有成功的呢?他这摆明了是把咱们当垫背的。”

    周桐道:“正因为此事凶险,才需要找外援。”

    “你们以为冯氏是那么好说话的吗,当年就是冯家人骗了我,如今还要我去找他们攀关系吗?再者说我跟那冯氏子弟也是露水情缘,这都二十年了,人家说不定早把我忘了。”

    “你只要搭上线即可,剩下的事,梦华会想办法。他们这一代的家主是冯显卿,为人精明,只要有利可图,断不会拒绝交易。”

    “可是……”

    “没有可是,这件事必须成功。没有冯氏出兵,单靠一群乌合之众是绝对没有胜算的。但若燕陵冯氏派兵介入,胜算就多了一半。”

    “冯氏会愿意吗,你们云华的皇帝会同意?”

    周桐笑了:“冯家的兵是私产,皇帝只有名义上的指挥权。再者说,现任皇帝软弱无能,纵使想管,也有心无力,只能由着冯家闹去。”

    见海若还有顾虑,竹月说道:“其实这件事若办成了,嗣君大人就是灵海洲的王太后,您的阿奴便是王弟,尽享荣华富贵。这种事,怎么看都是值得拼一把的。”

    闻言,海若渐渐露出笑脸。王太后是他做梦都不敢想的身份。如果真的能到那一步,哪怕是只剩一天可活,也值了。

    带着这种想法,他微微点头。

    周桐道:“明天我和竹月先行,你带着孩子安心住着,后面会有人安排。”

    海若忽然有些伤感,说道:“此一去不知后路如何,烦请贵仪给孩子取个正式的名字吧,若是事情败露,我不想让他在名册上的名字只是个随随便便的阿奴。”

    用词很正式,周桐有些错愕,随即又想,这个可能性也是有的,到时候,兴许他也会死,然后随便给云华报一个暴病而亡。

    而云华能做什么呢?

    什么都做不了。

    所以这件事只许成功不能失败,灵海洲可没有第二个雀云庵。

    他手搭在海若肩头,坚定道:“在云华,阎王爷是不收无名无姓之人的。等咱们在伽颜宫重逢时,我定会给阿奴取一个最好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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