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春】21 问诊
by 仙人掌上的仙人第二日清晨,雾气蒙蒙。
周桐刚梳洗完毕,吃过早饭,就见昊承王后带着御医从缥缈的白雾中钻出来。
他没有去迎接,反而回到二楼,只留竹月一人在下面接待。
对此,昊承王后虽有不满,却不好发作,耐着性子问:“贵仪是身体不适吗?”
竹月躬身道:“贵仪身子很好,只是不便见外臣,还请御医悬丝诊脉。”说着,拿出一团白丝线。
昊承王后在书中看过这种法子,可从没亲身见证过,看着丝线直愣神。片刻后,他说道:“这法子管用吗?”
竹月道:“自然管用,云华有体面的嗣君们生病看诊都是如此。把丝线系在腕上,有经验的大夫们只要轻轻按压丝线,便能从微弱的振动上探出玄机。”又看了眼御医,说道,“贵仪已有四个月的身孕,从脉象上应该能探出来,还请大人仔细检查。”
昊承王后回头问御医:“你真的能查出来?”
那御医是个头发花白的老者,目光依次从楼顶扫到楼梯再到竹月,最后落到昊承王后的身上,说道:“悬丝诊脉古已有之,只是这楼上楼下的距离太远了些吧。”
竹月伸手做个请的姿势,将一干人等请上二楼。
二楼被分割成两间,周桐就坐在最里面,隔着白色的纱幔看见有人进来,站起身向昊承王后问好,接着又对御医道:“我在云华时就听说灵海洲太医院的医术水准高超,任职的太医们均是能转死生肉白骨的神医,今日能得神医悬丝诊脉,是我之幸事。有劳了。”说罢,坐回座位,伸出手腕搭在扶手上,竹月走过去,把丝线系在腕上,然后松开线团渐渐拉直,最后交到立于外间的御医手上。
竹月道:“还请大人开始诊脉吧。”
那御医手指搭在丝线上动了动,又如弹琴般手指挨个弹过。随着丝线颤动,在场每个人的心尖也在颤。
竹月的心一度提到嗓子眼,那苍老面容上每一处细微的表情动作都足以屏蔽他的呼吸。
时间一点点流逝,屋内呼吸可闻。
当一缕阳光穿透雾气,驱散袅袅细烟,大地露出春彩时,昊承王后再也等不下去,对仍旧弹琴的御医道:“你到底诊出来没有?”
“……”御医抬起头,犹豫了一下,没答话。
这时,周桐在里面说道:“大人既能来此为我诊脉,定是名家圣手,悬丝诊脉的技术必不在话下,您照实说即可,不用在意旁的。”
御医清清嗓子,说道:“贵仪是喜脉,脉象平稳,身体无恙。”
昊承王后拿过丝线,拽了拽,狐疑道:“这么个丝线真能诊出来?”
“确实可以。只是此法难以修习,所以用的人少些。”
昊承王后往里看了一眼,把丝线交给竹月,说道:“贵仪身体无恙便好,我就不打搅了。”说罢,便要下楼。
周桐叫住他,问道:“不知有没有梦华的消息?”
昊承王后道:“目前还没有消息回传,再等几天吧。”
待人们走后,周桐命竹月关上门窗,挑开帘子,走到外间的软榻上直接瘫下去,叹道:“可把我吓死了,那老头子犹犹豫豫的,差点坏事儿。”
竹月来到他身侧坐下,说道:“得亏他机灵,听懂暗示,否则就难办了。”
周桐嘿嘿笑道:“他犹豫也没用,除了按我说的做还能怎么样呢。如果他说不会悬丝诊脉,岂不是在王后面前丢了脸,要想保住他的名声,势必得装模作样一番。在这种情况下,与其自己想脉象不如和我自述的状况一致。”
竹月道:“这一关可算过去了。只是,怎么会一点儿都没有殿下的消息呢?”
周桐坐起身,抬手止住:“没有消息才是最好的消息,我猜昊天王巴不得梦华被贼人杀了,所以他很可能根本没派人去找,仅仅是装样子。”
他长出一口气,重又推开窗。雾气已经完全散去,火红的太阳悬在碧空。骄阳之下,一道熟悉的身影立在垂柳之下,不知在看什么。
是那个美丽的少年。
他在楼上观察了一阵,发现少年似乎无人跟随,孤零零的显得很可怜,于是走出画凤楼,装作散步的样子,在距离少年十来步的地方站定,随手折了一枝桃花拿在手中。
已是四月初,花枝上冒出不少绿芽,原本繁盛的桃花只剩下最后几朵,倔强地立在枝头。
他摇了摇花枝,正想着如何开口套近乎,就见少年朝这边看过来,眼中充满惊讶。
“这是大王最喜欢的一株桃花树,除了养护之外,不许旁人碰触。上次有个宫人不小心碰掉了一枝花,被砍了手。”少年的声音透着惊恐,动人的双眸含着无限哀恸,似乎在为周桐即将到来的命运感到害怕。
周桐震惊于昊天王的暴虐,枝条上星星点点的玫红色霎时间像鲜血染成,叫人看了发怵。他勉强笑笑,走近几步,开口道:“别担心,大王是不会把我怎么样的。”
“为什么?”少年拧着眉,问道,“是因为您是云华的贵仪吗?”问完,又迅速加上一句,“贵仪是什么,我在书中不曾看到这个称谓。”
周桐简单解释道:“就是当了别人嗣君的云华皇子。”
少年想了想,问道:“您是给大王当侧妃的?”
周桐吓了一跳,失笑道:“不是给大王,而是九王殿下,我是九王妃。”
“九王……”少年记起什么,又看看画凤楼,慢慢道,“听说他遭遇行刺,生死未卜。如果真的是这样,那您很快就会成为大王的侧妃,所以您才住到画凤楼吧。”
周桐更惊讶了,一时半会儿没反应过来。身旁的竹月比他更震惊,追问道:“这是什么意思,画凤楼到底是做什么用的?”
“画凤楼是大王豢养没有名分的美人的地方。”
闻言,周桐的怒火急剧攀升,说道:“我是九王妃,他不能这么对我!”
少年却道:“可九王殿下要是死了,您就不再是了,按照惯例,您要改嫁昊天王或是其他亲王。”
周桐目瞪口呆,几乎要晕过去,只能借助竹月的搀扶才能勉强站住。“你……你到底是谁?我在宴会上见过你。”
少年道:“我叫颜若水,是父王的庶子。”
“若水……”周桐勉强聚集起思维,说道,“上善若水,寓意真好。”
颜若水摇摇头:“父王说,云华的皇帝喜欢水做的美人,他听到我的名字,一定会喜欢。”
周桐哑然,首次觉得“上善若水”这个词是那么刺耳。
他们各自沉默了一会儿,颜若水道:“您手上的花枝还是扔了吧,免得生事端。”说完,转身想走。
周桐随手丢掉花枝,叫住他:“你似是有心事,介不介意跟我说说呢?”
颜若水的脸上蒙上一层忧伤,淡淡道:“我还有事,先告辞了,贵仪请自便。”纤瘦的身影渐渐远离,直到走出数十丈后,才有几名宫人陆续跟随上来。
周桐收敛心思,围着画凤楼散步,走走停停,脚步沉重,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竹月跟在他身旁,心知他的忧虑,说道:“真没想到,那昊天王竟存了这等龌龊想法。他怎么能这么做呢,也没听说灵海洲有这么可怕的风俗啊。”
“这大概是狄方特有的风俗。”周桐停在一处花丛间,见四下无人,继续道,“狄方与灵海洲世代联姻,昊天王的嗣父就是狄方的王子,狄方是蛮夷之地,遵循收继婚,这种陋习一定是从狄方传过来的。”他心里膈应极了,没法用语言形容,好像吃了不干净的东西,想吐又吐不出来,只能沤在心里,散发恶臭。
想当初,他看书上看到这段记述时就觉得匪夷所思,跟自己的嗣父有过一段讨论。当时他嗣父撇着嘴,满面鄙夷,表示那狄方地处偏僻,人丁稀少,若是郎君死了,剩下的鳏寡们必定要物尽其用,否则就太浪费了。并且还称,能在兄弟间继承的还算嗣人的幸运,在某些个例中,一些年轻貌美的侧室要和已故夫主的儿子甚至是孙子同床共枕。
他叹口气,说道:“看来昊天王根本不会营救了。”
竹月道:“殿下毕竟是他弟弟,昊天王就不念一丝情义吗?”
周桐忽而笑了:“其实这也是在预料之中的,他若尽心去救,反倒不好办了。”
竹月细思,慢慢道:“他若去救,殿下便不好行事了。”
“所以,这俩人其实都是装模作样。一个假装自己遇袭实则暗度陈仓,一个假装去救实则擎等着人死,都打着自己的算盘呢。”周桐说罢,又绕回画凤楼前,望着颜若水离开的方向出神。
他想,颜梦华要做的事不能有一丝马虎,宫中单靠他们两人变数太大,如果能再有一个盟友就好了。
就在此时,走来一队人,为首的宫人向他行一礼,说道:“王后给您送来了一些安胎补品,希望您能收下,按时服用。”
他让竹月接过,请宫人代为转达谢意,转身回房间之际却见那几名宫人也跟了进来,不禁问道:“还有事吗?”
宫人笑得亲切:“还请贵仪现在就服用,以后每日都是这个时辰进服,按时按量,效果最佳。”说着,从竹月手中的小瓶里倒出一个药丸,双手奉上,另一个宫人则机灵地倒上一杯水递过来。
周桐看着药丸和水杯,没有接过,而是转身坐下,随意跷起腿,手搭在扶手,藕荷色的衣袖垂下来,淡淡道:“放在那吧,我过会儿再用。”
“可是王后陛下特意吩咐过,要您……”
周桐冷笑一声,打断他的话:“怎么,灵海洲的待客之道就是监视客人吃药吗?莫说我是云华的贵仪,就是寻常百姓也不会被如此对待吧。”
竹月也道:“我家贵仪的进服时间是有定数的,辰正和酉正方可服用,现在已近晌午,是断不能再用的。这一点,还请你转告王后。”
那宫人有些惊讶,见周桐沉着脸不说话,大有发怒之兆,便知再不可逼迫,于是小心赔笑几声,将药丸放在桌上,告退了。
周桐见人走远,拿起黑色的药丸端详,气味辛香,不知是什么东西做的。他道:“这东西要真是安胎的补品,怎么会要人监督我吃,哼,真是蠢货,此地无银三百两。”
竹月也拿起来闻,取来小勺从表面刮下一些粉末,用舌尖点了一下,细品后说道:“味道有些冲,好像有红花一类的东西,恐怕是活血化瘀的。”
周桐想明白过来,原来不是安胎而是打胎。怪不得宫人要求他每天按时服用,定是里面成分有限,需要长时间服用,才能造成意外流产的假象。
只是这么做,对昊承王后有什么好处呢,即便孩子生下来对他也没有任何威胁。
他让竹月把药丸收起来,每天扔掉一颗,做出按时吃药的假象,然后来到书桌前写字静心。
纸写了一张又一张,美丽的云形字在纸上慢慢铺开,可心却没有更静。满眼的卷云,满心的漩涡,而在每一个漩涡中心,都刻着一个名字。
不知何故,在他两世的生命中,从没像现在这样思念颜梦华。他想知道他在哪里,在干什么,想知道关于他的一切。
他看着手中的笔,思绪飞上天空,他要是只青鸟就好了,这样就能在空中翱翔,去亲眼看看了。
***
被人惦记的颜梦华此时在干什么呢?
睡觉罢了。
这几天太劳心,身上又有伤,得多歇着。
他的伤不严重,看似流了很多血,其实没伤到要害。当然,痛感是有的,当日被塞进车厢后,他差点没疼晕过去,全凭灌进嘴里的几口烈酒撑着,才勉强保持清醒。后来到了接应地点,他被扶上床,简单处理伤口后再也撑不住,昏昏睡过去。
再醒来时,浅樱守在身边,向他报告周桐已经按照指示前往府衙报案。
闻言,颜梦华心中那根紧绷的弦才算松下来,他知道,直到此刻,计划才正式启动。
浅樱动身去寻海若之前,问他为什么笃信周桐一定会帮忙,他回道:“我相信他,他舍不得让我死。”
又或者说,舍不得让他再死一次。他在心里加上一句。
过了几天,海若被接了回来。
他的伤大致结痂,把情况跟海若又说了一遍,让他把孩子寄养在别处,然后和他一起去燕陵,海若对行程无异议,但坚持孩子要带在身边,两人为此争吵不休。最后,浅樱出面调和,劝了两边很久,二人终于各退一步,颜梦华同意海若带着孩子走,海若则承诺到了燕陵后一切行动听指挥。
至于浅樱,他本想一起去燕陵,可颜梦华却让他留下,并给家里去封信,表示因为没有服侍好主人导致其生死未卜,自觉有罪,决定自我放逐,不再归家。暗中却联系其父,商定起事细节。
就这样,颜梦华和海若乔装后坐着守陵官军准备的马车和伪造的身份文牒,一路向燕陵飞奔。
他们日夜兼程,在事发后的第八日,赶到云华的边城小镇——白河镇。
这里,距离燕陵地区的府城北燕城还需三日。
颜梦华几乎是一到客栈就睡下了,留下海若一人抱着孩子,指挥伙计把随身物品搬进房间。
当日晚上,海若哄睡了孩子,来到颜梦华的房间,把人轻轻推醒,说道:“我给你叫了桶热水,你把衣服褪了,我给你擦擦身上吧。”
颜梦华伤在腰上,做大动作时还有疼,懒得脱衣,说道:“不用擦身上,给我洗洗头发吧,进了云华,不能再蓬头垢面,否则会让人看轻的。”
海若让他躺在软榻上,头发撩起来垂到地上的盆里,浸湿水,撒上皂角粉仔细揉搓。
洗完后,他扶着颜梦华坐起来,给他梳顺长发,边梳边道:“想不到过了这么久还能给你洗头发。你还记得吗,有一次你把没药弄到头发上,害得我给你洗了三遍头发,才把味道洗掉。”
颜梦华睡了一觉,感觉精神好多了,望着跳跃的灯火,轻轻说:“记得,那时我八岁,跟别人打赌敢不敢做一件让家长跳脚的事,对方说要把家里的腊肉扔到水里,我说把香料撒身上。后来,那个孩子被揍了一顿。”说着,笑出声了,恍若又看到对方哭哭啼啼的大花脸。
海若道:“你就那么确定我不会揍你?”
颜梦华道:“不会,因为我知道,比起香料你更关心我的眼睛会不会被刺激到。”说完回过头,看着海若,“只不过,那时我以为你是真的爱我,后来才明白,我要是瞎了,就卖不上价钱了。”
海若攥着梳子,手停在半空中,想继续梳下去却无从下手,最后放下梳子,撩起一缕头发,说道:“棕金色的头发真好看。”然后,任由发丝从指缝滑落,走到窗前,打开窗户,欣赏月色。
月光从窗户洒进来,在地板上留下一道白霜,海若的声音就如那霜华一般缓缓流淌出来。“我的其他孩子,养到两三岁便送走,唯独你,我是真舍不得。我一拖再拖,直到有一天,有人指着你的头发问我为什么带有金色,我才意识到拖不下去了。只有王族才拥有那么好看的金色,要是对你的身份没有合理解释,我便有试图混淆王室血统的嫌疑。权衡再三,我拿着顺天王给我的信物主动去找他。只有你拥有了正统身份,我们两个才能平安活着。否则,你那一头棕金的长发将把你我拉入深渊。”
颜梦华盯着他没说话,只是把湿漉漉的头发拢到胸前。半晌,他开口:“说这些是想让我感谢你吗?”
“白眼狼,没指望你感谢我,我做的事也从不后悔。”此时,从隔壁传来婴儿哭声,海若把木盆端走,哄孩子去了。
入夜,颜梦华伤口火烧一样疼,又因下午睡了一觉,怎么也睡不着,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无论睁眼闭眼皆是周桐动人的脸庞。
后半夜,他实在睡不着,索性爬起来坐到桌前,写下几个日期,在心中推演事态变化。
在设想中,三日后他将抵达北燕城,见到冯氏家主冯显卿。如果一切顺利,他将带着一笔交易回到青蟠镇。随后,他会给那做饴糖的小贩种下叮咛虫,然后在六月初六那日,里应外合,让乱贼进入大王宫行刺。而他则会带着燕陵府兵前来“救驾”。至于帮他打掩护的守陵官兵,那伙人知道得太多了,还是永远闭嘴比较好。
天蒙蒙亮时,他觉得困了,可时间不允许再睡,他只是叫人送水洗了脸,来到隔壁。
海若已经起身梳洗完毕,穿着花衣裳,打扮得十分艳丽。
他在心里说了句妖精,告诉他赶紧收拾东西,半个时辰后启程。海若一指床上的襁褓,说道:“桌上有牛乳,你给他喂点。”
“我?”颜梦华以为自己听错了。
海若道:“你若想快点启程,就得帮我干事才行,别以为还是在王府,可以事事由人伺候。”语落,又笑了两声,说道,“当然了,你若不想帮也行,等我吃完饭亲自喂了牛乳,然后咱们再走,反正也耽误不了多少时间。”
颜梦华气道:“时辰是算好的,咱们这个时候走,等日落时刚好赶到下一个镇子,若晚了,城门一关,咱们就得睡路边上。”
海若道:“睡路边也行啊,现在也不冷,我是无所谓的,又不是没睡过。”眼睛不抬一下,慢条斯理吃点心。
颜梦华被说得没了脾气,为赶时间,只得坐下,把婴儿抱起来放到腿上,用小勺喂吃的。喂了几下,只听海若又道:“别太快了,喂几下就要停下来,拍拍后背,要不然会呛着。”他耐着性子在婴儿后背拍了几下,拍出两个奶嗝。许是被自己发出的声音惊到,婴儿粉嫩嫩的小脸忽地一皱,马上要哭出来。颜梦华惟恐听到噪音,将孩子抱到怀里摇了摇,渐渐地,怀中的小人安静下来,闭眼睡了。
海若看到这一幕,说道:“想不到你还挺有办法嘛,以后哄你家孩子时不会手忙脚乱了。”
“我的孩子?”颜梦华发愣。
“对啊,阿桐不是承孕了吗?”
“啊,对。”颜梦华差点把这事忘了,随意敷衍几句,紧接着心中涌起一股异样,要是周桐真能给他生个孩子就好了,这样就不会再想离开的事了。
在上一世,他不是没想过这种可能。可在残酷的现实面前,他的想法不堪一击。而今他们有了先决条件,可周桐却不愿意了。
想到此,他觉得老天爷给他开了个天大的玩笑。
在爱得轰轰烈烈的时候戛然而止,又在形同陌路后藕断丝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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