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8】11 博弈(上)
by 仙人掌上的仙人当天傍晚,薛嫔自缢的消息传遍宫廷各个角落。隔天,遗书的内容也不胫而走。人们一边感叹世事无常,一边震惊于事件的严重性,并且在叹息之余意识到一件事——默默无闻的薛嫔终于得偿所愿地成为别人瞩目的焦点,并以自我毁灭的惨烈方式揭开大戏的终幕。
所有人都在翘首以待,抻长脖子等着看到底谁才是最后的胜利者,是素有盛宠的毓臻宫之主还是连皇帝都要忍让三分的门阀之首?不少人都看好后者,毕竟太皇太后积威甚久,不是一朝一夕就能撼动的。
然而,就在薛嫔死后的第二日午间,那位世人口中所说的不可撼动的老人却罕有地在寝室发起脾气,将手边的玉如意砸向窗户,在光亮的玻璃窗格上留下几道闪烁碎痕。
“薛嫔怎么能这么对我?他吃了熊心豹子胆吗?我平日里愿意提携他,是他三生有幸,他不知感恩也就罢了,居然还编排出无中生有的东西诬陷我,简直可恨至极。”他拄着拐杖,不停地来回走,每走一步拐杖就会触地发出一声闷响,好像在给那段抑扬顿挫的控诉做伴奏。
“他自己活腻味了,想死就死去,为什么还要拉上我?这对他有什么好处?!”他越说越激动,愤怒已经攻破理智,游走于身体每一寸皮肤骨血中,以至于吐出的字都带着颤音和恨意,如同困境中的野兽,被设下的圈套弄得暴躁烦闷却又无能为力,只能借助于嘶吼发泄绝望的心情。“我真是瞎了眼,昏了头,早知道他有那害人的心思,说什么也不能把我的花拿给他养,现在我浑身有嘴也说不清了。”他停下喘息,更后悔要是早知道薛嫔有毒杀的胆魄,就该暗地里推一把,而不是现在这样把事情都摆到台面上,陷入被动。
行香子按住拐杖,拿出香囊给他闻,劝道:“为了个死人不值当生这么大气,就是再骂薛嫔,他也是死人了,听不到也感受不到,反倒是您自己可要小心,要被气病了,就正中奸人下怀。”
“奸人?”太皇太后使劲了嗅了嗅香囊,略微缓和情绪,一脸嫌恶道,“我看是贱人还差不多。”
桌上已经摆好各色菜肴,行香子引着他来到桌边坐下用玫瑰水净手,待一旁的试毒宫人将桌上食物全部细品之后,才拾长筷夹了些鸡髓笋,放到盘中,说道:“老祖宗切莫心焦,您的病最忌讳动怒动气,无论有什么事,您都是云华最尊崇的人,退一万步说,就算真的是您下令,皇上也不敢把您如何。想想之前昙贵妃诱导您签发懿旨的事,皇上来时怒气冲冲,可最后呢,还不是悻悻而归。”
太皇太后的心情并没有因为可口鲜嫩的冬笋而变得更好,但行香子的话不无道理,脸色稍霁。他指了指远处的一碗小丸子,在桌子另一侧随侍的紫棠眼疾手快,立刻舀了两颗,交给行香子。
行香子捧着小碗,拿起桌上一把巴掌大小的竹扇,对着小碗轻轻扇了几下,约摸汤汁和肉丸温度适宜,才小心放到太皇太后面前,说道:“这是小厨房新做的菜品,名叫云粉双白。”
“什么东西?”
“是蟹肉丸。这道菜只选十一月底的大蟹,用其两螯中的雪肉和壳内的白膏兑上鸡汤和鱼肉泥清蒸而成,出锅时在辅以鱼翅汤浸煨,滋味十分独特。云粉指的是蟹肉蒸熟后的颜色,所谓双白,其一是蟹之白膏,其二是指鱼肉之白。”
太皇太后用金勺盛起一粒,上看下看,小小咬了一口。在他嚼的时候,行香子和其他两名侍膳宫人以及小厨房的掌灶宫人大气不敢喘一下,直愣愣瞧着。尤其是掌灶宫人,因为离得远,太皇太后的表情看不真切,心里突突跳,生怕因不合主人胃口而被降罪。
不过,太皇太后的心思不在这上面,颇有食不知味的感觉,用完后只淡淡地说:“有些费牙。”
行香子知道这是在抱怨蟹丸做得硬了,忙想解释,却听太皇太后又道:“蟹味厚重宜单独烹饪,混合而食容易失去其原有的鲜美,甚至将其他食材也染上腥味。不过,这道肉丸子口味的确特殊,这么做倒不失为一种讨巧。罢了,一会儿撤下你们也尝尝吧。”
有这一句话,掌灶宫人提着的心算是踏实了。
太皇太后被薛嫔的事搅扰得不得安宁,连带也没有胃口,只用了半块糯芋饼便摆摆手,最后被行香子劝着哄着又夹了几口素菜,再也吃不下什么。餐后的甜点倒是一个不落的全用了。要是以往,行香子必定会劝着少用些,不过今日却没吱声,他知道太皇太后心里不痛快,而甜食能使人心情愉悦。他让紫棠叫人烧壶苦荞茶备着,服侍太皇太后漱口,在嘴唇涂上一层薄薄的蜂蜜白茶膏,一切妥当后,才陪坐下来,说道:“皇上归期已定,老祖宗打算怎么处理这件事?”
“真是头疼啊。”太皇太后双手交叠,无意识地互相抚摸指甲,说道,“无论怎么做,似乎都对我不利。薛嫔不会平白无故诬陷,他身后一定还有人。”
行香子想,与太皇太后产生过矛盾纠葛的人,不论是先帝的还是当朝的,都不在少数,一时半会儿还真不好确定。
“其实不用猜也知道是谁,肯定是夏采金那个混蛋出的主意,赶在皇上回来前把帽子给我扣下,想制裁我。”
行香子问:“他给昼妃出的主意?”
“他们两个现在是沆瀣一气。白茸的胆子也是捅了天,原以为就是个没读过书的贱民,没想到也有点魄力,居然敢公然针对我,他是一点儿后路都不给自己留啊。这件事他最好做到环环相扣,否则,我必治他一个大逆不道!”
这时,外面有人通报昙贵妃来访。
行香子瞅了眼柜子上的雕花座钟,已经下午一点十分了——这是他学了好久才记住的,那些竖道道似的外邦文字和怪异的计算方式很难理解——说道:“您要见吗,往常这个点应该歇了。”
太皇太后也有些犯困,刚才说话时就打了好几个哈欠,但昙贵妃这个时候来肯定不是为了闲聊,因此强撑着眼皮道:“引他到玉佛阁去,我在那见他。”
行香子扶他来到后殿二楼,在软榻上安置好,点上提神清脑的薄荷香,又端上苦荞茶,然后被打发下楼用午饭去了。
昙贵妃让秋水在玉佛阁一楼小隔间等候,脱了厚重的外衫,直接搭在臂弯,慢慢上到二楼。他脚步很轻,像只正在觅食的猫。然而刚在楼梯口一冒头,就被吓一大跳,不觉抓紧扶手。太皇太后上身隐在暗处,双手捧着茶杯,飘忽的水汽之后是一双鹰眼,正对他发出不祥的光彩。相较之下,他觉得自己更像是自投罗网的猎物。
不过很快,他就镇静下来,有什么可怕的呢,对面不过是个垂死的庞然大物罢了。
“还等我请你上来吗?”语调死气沉沉的。
昙贵妃不慌不忙上到最后一级楼梯,将外衫随手搭在一把摇椅的椅背上,微微一行礼。
“行了,别说请安的话了,我知道你不是真心祝我好,索性别装了,想说什么就直说。”
昙贵妃站在他面前:“老祖宗要这么说,那可就真伤我的心了,我是真心祈求您万福的,从未有过半点虚情假意。”
太皇太后喝了一口茶,不知为何, 茶汤入口并不觉得苦涩,反倒是眼前的人,打扮得光鲜亮丽,让他看着眼晕,想把镶缀在衣领边缘的一圈小金刚石给扯下来。他移开眼道:“你祝我长命百岁干什么,再套近乎也不可能让你当皇后。”
昙贵妃面色不改,弯腰凑近,小声道:“我祝您平平安安的,好跟我一起干翻季如湄和白茸。”
“对于前者,你是雷声大雨点小,这么长时间都没动静,我早就不指望了。对于后者,是他在要我的命吧。”
“季如湄如今不在宫中,就算有指控也得等他回来,着急是没用的。而白茸……”昙贵妃道,“怎么是他逼迫您呢,分明是自掘坟墓啊。”
太皇太后发出一声轻笑:“你想让我反诉他诬告?然后呢?”
“诬陷是重罪,尤其是诬陷您。”
“是重罪不假,却也罪不至死,尤其他现在是一宫之主,直接处死恐怕会惹人非议。”太皇太后态度缓和,指了指对面的椅子,白皙却干瘪的皮肤让昙贵妃想起幼年时在嗣父的香料铺库房里看到的那些泡在玻璃罐里的白色香息虫。那是灵海洲独有的一种细长虫子,死后泡在药液中,用时取出整条炙烤,然后碾碎,能发出经久不衰的幽香。只有一点不好,那东西要是配比不得当反会透着一股子油腻腐朽的气息。
昙贵妃注意到那略长的指甲盖上金色甲油有些剥落,很像是抠弄的结果,坐下后说道:“曹美人说他几句,他便打罚于人,虽也没说要真打死,可最后却……”话留半句,另一半早已在眼中言明。
太皇太后道:“可我凭什么去找他的麻烦呢,就凭你想利用我除掉他?毕竟是薛嫔宣称受我指使,白茸并没说过什么。我要是先找过去,名不正言不顺。”
昙贵妃道:“若我可以让老祖宗出师有名呢?”
太皇太后狐疑道:“你有什么办法?”
“跟您兜个底吧,其实白茸早在初一那天就已经缓过来,此后经过调养,早就活蹦乱跳,根本不存在昏迷不醒命不久矣的事。他骗了我们,骗了所有人,甚至为了让皇上赶回来,不惜欺君。”
“他为什么要这样?”
“依我看,整件事就是他的自编自演。先佯装中毒,然后给皇上写信,再找到薛嫔威逼利诱,写下供词,很可能就是他逼迫薛嫔自尽。最后,他以受害人的姿态出现在所有人面前,混淆视听。试想一下,皇上赶回来后面对大难不死的白茸已及所呈上的完美证据时,还会仔细调查吗,他巴不得这就是事实,好赶紧将您请走。”
“竟是这样?”太皇太后半信半疑。
“千真万确。他在毓臻宫里一直算日子,按照皇上回程速度,掐算出最有可能回宫的日期,然后逼迫薛嫔写出诬告信,准备一见到皇上就说及此事。只不过……”昙贵妃话锋一转,“皇上突然暂缓行程,又慢下来,这机会也就溜到咱们这边了。”
“你怎么知道他早醒了?”
昙贵妃笑道:“他们以为瞒得天衣无缝,可实际上漏洞百出。且不说白茸那么个大活人要吃喝拉撒,单说昕贵侍就十分可疑。他去过两次,均声称白茸还未醒。可稍一琢磨就能明白他在说谎,要是真昏迷着,他能在那一呆就是一下午?何况,我派人盯着呢,我的人从毓臻宫角门里运出来的垃圾中,翻到了半块八珍糕,那是主子们才有的食例。尚食局的人虽然宣称不管白茸是昏是醒,都按时送膳,可我却知道以他们懒散的性子,若人真昏着,无法进食,指不定怎么敷衍呢。”
“呵呵,你倒真是机敏啊。”太皇太后边听边点头,“再说说你之机会到底为何?”
昙贵妃凑近:“先下手为强,在皇上来回来之前就把他办了,就以逼死同僚,做局诬陷为由,足够判他死了。”
太皇太后向后一靠:“人证呢,光凭你嘴说吗?有谁看见他逼死薛嫔了,这是关键证据,否则我没法处置他。”
昙贵妃神色一暗,这确实是个麻烦事,本来是想让扶光扮演这个角色的,可没想到白茸来了,强行将人带回去。幸而扶光知道的并不多,不足以威胁到他,要不然他是说什么也不会同意其离开,只是这人证就得另找了。
太皇太后何其聪明,一看他沉默不语便知人证之事还未办妥,半嘲半叹:“还是先把准备工作做到位再来谈别的事吧,都说磨刀霍霍向猪羊,可你呢,连刀都没找好就想着联系买家,心也太急了些。”
昙贵妃不介意讽刺,反而心中大石落地,问道:“听您的意思是同意了?”
“抓紧时间吧,距离皇上回京也没多少天了。”
昙贵妃起身稍一屈膝,拾起外衣走了,一口茶点都没用。
太皇太后没有叫人上来,独自坐了会儿。虽然没有午歇,可他现在一点儿都不觉得困,反而很有精神,把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前前后后想了一遍,大致梳理出一个轮廓,而在这如乱云的迷雾中,有个答案呼之欲出。
他走向小书案,朝上面的小观音像拜了三拜,点了一炷香祈祷家族繁荣国运昌盛,然后拉开抽屉取出纸笔,很快写好一封信。
刚好行香子回来,把信交给他:“找可靠的人去送,务必送到本人手中,不得转交。”
行香子看了眼信封,上面写着冯显卿三个字。
这是……冯氏家主的名字。
他不敢多问,收下后立即下楼交办此事,再回来时,太皇太后正在蜜饯罐里挑果子吃。
“怎么又吃起这些,太医们特意嘱咐过,若吃了点心就不能再吃蜜饯,否则……”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就吃了一个,还被你瞧见。”太皇太后轻轻哼了一声,不情愿地盖上盖子,桌上遗留下四五根细竹签。
行香子看了不禁好笑:“还说吃一个,这么多个签子,至少得吃了七八个才对。”
太皇太后不以为然:“唉,已经这个岁数,稍稍放纵一下没什么。”
行香子半蹲在他膝前,仰首劝道:“您这病要是控制好了也能长命百岁,可不能有自暴自弃的想法。您要是有个三长两短,宫里可就是夏太妃的天下了。”
“他?”太皇太后慢慢摇头,手不自觉地搭在行香子肩头,“还轮不到他作妖呢。”
行香子道:“他都能诬陷您,还有什么事不敢做的?”
太皇太后勾勾手指,示意行香子附耳,轻声说道:“不是他。”
行香子一惊:“那是谁?”
“想一想,这件事中谁最得利?”
“自然是昼妃。”
“一开始我也这么想,但给自己下毒栽赃别人的事似乎有些过了,以白茸往日行为来看,还没这么疯狂过,所以他应该是真的被毒害。如果这个假设成立,那就牵出刚才的问题,我和白茸斗个你死我活,谁得利?”
“昙贵妃……”行香子有点明白了。
“对喽。我也是在他找过来之后才想明白的。”太皇太后发出一声感叹,“不得不说,他这步棋实在太高了,不声不响,借力打力。”
“他到底跟您说什么了?”
“他让我赶在皇上回来前反咬白茸诬陷,把人处死。”太皇太后站起身,稍稍活动筋骨,又道,“也许他一开始真的没有指使薛嫔下毒,但我敢说,薛嫔的第二次投毒、自杀以及绝笔信的内容,都少不了他参与。这段时间我和薛嫔接触颇多,依我的了解,他是个很小心谨慎的人,一击不成便会蛰伏,绝不会再铤而走险。”
行香子想,但凡脑子正常些都不会这么干,也只有昙贵妃那种偏执的人才会如此疯狂,会不顾一切地置人于死地。
太皇太后继续:“薛嫔一定是被颜梦华胁迫了,所以才不得不再次投毒。”
“薛嫔为人低调,从未与人发生过矛盾,宫里任谁都要称赞一句端庄和顺。这样的人能有什么把柄?”
太皇太后道:“他也许没有,但他家人都在尚京,而颜梦华在尚京可不是别人以为的孤苦伶仃,灵海洲跟云华贸易频繁,他也有人在宫外运作。”
“所以,他拿薛嫔的家人做要挟?”
“我猜的,但大抵就是这样了。”太皇太后细细思量,“他威胁薛嫔的时候就已经想好后招。在他的计划里,毒死白茸,嫁祸于我,利用皇上对我发难。可笑他居然好意思说白茸算计时间,要我说,算计时间的是他。他要赶在皇上回来之前把一切做干净再推给我,可怜薛嫔就这么被他逼死了。不过他应该也没想到皇上忽然来信说放慢行程,让这出谋划多了变数。为免夜长梦多,第二个计划应运而生。他过来游说,让我下手反制白茸,这么一来,同样能达到目的。无论怎样,我和白茸都没好下场,而他则是彻彻底底的旁观者。”
行香子听得两眼发直,说不出一句话。
太皇太后喝口茶,润润喉咙,又道:“他聪明,可并不代表别人就傻。我在宫中这么多年,多少下作龌龊事都经历过见识过,若还识不破这种伎俩,就真瞎了眼,老糊涂了。”
“那您答应他了吗?”行香子身子前倾,目光关切。
“答应了。他和白茸谁先死都一样。不过我是不会让他置身事外的,到时候他也得在场。皇上不会为了白茸真对我怎么样,无非大吼大叫大闹一场,而对颜梦华可就没那么客气了,皇上就算再顾及身份也不会放任这种事情接二连三的发生,最轻的处罚也得幽禁。”
行香子暗想,他们三人的事真是乱成一锅粥了,互相看不顺眼,互相利用,互相厮杀。为什么就不能好好过日子呢,住在这么富丽堂皇的宫殿,享受最高等级的侍奉,为什么还要争来争去?对于昙贵妃和昼妃的争斗他是可以理解的,毕竟皇帝就一个人,此多彼少,不争不行。可太皇太后掺和什么,宠爱也不能分他身上去。说到底还是权力二字作祟。可权力就真的那么诱人吗?不仅自己要紧握,还要给后世子孙乃至整个阶层去争取?而且,太皇太后还要给谁争取呢,方家无人,应氏已死,墨家他又看不上,还有谁?昱嫔吗,不,太皇太后说他是过继子,看不上他的出身。那么还有谁是出身门阀世家?想着想着,脑子里忽然冒出那封信来。电光石火间,他明白了,冯家当然还有人,那个人一直游离于众人视线之外,可又一直与庄逸宫联系密切。也许太皇太后早就有打算,否则不会以编纂书的名义频繁召见。
太皇太后又说了几句,行香子光顾着想事情没听清,所幸也不是要紧事,含糊几句带了过去,说道:“您今日思虑过重,恐怕晚上要失眠,奴才给您准备些安神汤吧,待会儿喝上,到晚上能睡好觉。”
太皇太后看了眼窗外,夕阳西下,一片橘红,他不知道这样的晚霞还能看多久,只希望信差的脚程能快些,事情能顺利些,能赶在他这把老骨头散架之前让所有事告一段落,这样他就可以不带遗憾地去见列祖列宗,和他们一并俯瞰人间,看方家永不凋落的荣耀,享后世子孙的歌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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