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eader Background Image
    Chapter Index
    9 隐秘的爱

    碧泉宫中,两方对峙,危险的气氛持续发酵。

    昀皇贵妃走下台阶,对冯漾道:“他若有错处,你对我说便好,你跟他直接说,那是贬了自己身份。”

    冯漾道:“刚才检查宫人住处,抄出些不检点的东西,有人称东西是碧泉宫的宫人苏方的,因此我便走这一趟,将人带去慎刑司问话。”

    昀皇贵妃有种不好的预感,直觉告诉他那所谓的不检点的东西八成是淫秽之物,否则冯漾不会把人抓到慎刑司去。想到此处,他急走回去,上手扇了苏方一巴掌:“狗奴才,又把些上不得台面的东西乱丢,我早就说过自己拿着玩便好,可你非要带出去显摆,这下可好,被别人捡到了不说,还给碧泉宫扣个屎盆子,给我落个御下不严的笑柄。”

    苏方马上跪下:“主子教训得是,奴才知错了。”

    “还不滚回去跪省,看我待会儿不打断你的腿。”

    苏方刚要离开,就听冯漾说了句站住。

    “依我看,皇贵妃也甭待会儿惩治,就现在跟我去慎刑司,让苏方和那人对质,看看到底是他弄丢了被别人捡到,还是直接送给那人的。”

    昀皇贵妃沉声问:“到底是什么东西?”

    冯漾道:“两个木牌子。”

    “木牌?”昀皇贵妃有些糊涂,“这算什么不检点呢?”

    “去了一看不就知道了。”

    昀皇贵妃看了眼身后微微颤抖的苏方,说道:“要是说不出所以然,苏方是不会离开碧泉宫的。况且,苏方就是有天大的罪过,也是由我来处置,只有我能把他送进慎刑司。冯赞善如此逼迫,有些过头了吧。”

    冯漾道:“我负责监察内宫侍从,苏方既为入了籍册的宫人,自然也在监管之内。”

    “真是笑话,若照你这么说,我统管内宫所有事务,连你都在我的管辖之内,我让你退下,你敢不从?”

    “皇贵妃何出此言,东宫赞善大夫一职虽在内宫做事,但领的是朝廷俸禄,直接向东宫太子负责。如今东宫升位,荣登大宝,那么我便向皇帝本人负责。”

    昀皇贵妃哑口无言。

    他眼睁睁看着苏方被强行带走,气得跺脚:“简直岂有此理!他算什么东西,一个被丢掉的玩偶罢了,居然也耀武扬威起来。”说罢,带人跟上去,边走边问章丹,“苏方的事你知道多少?”

    章丹不敢隐瞒,凑近些,小声道:“奴才只知道他在尚服局有个相好的。”

    昀皇贵妃大惊:“多长时间了?”

    “大概得有三四年了。”

    “他们……”昀皇贵妃想问做没做过,可又问不出口,急得干瞪眼。章丹猜到他所想,稍稍点头。

    昀皇贵妃心一点点沉下去,脚步也慢下来,这可是死罪啊,不管苏方是不是认罪,只要查出传情之物,他们谁都活不了。“这种事你居然知情不报?”

    章丹也很焦急:“奴才怎么敢说呢,一旦查出来就是死啊。”

    “蠢货,好歹得让我知道啊,像现在这样一点儿准备都没有,要怎么救他呢?”昀皇贵妃说完,脚步忽然一顿,斜着眼问,“该不会你在外面也有人吧?”

    “没有没有,绝对没有,奴才一直恪守宫规,从不敢越雷池半步。”章丹抓耳挠腮,就差把心掏出来。

    “真的?要是有的话我劝你赶紧实话实说,好想对策。”

    章丹指着自己的脸道:“您瞅这模样,谁看得上啊。再说,奴才一心扑在主子身上,也没机会见别人。”

    昀皇贵妃想想也是,章丹长相不好,眼睛小,皮肤黄,像根干枯的细麻秆。而苏方长得就很端正,皮肤又白,十分耐看,加之经常在六局走动,接触的人多,难免日久生情。

    前方,冯漾等人带着苏方已经进入慎刑司。昀皇贵妃快跑几步,就在大门即将关闭时,用力一推,闯了进去。

    院中,跪了几排宫人,足有四五十个。每一个面前都放着些东西,大概是查抄出来的违禁品。粗略看过去,五花八门,种类繁多。有匕首、打火石、缝衣针、劣质烟草、春宫册子、木质的角先生,还有些不知名的药丸粉末。另有些纸条信笺,被石头压着,其内容料想也是不检点的。

    身侧,陆言之不知从何处窜出,对昀皇贵妃小声说了几句。

    “那人已经认了?”昀皇贵妃问。

    陆言之道:“一开始不认,后来冯赞善用刑,就扛不住了。”

    “你怎么由着他胡来?”

    “他让手下的人动手,奴才根本拦不住,还被打了一巴掌呢。”陆言之一副苦相,把左脸凑上去,露出清晰的巴掌印,又道,“那帮子人估计也没干过这差事,下手没个准头,上下左右一顿乱棍,谁熬得住呢。”

    昀皇贵妃问道:“那人指名道姓说是苏方?”

    陆言之点头。

    昀皇贵妃此时镇定下来,打定主意只要苏方顶住压力否认,他就能把人捞出来。然而,这主意还没沉淀到心,堂屋里就传来一声呜咽。走近一瞧,苏方正伏在一人身上哭。那人全身血糊糊的,已是进气少出气多,嘴里含含糊糊,不知呢喃什么。

    这下可好,不打自招。

    他涌起一股无力感。

    冯漾没有管苏方,指着案台上两块红漆木牌,说道:“皇贵妃来看看吧,这是从尚服局宫人阿凝的枕头里搜出来的。他已供认,这是他私自做的祈福木牌,混在新年时统一制作的木牌中,挂到树上,然后又在回收后悄悄拿出收藏起来。”

    昀皇贵妃拿两块木牌看了看——

    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他摩挲木牌上的字,手指停在“老”字上,心中感慨万千。

    多美好的祝愿,竟成了罪过。

    他放下木牌,对冯漾微笑,声音柔柔的:“我还当什么大事,原来就是个小玩意儿,也至于你这么重视嘛。说实话,他们这些人也挺寂寞的,平日写点无伤大雅的东西聊以慰藉,也算人之常情。咱们做主子的就当是猫啊狗啊的相互看对了眼,胡乱叫几声罢了,不用当真。”

    冯漾面无表情道:“皇贵妃就是这么统管内宫事务的?遇到别人就严加管教,遇到自己人就网开一面?如此双重标准,实在难以令人信服。”

    昀皇贵妃道:“可一个木牌也说明不了什么啊,难道他们写着玩,也是死罪?”

    “阿凝已经供述他们之间的关系,绝不是写字那么单纯。”

    昀皇贵妃面露无奈,低声道:“一个奴才罢了,何必那么上心,既然已经有人伏法,苏方也已经知道错误,我看就算了吧。”

    “宫中法度的制定可不是为了让人知法犯法后说一句算了吧。《内宫规训》明文规定,任何人不得与皇上以外的人行苟且之事,不管是主子还是奴才,皆包含在内。现今苏方与阿凝互生情愫,关系暧昧,且还发生过夜宿之事,已经犯下众多律条,皇贵妃若执意袒护,很难不让人猜疑是否也参与其中。”

    昀皇贵妃被最后一句话激怒,火冒三丈:“少在这放屁!你什么意思?!”

    冯漾嘴角一勾:“我的意思是,皇贵妃还是不要插手此事比较好。否则,容易引火上身。”

    “你……”昀皇贵妃气得说不出话。

    此时,地上的阿凝已经彻底不动了,眼睛睁得大大的。苏方哭着为他合上眼,可几次都没能成功,那双眼就那么望着他,好像还在诉说无尽的情话。

    “他做错什么了,你要这么对他?”苏方哭得喘不上气,朝着上方大喊。

    冯漾看过去,露出一丝疑惑,好像听到一桩不可理解的怪事:“你还没意识到错误吗?凡入宫者皆是帝王私产,需为皇上守贞,你们私定终身,是对皇上的不忠不义。”

    苏方掩面哭泣:“我们这些人一辈子圈在宫中,不被承幸却要守贞,凭什么?!仅仅因为我们互相爱慕对方,就要被打死,凭什么?!”

    冯漾用最清冷的声音说出最残忍的话:“你们入宫是为了侍奉皇上,无论身与心,都只能侍奉天子一人。你们之间的情爱是对皇上的背叛。而背叛,是不可饶恕的。”

    苏方伸手一指:“你真是毫无人性!怎么能把这么残酷的话说得如此理所当然。也许我们卑微如尘埃,可终究也是人,也有七情六欲,也想体验爱与被爱。我们之间的爱到底妨碍了谁?”

    “这并不妨碍谁,但关乎伦理。我很同情你们,要是换个地方换个时间,我会送上祝福。可问题是,你们在错误的时间错误的地点遇见彼此,那么结局也只有惨淡。”冯漾平静道,“你要知道,宫里人太多了,要都像你们似的,互相结成对子,那岂不是乱套了。万一哪日皇上临幸,发现对方并非清白之身,这将是洗刷不去的耻辱。”说完,看向昀皇贵妃,等他表态。

    昀皇贵妃看着他,不断回味其所说的“皆是皇上私产……”那句话,心中很不是滋味。

    私产,一个充满蔑视的形容,好像他也变成了某种没有思想和情感的物品。这让他想起年幼时跟着父亲去田里收租时见到的一幕。那年他十三岁,父亲土地上的一户佃农家中有棵野生苹果树,秋天结满果实。那户佃农本打算把果实拉到集市上卖掉,不料被人告发。父亲借收租的名义来到佃农家中告诫——地是季家借给他们种的,无论是野生还是人工种植,其土地上的任何东西都是季家的私产,如若转卖,以偷盗论处。

    现在回过头来再看,真是好笑又讽刺,他竟也沦落成别人的私产了。

    冯漾道:“皇贵妃刚刚不是要惩治吗,不如就按照《内宫规训》诫章一篇中的规定给个刑罚。”

    昀皇贵妃目光闪烁:“就不能通融吗?现在冯季两家还在灵海洲协同作战,咱们就不能先放下无关紧要的事,关注一下前线战事?”

    冯漾美丽的长睫动了动,拿起桌上木牌丢进地上的火盆中,温和却有力度的嗓音穿透炙烤的噼啪声和高亢的哭声:“正因为前线还有战事,你我之间更不该有嫌隙和分歧,不是吗?”

    昀皇贵妃没有回答,只呆呆看着被烧得半黑的木牌被苏方从火盆里捡了出来,捂在心口,手上燎出了水泡。

    冯漾看出他的犹豫,善解人意道:“我知道他跟了你许久,有些舍不得,不如就让他自裁,好过你亲自下令。”

    昀皇贵妃环顾屋中,感到一阵眩晕。忽然想到,在很多很多年前,冯太后拿着毒酒逼迫墨云芝自尽时,可能就是冯漾这般,淡雅得好似陌上花开,却又恶毒得无以复加。他无法揣测墨云芝面临死亡时的心情,可他清楚地知道自己的,虽然即将赴死的不是他,可这愤怒不甘的感觉依旧强烈。

    他慢慢走到苏方身旁,弯腰将人扶起,拉着手一步步走出去:“我们回去吧。”声音不大,却坚定有力。

    冯漾在后面道:“皇贵妃想包庇吗?”嗓音略微提高。

    昀皇贵妃站住,回身道:“我不仅要包庇,还要把阿凝安葬。”

    “阿凝是罪人,苏方也是。你如此做,不怕皇上回来问责?”

    昀皇贵妃道:“在他回来问责我之前,我要先问责你。赞善大夫一职领朝廷俸禄,负有监管内宫之责,但也只能监管而无处置权,一切惩处均需通过慎刑司审理后才能做出。今日你打死宫人阿凝,实属越权。冯赞善既然懂法,不如先给自己判个罚。”

    冯漾面皮紧绷着,干巴巴道:“我的错误自会反省,但你包庇之罪……”

    昀皇贵妃目光炯然,泛着火光,扬声道:“包庇了又如何,苏方和阿凝的关系的确有违宫规,可法理之外尚有人情,你就没一点怜悯之心吗?他们已经天人永隔,有情人无法成眷属,这样还不够吗,非要赶尽杀绝才能满足你那善妒的心?”

    “这跟我有什么关系?”冯漾莫名其妙,“我完全是按照宫规办事,你看外面那些人,都是等着处理的。”

    “你可以说跟你没关系,但是我知道,其实你就是见不得别人恩爱。你没爱过,更没被爱过,你把其他人的爱情看做是对你情感付出的嘲讽。你的心已经扭曲了,从杀死如昼开始,就已经变得面目可憎。你执意杀他们,不是为了维护宫中秩序,仅仅是因为他们得到了爱,而你没有,如此而已。”

    冯漾那张始终沉静的脸庞有了一丝裂痕,盯着对方一字一句道:“皇贵妃说得如此义愤填膺,无非是想给自己包庇罪犯的行径找个冠冕堂皇的借口。”

    昀皇贵妃往回走几步:“你既然还称我一声皇贵妃,就该知道它所代表的含义。赞善大夫不过正六品,皇贵妃从一品,你若再逼迫,就是以下犯上,我就是将你就地正法,你父亲也说不出什么。而且我相信,如果我真这么做了,皇上兴许会更高兴。但本着和睦后宫的原则,我还是愿意退让一步,不追究你的责任。毕竟,咱们双方在前线战事上多有交集,不宜内乱,你说对吗,冯公子?”

    冯漾对此番论调保持沉默,心中的波澜又趋于平静,宛如一潭死水。风把头发上的发带吹得乱飘,他抚平发丝和细长的淡蓝绸带,慢慢开口:“皇贵妃位同副后,你之命令我焉敢不从。请慢走。”

    昀皇贵妃吩咐陆言之将阿凝尸身好好收埋,其他人等一律罚俸三个月,然后放归六局继续当差。

    冯漾看着那些宫人千恩万谢地离去,冷笑一声,对陆言之道:“你这慎刑司就是个摆设啊。”

    陆言之道:“当摆设好啊,说明宫内太平,没有乱七八糟的事。”

    冯漾心情极差,不欲多说,带着自己的人也走出慎刑司。

    昀皇贵妃回到碧泉宫后,面对跪地请罪的苏方,上去就是一记窝心脚。

    苏方惨叫一声,倒在地上,疼得直打滚儿,汗珠泪珠糊了满脸。

    昀皇贵妃还不解气,又连踢了四五次,也不看下脚的地方,背上腰上肚子上全踢了个遍。

    章丹不忍心看苏方这般狼狈,拦住昀皇贵妃,求道:“主子息怒,小心别伤着自己。”见人脸色依然铁青,又转身骂道,“你是疯了吧,惹出这么大事来,净给主子添乱。我早就劝你赶紧断了关系,可你就是不听,反而隔三差五就往那跑。这下可好,捅出篓子还得让主子给你担责任。今日要不是主子在那顶着,你早被打死了,哪儿还有命哭?”

    苏方躺在地上,身上疼得厉害,一双眼盯着房梁,那上面彩绘模糊得不像样,喃喃道:“我知道这是错的,我也想断,可断不了啊。我见不到他,就天天想,日日念,恨不能他时时刻刻在我身边。”

    章丹气得直捶他:“说什么胡话,还不赶紧谢恩。”

    苏方没有动,也没有说话,默默地哭着,满脑子想的都是阿凝那血迹斑斑的身体。

    昀皇贵妃看他这样子,也有些不忍,火气慢慢消下去,半蹲下来,破天荒安慰道:“人死不能复生,节哀顺变吧。”

    苏方爬起来,哭道:“他打死了阿凝,难道就这样算了?”

    “那你还要如何?”昀皇贵妃道,“他是什么人你不知道吗?出了名的麻木不仁。何况这件事本就是你们违反规定,如今能保下你来已经是万幸,你还想要反制他吗?”

    苏方无话可说,抓住主人的衣服,泣不成声。过了很久,情绪稍稍平复,从怀里拿出个梅花领针,捧在手心,哀道:“明天就是他二十四岁生日,这是给他准备的礼物……他家还有两个弟弟,全靠他的月俸过活……他一没,他们也要饿死……”

    “先回去吧,这几日别当差了。”昀皇贵妃把苏方揽在怀里拍了拍,承诺会给阿凝的家人多一些银钱,然后让人把苏方带回房间好生抚慰。就在此时,晴蓝挑帘进来,说道:“庄逸宫来人了,让您去一趟。”

    昀皇贵妃站起来,一脸愤慨:“肯定是冯漾告状去了,他可真是阴魂不散!”

    提起那个名字,苏方悲愤交加:“主子自去吧,不用再管奴才了。阿凝已经没了,奴才也不想活了,奴才这就回去自己了断,绝不让您为难。”

    昀皇贵妃气得还想踢他,一瞪眼,叫道:“我要是想让你死,还用得着跟冯漾在慎刑司较劲儿?你给我好好待着,老老实实的,不许胡思乱想。你给我记着,你是我季如湄的人,只有我让你死你才能死!”又吩咐晴蓝,“你把人看好,他若有闪失,仔细你的皮。”说罢,急匆匆带人走了。

    他没有坐步辇,而是一路大步流星,赶往庄逸宫,身后的人不得不小跑着才能跟上。不知为什么,他现在出奇地平静,好像火山喷发之前,纵使地下岩浆暗涌,表面依然寂静。

    就在刚才,冯漾逼迫他表态时,他才发现自己这一生是何等失败,既没有保护好自己,也没能护住家族,甚至连身边的人也保护不了。而从现在开始,他什么都不怕了,也想清楚了。如果对方真的要将他处置了,那么他再也不会拔下簪子刺进自己的脖颈,只会狠狠扎入敌人的肉中。

    庄逸宫外,冯漾正在等候。

    昀皇贵妃一掀衣摆踏入宫门,环顾静悄悄的院落,说道:“你还真不死心啊,一个奴才罢了,也至于你大动干戈?”冯漾没有回答,而是一侧身请人进入。

    章丹正要跟随,却被紫棠拦住,颇蛮横道:“你要干嘛,闪开。”

    紫棠知他是担心主子安危,温和道:“别担心,他不会有事。”语气透着一丝无奈。

    殿中,昀皇贵妃跟着冯漾七拐八拐,来到深处。一路上,灯光晦暗,寂静无声。那些普普通通的陈设在光影下扭曲成怪诞的模样,张牙舞爪,仿佛随时要把人吞噬。在通过一道珠帘时,其中一串黄玉珠子勾住他的金钗,他不得不停下来摘掉。就在这时,前面的人突然转过身,伸出手。

    惊惧之下,心脏停跳。他下意识往后躲,唯恐它落到自己的脖子上。然而冯漾只是帮他把缠在金钗上的珠子去掉,说道:“小心些,别碰坏了帘子。”

    他不知说什么好。

    冯漾看到对方装模作样的气势,忽然笑了:“你在害怕。”

    “太皇太后找我有什么事,为什么不在正殿说?”昀皇贵妃神色戒备,怀疑冯漾是想把他骗来搞暗杀。

    冯漾没有回答,而是来到最里面的房间,打开门:“进来吧,老祖宗就在里面。”

    昀皇贵妃慢慢走过去。

    屋中,行香子和几名太医围在床边,一见到他就自觉让出一条路。

    床上,太皇太后紧闭双眼,脸色铁青,几乎看不出胸膛起伏。

    “这是……”他不自觉屏住呼吸,害怕说出那个不详却足够让他亢奋的字眼来。

    这时,一位太医回过头,说道:“并没有。”

    他看着那熟悉的面孔,有些失望,心想既然请来了刘太医,那太皇太后多半是死不了了。“那这是……”

    刘太医答道:“太皇太后服药过后,突然昏厥。”

    昀皇贵妃突然明白过来,强压住兴奋,对冯漾道:“是你给的药,对吧?”

    “什么?”冯漾忽然愣住,一脸茫然。

    “是你的药方出问题了,所以太皇太后才昏迷不醒。”

    “药方已经被证实安全有效,没有任何问题。”冯漾忽略其他人投来的疑惑,继续道,“让你过来不是为了胡乱猜疑,而是希望你能彻查此事。”

    “查什么?”

    冯漾深吸一口气:“我怀疑有人下毒。”

    他凑近,用气声说道:“你就不怀疑是我?”

    冯漾用同样的口吻答道:“你没那胆子。”

    昀皇贵妃瞪着眼无言以对,对方轻蔑的语气让他很不舒服。他快速走出房间,原路返回殿外。阳光下,空气清新,远比殿内污浊的味道香甜得多。他对身后跟出来的冯漾道:“我会跟皇上写信报告此事的,皇上会彻查。”

    冯漾对那远去的背影沉默不语。良久,他在若缃的搀扶下走下台阶,回望大殿,心道,太皇太后啊,你可千万要撑住。

    0 Comments

    Heads up! Your comment will be invisible to other guests and subscribers (except for replies), including you after a grace period.
    Not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