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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 北极之月

    玉泽十五年三月二十日,是瑶帝第三十八个生辰。

    对于生辰,他并不是特别上心。以往每到这个日子,朝堂之上,祝贺的话语中总有些不合时宜的杂音,让他听着不舒服。由此引发的话题讨论能迁延半年多,同时引发新的争论。

    后来,他学精了。朝堂只说国事,至于他的生辰,虽说也被看成国家大事,但归根结底还是私事,就不在朝堂上提了,旁人不恭贺,也就引不出其他敏感话题。这样一来,耳根子就清静了。

    然而在内宫,他的生日却举足轻重。

    原来有赏菊宴的时候,人人祝贺献礼,十分热闹,现在取消了,没了消遣,他又怀念起那醉生梦死的时候。

    于是,当暄妃前一天晚上请他去玉蝶宫赏舞时,他很亢奋,想都没想就答应下来。在他印象中,暄妃的舞姿魅力十足,令人神魂颠倒。

    在瑶帝生辰前夜,华美的玉蝶宫中灯火通明,鼓乐齐奏。高高的水晶灯下,丽人舞姿翩跹,羽衣翻飞,回旋之际,脚上腕铃叮当作响。

    一曲完毕,丽人折腰谢礼,殿上掌声不绝。

    高位之上,瑶帝屈膝而坐,一手持酒壶,一手搭在膝腿,哈哈大笑:“暄妃这段舞真美,看得朕都醉了。来来来,饮了这杯酒,与朕不醉不休。”

    暄妃摇曳腰肢,羽衣半拖,款步上前,直接倒在瑶帝怀里,张开嘴,承接酒壶中倾泻而下的甘泉。

    有美食美酒美人相伴,瑶帝笑得恣意潇洒,举起酒杯对一旁弹琵琶的李嫔道:“自古有反弹琵琶一说,如今朕不想看反弹,想看裸弹。”

    “裸……裸弹?”李嫔吃了一惊,腿上琵琶差点滑到地上。

    瑶帝醉醺醺道:“你不愿?没关系,那便让乐师们裸弹好了。”说着,饮下杯中酒,由于手不稳,不少酒水洒在衣襟上。

    角落中充作伴奏的教坊司乐师们在瑶帝看似随意的目光下目瞪口呆,纷纷停下弹奏,坐在位子上不知所措,有那胆小的已经捂住衣服,生怕被醉酒的皇帝来个霸王硬上弓。

    暄妃也呆了,简直不敢相信这荒唐的谕令出自瑶帝之口,一想到十几具白花花的肉体在他的玉蝶宫里演奏靡靡之音,就恶心得想吐。饶是他平日多有放浪,也觉得淫荡得离谱,连忙冲李嫔使眼色,又对瑶帝道,“不是李嫔不愿,只是这人多眼杂……”

    瑶帝又喝一杯,勾起暄妃的下巴,醉眼朦胧,说出的话带有一股酒气:“你不是说让朕好好玩嘛,怎么玩的时候又推三阻四?”

    暄妃语塞,心想好好玩的意思是和他俩好好玩,而不是和一群光屁股的乐师好好玩。

    这时,李嫔已经脱了外衫和中单,只留一件薄薄的贴身小衣小裤,因为位置靠近门口,被风一吹,瑟瑟发抖。

    瑶帝没说话,一双眼直勾勾盯着看,眸子比任何时候都要亮,似乎在等待想象中的画面成为现实。李嫔一咬牙,将衣裳都脱了下来,深吸一口气,重新调整心态,大方地坐回椅子,弹起琵琶来。从表面看又恢复雍容的气度,只有那白皙的脚趾不断抠挠地砖,显示出主人的不适。

    瑶帝看到想看的,心情大爽,笑嘻嘻地挥手叫乐师们退下,摇摇晃晃站起来,走到李嫔身前,吻了下去。

    乐声暂停,琵琶也掉到地上,只余热辣劲爆的画面即将在大殿中央上演。

    暄妃一看这架势,生怕被落下,连声呼唤:“陛下,陛下……”

    此时,瑶帝裤子已经解开,抖着胯间巨物,对暄妃乐道:“爱妃光动嘴皮子吗,还不赶紧过来。”

    于是,精美的地毯之上,三具肉体轮番交缠。一时间,呼吸喘气声、呻吟尖叫声以及抽插交媾时的噼啪声交织在一起,充满殿中各个角落。那些在殿外候着的宫人们无不面红耳赤,有几人已然把持不住,悄悄摩擦殿外的廊柱,用以缓解不断涌入大脑的刺激。

    左拥右抱一夜之后,瑶帝精神抖擞,赏赐玉蝶宫无数珍玩,并称,这个生日礼物喜欢极了。

    而他这么一说,其他宫的人蠢蠢欲动起来,不约而同地在心里咒骂暄妃投机取巧,在生日前一天晚上送出礼物,和瑶帝玩了个通宵达旦,重新捕获圣心。

    昀皇贵妃因为之前的惊吓,病了好久,刚刚痊愈就听到此事,气得发抖。想他生病数日,瑶帝就只来看过两次,加起来还不到一个时辰,而那两个贱货仅仅是动动手指扭扭屁股,就能让瑶帝留上一夜,两相比较之下,他这个皇贵妃算是丢脸丢到家了。

    他拿着小玉瓶,赌气似的将最后几粒药丸倒进嘴里,将药瓶摔了出去,无不愤怒地想,嗓子好了有什么用,还不是一样失宠。

    门口,章丹捡起药瓶,走过去给他顺气,说道:“您莫要生气,气坏了身子不值当的。奴才听说,毓臻宫的那位也在生闷气呢,连早饭都没吃。”

    几乎瞬间,昀皇贵妃的恼怒一扫而光,像打了鸡血似的颇为振奋,饶有兴趣道:“怎么回事儿,也是因为暄妃他们?”

    “差不多就是了。听说皇上本是和他约好在毓臻宫用晚饭,谁知昼妃等到打更天也没见到皇上,派人一问才知道原来是暄妃临时请皇上过去,这一临时便成了一晚上。”章丹最会察言观色,话里话外透着对毓臻宫的嫌弃和耻笑。

    “哈哈,妙极妙极。”昀皇贵妃拍手叫好,赞道,“暄妃好本领,竟能截了白茸的胡,合该好好嘉奖。白茸那小子在颜氏死后,尾巴翘上了天,好像云华帝宫改姓了白,是他家开的,整日到处游荡,指指点点。这回也轮到他好好尝尝哑巴吃黄连的滋味儿。”

    这时,苏方走进屋,对他道:“人家昼妃管着六局,可不是得到处游荡嘛。”

    昀皇贵妃听出他语气中的不满,猜到定是在六局碰了软钉子,出言安慰:“这段时间你也甭去六局了,就在碧泉宫老实待着,让他胡闹去,底下的人不烦他才怪。”又见苏方拿了个书匣放桌上,问道,“这是什么,从哪儿拿来的?”

    “刚才去尚功局办事,临走时被叫住,硬塞了一本书回来,说是昼妃吩咐的,每位主子都要看,现在尚功局的人正派人分发呢。”

    昀皇贵妃打开匣子一看,正是从去年夏天开始筹备编纂的《历代贤妃传》,装潢考究精美,印刷的油墨泛着清香。他随意翻了几页,看到太皇太后的名字,扫了几眼又合上,一脸嫌弃:“这倒霉东西谁愿意看,放架子上搁着吧。”等了等,又道:“皇上现在在哪儿?”

    苏方道:“奴才回来时,听说皇上在梦曲宫昱嫔处。”

    “奇怪了,没去毓臻宫吗?”

    苏方掩面笑道:“去了,只是又被吵出来。”

    昀皇贵妃道:“白茸竟然敢给皇上甩脸子,胆子倒不小。皇上也是贱,居然就吃他这套。”说罢,见另两人目光异样,方觉刚才用词不妥,咳咳几声,“皇上宠爱昼妃,把人捧上了天,咱们就别往他俩跟前凑了。”说着,走到穿衣镜前,抚摸脖子上的伤痕。前一段时间自戕时的伤已经看不太出来,可被颜梦华用刀划出的痕迹还有,深浅不一,扒在皮肤上像几条细线虫,令人生厌。

    他特意选了件高领衣裳,将伤痕全遮住,对两人道:“随我出门走走。”

    “去哪儿?”章丹问。

    “看看那些新人们都在干什么,正好也让别人知道,这后宫到底是姓季还是姓白。”

    他先去了一趟三音阁,给郭绾送去几套春衫和鞋袜,都是素色窄袖的普通衣裳,十分符合修道高人的审美。这一次,郭绾没有再拒绝,淡淡道了谢,虽疏离淡漠,但礼数周到,让人挑不出毛病。

    接着,他又去往妙音楼,现在那里住了吴采人,就是那位在请安晨会上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半大少年。

    吴采人一个人住,身边只有个小宫人伺候,整日无所事事。他家中是开金器店的,在当地算是富户,随身携带的金器玉器有很多,实在无聊时便把这些金宝都摆出来,一一擦拭呵护,打发时间

    昀皇贵妃去时,就赶上他正在擦一个金葫芦。

    “吴采人这是要做买卖啊。”

    美丽的少年一看到他就吓得跪倒,金葫芦差点掉地上,磕头道:“我不知道皇贵妃驾临,请皇贵妃恕罪。”

    昀皇贵妃本想讽刺几句,可一看到满屋子金玉生辉,到嘴边的嘲讽立即改了调,温和道:“快起来,地上凉。”说着,亲自将人扶起。

    吴采人以为他又来找茬,想把那些金器收起来,只听道:“别忙活了,东西摆着挺好。”接着又亲切地拉家常,说道,“你一个人在这里住,是不是很寂寞啊,以后常到碧泉宫里玩,人多才热闹。”

    吴采人怯生生点头,突然灵光一现,拿起一条紫金色的镶宝石项圈,双手捧上:“这是我父亲按照古籍上的图样复原出来的,用的是玫瑰金,色彩明艳动人,跟皇贵妃很配。”

    昀皇贵妃拥有的金首饰不计其数,但这么好看的玫瑰金并不多,一看吴采人如此有眼力见,立时心花怒放,连连夸赞懂事乖巧,临走时约好第二日上午去碧泉宫玩双陆。

    去完妙音楼,又来到尚紫苑,这里重新分配给了沈佑和王念盈。

    他本是去找麻烦的,不知为什么,这么多人中,他就是看那俩最不顺眼,总觉得他们是狐精托生,专门害人。不过,他去时,已经有人比他先到了。

    听声音,是白茸。

    他走进去,堆上笑容:“还以为你跟皇上一起呢,怎么到这偏僻地方来了?”

    三人见他俱是一愣。

    沈、王二人被他整治过,心中害怕,连忙下拜行礼,唯恐被挑到错处挨罚。白茸并不怕他,可碍于公共场合,也敷衍问安,表情漠然。

    昀皇贵妃看看沈、王二人,说道:“哎哟,头发长得真快啊。”

    一句话,差点没把两人魂吓出来,沈佑小声道:“皇贵妃明鉴,我们二人自打来了宫中还不曾见过皇上,一直谨言慎行,安分守己。”

    昀皇贵妃道:“瞧你这话说的,难道见了皇上就是不安分守己?你让昼妃听了怎么想,人家可是天天见皇上。”

    “啊……这……”沈佑一脸呆滞,心中大呼倒霉,招惹到一个皇贵妃已然弄得日夜不宁,如今再给昼妃留下不好的印象,那以后的日子真没法过了。

    王念盈低着头小声道:“我们不是这个意思……”

    白茸对两人说道:“别怕,我知道你们没这意思。所谓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大抵就是如此。你们就当这是个教训,以后少说话,尤其是在那些喜欢搬弄是非的人面前,最好装聋作哑,否则被宵小之徒听到,不定又整出多少幺蛾子来。”

    说完,直接走出院。

    昀皇贵妃瞪着眼睛,对二人问道:“你们都说什么了?”

    沈佑答道:“没说什么,只问住得是否顺心。”

    “这么多人,怎么只问你俩?”

    “并非只问我们,听说还有其他人。”

    昀皇贵妃用手在脖子处比划了一个剪刀的动作,对两人脸色倏白、惴惴不安的样子十分受用。他出院子,见白茸正在小池塘边站着欣赏水景,来到身侧说道:“这就开始拉帮结派了?”

    白茸目不斜视,专注水中倒影,答道:“他们入宫也有些日子了,前段时间事情多没顾上,如今安稳下来,理应关心一下。”

    “哈哈,你还真把自己当成后宫之主了。”

    白茸看他一眼:“难道不是吗?”施施然离开,后背挺得直直的。

    昀皇贵妃气道:“你以为打败了颜氏就能高枕无忧?真是太天真了。你还不知道呢吧,庄逸宫的那位快回来了,到时候内宫就是冯氏的天下。”

    白茸脚下一趔趄,抓住身旁的玄青,回身道:“你什么意思,为什么是冯氏,你都知道什么?”

    昀皇贵妃慢条斯理地走过去,对兀自震惊的白茸道:“就是字面的意思啊,太皇太后要回宫了,还准备带一个人回来。”

    “冯漾……”白茸自语,难以置信,问道,“你怎么知道的,皇上都没提起。”

    昀皇贵妃得意道:“我自然有渠道能先一步知道。”

    白茸拉近距离,小声道:“是镇国公告诉你的?”

    “不错,我叔父人在燕陵,这是他和冯显卿交涉的结果。”昀皇贵妃说着,脸上慢慢浮现不平,气道,“冯氏老奸巨猾,明面上奉旨筹集粮草被服,可暗地里却根本不当回事儿,让他分批提供五万被服,可实际上只送来五千,剩下的只说供应不足。从周边运来的粮草物资也被他堵在路上,层层盘查,拖延进城时间,分明就是给大军添堵。”

    “所以镇国公就去谈条件了?”

    “说是谈条件,其实就是要挟,叔父不答应也得答应。”昀皇贵妃用脚踢了一下路边的石子,气道,“什么玩意儿啊,拿行军打仗当儿戏,差点误了军国大事。”

    白茸看到他义愤填膺的样子很想笑,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多么忧国忧民,其实还不是因为冯家的提议牵扯后宫利益分配,否则以前怎么不忧虑愤然。

    当然,他也很生气,毕竟最大的受害者就是他。他敢说,太皇太后回来后肯定会把之前的屈辱变本加厉还回来。

    “老东西偏瘫,还能干什么?”他不自觉说出来。

    昀皇贵妃道:“只要他脑子还能转,就能害人,你要小心了。”

    白茸没好气道:“少在这儿幸灾乐祸,我要倒霉你也甭想好过。”

    昀皇贵妃正色道:“在这件事上,我跟你可是一条线上的,别把我想的那么不堪。”

    白茸道:“以后的事再说吧,他不是还没回来嘛,先过好眼前的日子。有件事要跟你知会一声,皇上说思明宫的名字要改一下。我想了想,不如叫重阳宫,压一压里面的阴气。”

    昀皇贵妃嘴角一抽:“难听死了,弄得跟道观似的。”

    白茸也觉得不好听,奈何他读的书太少,想不出多文雅的词汇,于是道:“那你想一个吧,想好了就让人换上。”

    昀皇贵妃看人走远,顺池塘边漫步,认真琢磨了几个词,对章丹道:“去看看皇上这会儿在不在银汉宫,要在,就去一趟。”

    章丹问:“去干什么?”

    “商量改名字的事儿。”

    “昼妃说咱们改好了直接跟尚宫局说就行。”

    昀皇贵妃朝他脑袋上捶了一拳,骂道:“你这猪头,当然是借机见见皇上,送贺礼。”

    ***

    瑶帝昨天在玉蝶宫玩了个通宵,早上又上朝,身体有些疲倦。他本想去毓臻宫睡回笼觉,却被白茸三言两语讽了出来,心情十分糟糕。最后,他来到梦曲宫,在昱嫔和暚贵侍的双重爱抚下,这才身心舒畅起来。他和两位美人一起用了晚饭,又玩了一阵,直到天黑才大摇大摆回到银汉宫。

    刚回来不久,就听昀皇贵妃请求觐见。

    “他来干嘛?”他站在一架山水盆景前,正摸着肚子消食。虽然在别人眼中,他的身材依旧英挺,可当手指划过腰腹时,指腹下软软的,曾经紧实的肌肉正在变得松弛,这是衰老的第二个征兆。

    银朱回道:“带了礼物,应该是给您庆生的。”

    一听有礼物,瑶帝心头那淡淡的焦虑立即飘走,乐道:“那让他进来吧,正好瞧瞧带什么好东西。”说着,端坐主位高椅中。

    昀皇贵妃一进来,就直奔瑶帝,投到怀里,仰面道:“陛下今日寿辰,怎么如此冷清,我看了直心疼。”

    瑶帝拍拍他,笑道:“没了赏菊宴是不是觉得很无趣,要不朕再恢复好了。”

    “啊……”昀皇贵妃一惊,恨不得抽自己两巴掌,又见瑶帝笑嘻嘻的,不像是认真的样子,放下心来,说道,“陛下虽然正值盛年,但也要保重龙体,像赏菊宴那样的玩法还是算了吧。”说着解开衣服,笑道,“陛下若还想赏菊,不如赏我的。”

    瑶帝今日已在梦曲宫玩乐多次,身心皆疲,本来就想洗洗睡了,但见美人细腻的肌肤,心跳又加快速度,血液沸腾起来。他哼唧了两句,半推半就地默许昀皇贵妃将衣服全褪下,骑坐上来。他摸索着把裤子解开,就这么坐在椅子上颠簸驰骋了许久。

    事后,两人大汗淋漓。

    他抚摸那鹅颈上的几道红痕,心疼道:“这些天你是又受委屈又受惊吓,可真苦了你。”

    昀皇贵妃感动得要哭出来,抱住瑶帝,说道:“我不感觉苦,只要是陛下赐予,无论雷霆雨露,我皆欣然受之,绝无半点怨言。陛下一定要相信我,我永远忠诚于您。”

    瑶帝亲吻颈上的伤痕,落下的每一吻都是爱意,在耳边轻诉:“朕信任你。”然后偏头看看桌上的盒子,问道,“听说你带了礼物?”

    昀皇贵妃穿好衣服,打开盒子,拿出一块青绿色的玉环,巴掌大小,水润透亮却又不像玉石,质地十分奇特。

    “这是玉佩?”

    昀皇贵妃道:“并非玉石,它叫北极之月,是灵海洲的特产,采自深海,经过数千次研磨才能达到通透莹润的质地。据说经常佩戴,可以强身健体,益寿延年。”

    “灵海洲……”瑶帝把玩冰凉的玉环,神色趋于凝重,问道,“你哪得来的?”

    昀皇贵妃忽然撩起下摆跪下,扬声道:“恭喜陛下,灵海洲已取得大捷。”

    “哦?”瑶帝狐疑,“朕都没接到捷报,你却先知道了?”

    昀皇贵妃道:“是叔父前些日子写信时说的,同时献上灵海洲王室特有之物北极之月,为您庆寿。”

    瑶帝的嘴角越来越上扬,荡出令人神往的笑容,抬手让人起身,说道:“镇国公有心了,还记得朕的生辰。”

    昀皇贵妃栖身上前,说道:“提起灵海洲,我有个小小的想法。燕陵和灵海洲接壤,不如就让冯氏接管灵海洲如何?”

    “为什么?”

    “您想啊,给冯氏一点儿甜头,他们就不会总拿这件事要挟,要把太皇太后弄回来。庄逸宫空着,咱们大家都舒坦。”

    瑶帝挂在嘴边的微笑再也没有扩大,反而回落,手指抠着扶手,说道:“你想得太简单了,燕陵的土地还不够多吗,若再给,他们就真的能自立为王了。”

    “可是太皇太后……”

    “朕宁愿太皇太后回宫,也不能让冯氏接管灵海洲,这是国家大事,不是你碧泉宫分派干活,你的手伸得太长了。”瑶帝的脸已经沉下来,眼中透着寒光,“是谁给你的自信敢插手国政?”

    “我不敢……”严厉的语气让昀皇贵妃心头慌乱,低下头无法直视瑶帝一双利眼,只恨自己鬼迷心窍,居然在银汉宫议论朝政。他唯唯诺诺地说道,“陛下息怒,我知错了……”

    瑶帝不想在睡前再给自己添堵,决定揭过此事,拿起玉环递给面前的美人:“光送一下就行吗,还不给朕戴上。”站起身,叉开双臂,等着服侍。

    昀皇贵妃马上拿起玉环,在他面前一屈膝,将玉环一端系在瑶帝腰封上,调整好长度后,赞道:“真漂亮。”说着就要把边上泛黄的无事牌取下。

    瑶帝按住他的手:“不用解。”

    “北极之月娇贵,若行走时和其他玉佩相撞,可能会有裂痕,还是解下来吧,况且这无事牌都发黄了。”

    瑶帝抬手,随意道:“那就解下来吧。”

    昀皇贵妃动手刚要解无事牌,就听到:“把你送的解下来。”

    “啊?”

    瑶帝解释:“北极之月既然难得,还是放柜里收着吧,别碰坏了无事牌。”

    昀皇贵妃讪笑几声,将东西拿了下来,重新装入盒中,之后若无其事地说起思明宫改名的事。

    “我又拟了几个名字,您听一听。”昀皇贵妃道,“丰明、慈明、怡明……这三个哪个好些?”

    “就慈明吧,听着顺耳些。”瑶帝倦了,打了个哈欠。

    昀皇贵妃又倚过去,刻意把嗓音逼得甜甜的:“陛下是否就寝?”满怀希望,眼中冒光。

    瑶帝看了看他,说道:“你先回去吧,朕还有事。”说完,抽出一条手帕擦拭无事牌,动作轻柔仔细,好像在安慰刚才因为北极之月的加入而引起的怠慢。

    昀皇贵妃站在殿中,孤零零的。

    他看了一会,极不情愿地走出银汉宫,正巧看见木槿歪在殿外的栏杆旁发呆,走过去道:“今儿个真清闲啊,你师父在里面伺候,你倒在外面躲懒。”

    木槿规规矩矩一拜,答道:“奴才刚办完事回来,还不曾进去复命。”

    昀皇贵妃无意打听银汉宫的差事,淡淡一笑,说道:“有件事要问你,皇上腰间常挂的一块白玉无事牌是哪来的?”

    木槿道:“听师父说是毓臻宫昼妃送的。”

    昀皇贵妃毫不掩饰地蔑笑,心想白茸也真好意思送出手,稍微有点身份的仆人都看不上那种边角料,更何况是皇帝呢。可转念一想,那么个破玩意瑶帝都能当宝贝似的戴着,这是得多爱屋及乌啊。

    身后,银朱走出殿,木槿一溜烟跑过去听吩咐:“去毓臻宫走一趟,皇上召昼妃觐见。”

    昀皇贵妃听后,心中五味杂陈,昂起头甩袖走下高台,将巍峨的银汉宫留在身后。

    骄傲是他现在仅剩的东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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