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8】6 三段谈话
by 仙人掌上的仙人正月初五,是节后重新开市的日子,民间会放鞭炮,一早上噼里啪啦震天响。更有那性子急的,天还未亮就爬起来放炮,弄得整个尚京都不得安宁。不过即便这样,衙门也不管,无论是当官的还是差役都懒得去抓那些故意扰民的人。事实上也抓不住,那些人放上几挂鞭炮便溜回家睡回笼觉,等衙役们赶到时,只剩下一地红屑和弥漫在空气中的火药味。
同样备受打搅的还有生活在宫城内的人。尤其是内宫城,它的位置在整座帝宫的北面,更靠近普通居民的生活区,平时不觉得什么,一到春节便经常被那偶尔炸响的炮仗惊到。为此,曾有位皇太后下令禁止在宫城周围放鞭炮,可百姓们庆祝节日的热情岂是一道懿旨就能熄灭的,谁也不把禁令当回事,就连派去抓人的差役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于是所谓的禁令不了了之。如今,就是那刁钻刻薄的太皇太后也不得不忍受来自宫墙之外的贱民们弄出来的动静。
已近晌午,太皇太后坐在玉佛阁二楼靠窗的位置,打了无数个哈欠,一会儿眯眼一会儿睁眼,时睡时醒。
行香子轻轻动了一下主人,柔声说道:“您若倦了,就回房躺会儿吧,现在离午膳还有一阵子。”
太皇太后摆摆手:“不想动弹,今儿早上一起来就觉全身不得劲儿,迷迷瞪瞪睁不开眼。”
“昨晚睡得不好吗?”行香子每日清晨都会看值夜宫人写下的《夜档》——专门记录主子夜间睡眠情况的册子,像翻了几次身、是否咳嗽、有没有梦呓梦魇、醒来几次、喝水几次、方便几次、都说了什么话……等等等等,事无巨细,全要写清楚。而他记得昨晚《夜档》里并没有发生什么,可谓一夜好眠。
“唉,晚上睡得好管什么用,架不住早上睡不好。”太皇太后无精打采。
行香子明白了,这是被清晨的炮仗声吵着了。今早他也听到,噼噼啪啪好长一串,听响动就在城墙根底下,而且不止一次,像是有很多人约好时间一起放,声音连绵不绝。他那会儿已经起床,正吃早点,吃完又指挥其他人开始一天的工作,忙忙碌碌的,并不在意那声音,更没觉得多吵闹。然而那炮仗声听到太皇太后耳中估计就是另一番心境,毕竟任谁也不愿在被窝里被刺耳的噪音吵得睡不成觉。
“早上没睡够更遭罪,老祖宗还是去补一下吧。”他弯下腰,想扶太皇太后起来,却发现那双眼又闭上,气息绵长平稳,俨然又打起瞌睡。
他拿了一条薄毯给太皇太后盖好,坐到边上等,时不时瞧上几眼。他能感觉到,太皇太后比以前更爱睡觉了,以前午饭后只要眯一小觉就好,而从一个月前开始,午休的时间变长,有时能睡上近一个时辰,且醒来时还犯迷糊,要在床上坐好久才能彻底清醒过来。有时他甚至怀疑,太皇太后自己也感受到了这股不可抗力的自然力量,在佛堂的时间越来越长,不停地冥想,从一个内心世界陷入另一个内心世界,就连最亲近的人也无从知晓那隐秘角落里曾发生过何种对话,又从这些对话中衍生出多少思虑。
楼下传来脚步声,不大,但足够他注意到。
他趴在栏杆上往下瞅,紫棠就在一楼——他在徐蔓最后一次觐见庄逸宫之后就再没回去——做了个手势,抬头向上看。
“谁来了?”他往下走了几阶楼梯,站在拐角处,用气声说话。
紫棠同样也用气声回道:“昱嫔和暚贵侍,正在前殿等候。”
“是要紧事吗?”
“应该只是问安。”
“老祖宗这会儿倦了,见不成,让他们回吧。”行香子说完转身就走。
紫棠在后面道:“对了,还有件事。刚才小厨房的人说今天中午的翡翠素鹅做不成了,缺了几味调料还未补齐,你看要不要先跟老祖宗知会一声,免得进膳时弄得不愉快。”
“年前就告诉他们要常备做素斋的食材,怎么还不当回事儿,就欠打一顿才长记性。行了,这事我知道了,你回吧,别让昱嫔他们久等。”
行香子回到二楼,太皇太后已经醒过来,支着脑袋,问他:“可是有事了?”
“昱嫔和暚贵侍来了,奴才见您还倦着,已打发人回了他们。”
“自从嘉柠死后,他们来得更频繁了。”太皇太后换了个姿势,示意行香子给他倒水,边喝茶边道,“昱嫔也精明得很啊,自知上位无望,便拉着暚贵侍努力在我面前找存在感,好让我把暚贵侍推上去。”
行香子道:“您之前不也看好暚贵侍吗?”
“暚贵侍确实挺好,各方面都不错,但他终究也只是个备选,不到万不得已时不用。”
行香子想,墨家重商,方家重农,对于太皇太后而言,暚贵侍的确不是最佳选择。但是从帝国层面来看,暚贵侍德才兼备,拥有一位皇后所需的所有美德,这样的人若为皇后必定能使后宫安宁和睦,所教养的太子也肯定是聪慧机敏的贤良。只是太皇太后眼中只有方家,没有帝国。太皇太后总说现在后宫的所有争斗和不安定都来自于瑶帝的优柔寡断,可实际上,在他看来,这其中也有太皇太后自己的原因,正是由于庄逸宫频繁插手内宫事务,才导致局面更加混乱,让瑶帝顾虑更甚。
当然,这种事不是他一个奴才能评判的,更不敢说出来,只能在肚子里转转圈。
太皇太后看出他有思虑,问道:“在想什么,怎么不说话了?”
行香子立即道:“刚才您睡着的时候,奴才想起来您这几日身上发干,应该多吃些油膏,少吃些干巴巴的菜叶。那翡翠素鹅没多少油水,吃了对发肤没好处,因此叫人撤下,换了个鹅油松子糕,您多吃些,肌肤就细腻了,不用再涂厚厚的羊脂膏。”
太皇太后笑了,拍拍他的手:“还是你尽心,其他人都想不到这层来。对了,下午去请雪选侍过来,我要听诵经,另外把薛嫔也叫上,他上回说我的滴水观音养得不壮,要带回去侍弄几天,这一晃也一个多月,我倒想看看养成什么样了。”说罢,一抬手,行香子很自然地扶住,将人带起,披上外套,慢慢搀下楼去。
宫道上,昱嫔舍去步辇和暚贵侍并肩漫步,两人身后,缙云和阿虹亦步亦趋,再后面不远不近地跟着数名随从。
“太皇太后为什么不见咱们?”暚贵侍问。
“不是说了吗,人家睡觉了,不见客。”昱嫔戴了一双鹿皮手套,不断摆弄手指的位置,走得很慢。他穿了条黑底银纹的下裳,风一吹,裙摆微荡。平时,他不愿穿这种较为正式的衫裙,不过冬天凉,围上条裙子暖和,不透风,腿不受冻——这是太皇太后劝他的,以过来人的姿态。
暚贵侍裹紧外套,快走几步,一转身:“这不一样,以前他就是困了倦了也会见咱们的。”
昱嫔站定,有些想笑:“现在着急了?以前不是可不喜欢去问安吗,就喜欢缩在屋里,怎么如今变了?”
“还不是因为……”暚贵侍顿了顿,情绪低落,“父亲来信了。”
“跟你说什么了?”
“还能有什么,车轱辘话来回说呗。”暚贵侍想起那些措辞严厉的问句,心中一阵酸楚,“说家族荣耀全系我一身,墨氏的辉煌必然要重现,对我现在这种不上不下的局面很不满,要我多去太皇太后面前走动。”叹口气,继续朝前走。
昱嫔很理解他的处境,想握手安慰,可当余光瞥见其后跟随的众多宫人时,伸出的手适时拐了弯,摸上暚贵侍的袖口,佯装整理:“难怪你这几日闷闷不乐,原来是家里人着急了,可这种事急是没用的,一口吃不成胖子,总得慢慢来,一步步走。”
“我知道是这个理儿,可父亲似乎很急迫。我能感觉到,他好像知道什么,反复提到要加快速度,争取太皇太后的支持,否则就来不及了。”
“来不及是什么意思?”昱嫔表情趋于凝重,压低声音道,“是你来不及还是太皇太后来不及?”
“我不清楚,信上语焉不祥,我回信去问,但得到的回复依然只有催促。”
昱嫔道:“既然你父亲选择避而不答,就说明事态并没有太糟糕,你也就无需担心。如今颜、白二人的争斗已趋白热化,咱们大可以先按兵不动,看结果如何,然后再做打算。因此,太过冒进反而不好。”
两人边说边走,不知不觉来到一处岔口,暚贵侍左右看看,往北通向落棠宫和毓臻宫,往南则是去玉蝶宫尘微宫等地,而直行再通过两个岔口,便是望宸山。“咱们去哪儿?”他问。
昱嫔认真想了一下:“去探望一下昼妃吧,也不知他到底怎样了,这几天我探过口风,可惜没人知道。”
不过,他们并没有如愿进入毓臻宫,而是被拦在门口,并被告知昼妃依旧昏迷不醒,除了御医,任何人不得入内。昱嫔请玄青出来,说了几句客套话,在并未得到更多消息的情况下,露出礼貌的微笑,祝愿白茸早日康复,然后和暚贵侍一同离去。
在回梦曲宫的路上,暚贵侍道:“昼妃真可怜,刚从冷宫出来没多久就又遭大难。”
昱嫔直愣愣往前走,感受到那话里的惋惜,哼了一声:“你这是同情他吗?他要是侥幸未死将来登上后位,接受众人朝拜时可会对你有一丝同情?”
“他是好人,好人不该被接二连三地伤害。”
昱嫔看了他一眼,表情像是在看白痴:“你是傻了吗,难怪你父亲会着急,你要是我儿子,我不被急死也得气死。”
暚贵侍完全愣住,过了半晌才道:“你生气了?”
昱嫔让后面的人离远些,带暚贵侍来到更为隐蔽的角落,说道:“我没有生气,只是想让你明白,现在挡在你前面的最大障碍就是昼妃。季氏手握重兵,皇贵妃绝不可能再上位。昙贵妃拥有异族血统,也不能为后,最有希望的应嘉柠也不在了,我们的敌人就只有白茸。不管我们和他以前是何种关系,今后只有你死我活的竞争。所以,该为自己着想了。别再管书上那套东西,你看的书无法让你在宫中生存下去。以后要听我的,明白吗?”
这番话说得情深意切,暚贵侍无比动容:“我一切都听你的,可你要怎么做呢,还像对待应嘉柠那样吗?”
昱嫔脸上浮现出奇怪的笑意,回头望去,似乎要看穿透层层红墙,将那毓臻宫中生死未卜的人看尽,压低声音道:“你倒提醒我了,这是个好机会。”
“你疯了吗?”暚贵侍害怕得抓住昱嫔的手,“这种事可不能再干了,会折寿的。”
昱嫔低头,反握住暚贵侍的手:“放心,我不会做出格的事。”
“那你要干什么?”
“我想……”昱嫔莞尔,“新春佳节该一起游乐才是,总憋在屋里多不好。”说罢继续向前走,对暚贵侍招手,“快走吧,赶紧回去,我们好好想想一起玩些什么。”
暚贵侍略迟疑地慢慢跟上去,不知为什么,他觉得眼前之人的笑容是那么的恐怖。
就在他们关起门来商量如何玩乐时,毓臻宫中,白茸正靠在床头,听玄青耳语。听罢,说道:“如此说来,那盆花倒真有些玄虚。”
“奴才也是这样想,只是正要细问时,您就出事了。”
“没关系,对方也不是傻子,问多了会起疑心,反而打草惊蛇。”白茸一边说一边端起一碗金丝肉粥。说是肉粥,但肉少,金耳菇多,一碗中净是金灿灿的粘稠物,味道发咸,吃到嘴里黏糊糊的。他对这软糯的充满胶质的口感很不适应,吃了没几口就抱怨起来:“难吃死了,拿走吧。”
玄青没有听他的,接过碗后,硬是连哄带劝地又喂下三四口,才叫人端走,说道:“虽然醒过来,可体内还有余毒,而且太医也说了,这次中毒很可能又把以前的病根勾起来,因此要多调理。那金丝肉粥就是太医院给的药膳方子,每天一小碗,能调理脾胃,增强体质。”
“他们好意思叫那玩意肉粥吗,你看哪有肉啊,就那么可怜兮兮的几条,还没尝到滋味就没了。”白茸撇嘴,感觉肚子里依旧空空的。
“太医特意嘱咐不能放太多肉,否则会不消化,造成脾胃失调,反倒对身体不好了。而且昕贵侍也说了,服用脂莺丸期间少吃油腻,清淡饮食。”
白茸有些担心:“真不会有问题吗,我怕会上瘾。”
玄青道:“夏太妃也怕这个,但当时太医们的丹药只能吊命却没法让您醒过来,因此只有用脂莺丸一试。万幸这一试便有效果,要是不用,不定要昏迷多久,时间一长就算没毒死也得饿死。”
正说着,白茸就觉胸口隐隐作痛,又回到以前在无常宫里挨饿受冻的时候。他慢慢滑进被子,说道:“身上难受,没力气。”刚说完,胃尖一紧,差点呕出来,慌忙坐起来做几次深呼吸,缓了又缓,才将那反胃恶心的感觉彻底压下去。“现在是不吃饭觉得饿,一吃饭又想吐,吃与不吃都难受。”
玄青给他端来温水喂下,安慰道:“所谓祛病如抽丝,主子再忍忍,过几天便好了。”
“查出来是谁干的了吗?”白茸不敢躺下,侧着身子歪在床头。
“是御膳房的阿微下的毒,但还不知幕后之人是谁。”
白茸气道:“还能是谁,准是颜梦华,他们俩有联系。”
“奴才听夏太妃说,事情恐怕比想象的要复杂,阿微被别人利用,有人想借此除掉您和昙贵妃。”
“太皇太后?”白茸脱口而出。
玄青摇头:“具体是谁,昙贵妃还在查。”
“他?”白茸嗓门提高,“他说的话能信吗?”
“他说的话当然不可信,不过有些事他去办比我们去办更有效果。”夏太妃走进来,身旁还有昕贵侍,玄青默默退出去,关好门。
白茸对他们笑笑:“太妃日日过来照料,我怪不好意思的。”
夏太妃站到床边:“你是我干儿子,当然要好好照顾。而且说实话也没帮什么忙,就是过来看看,督促他们好好干事,别因你病着就偷懒耍滑。倒是昕贵侍你才要好好感谢,人家可是救命的菩萨。”
昕贵侍听了忙道:“太妃这样说岂不折煞我了。云华有句话叫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我这也是给自己积德呢。”
白茸道:“不管如何,还是要感谢你。得亏脂莺丸有解毒奇效,否则我醒不过来。”
“虽有效果,但也不可大意,最好能对症解毒,把余毒清干净。”
“唉,现在就是不知是什么毒。”白茸道,“当时吃过点心,就觉有些头晕,我以为是酒劲儿上来了,想喝点水压一压,没想到手根本不听使唤,紧接着肚子就疼上,好像有个凿子把肠子凿穿。我想喊救命,哪知一开口就呕出血来,还好有秦选侍扶着,要不然我就栽地上了。”
昕贵侍坐到床边,柔和道:“你竟还记得这么多,那时我们都快吓死了,以为你晕过去。”
“当时头昏昏沉沉的只想闭眼,但也知道点儿事,我还知道好像有几个人也晕过去了,也中毒了吗?”
“他们是胆小晕血,不妨事。”
白茸想起刚才的话题,说道:“太妃也认为不是昙贵妃干的?”
“他自己说的。”夏太妃坐在稍远的地方,“他的话向来真假难辨,不可信也不可不信,他说要查便让他查去,且不管他。我此次来是因为太医院那边来了消息,查出疑似毒源了。”
白茸急问:“是什么?”
“太医院的数位医官一致认为是羞天草。陆言之通过阿微的口供找到了盛毒药的瓶子,里面还残留了一点毒液。经查验,它和点心中的毒同出一源,而阿微也供认,毒液被加到做点心的馅料中。”
“羞天草是什么,从没听说过。”
夏太妃看看昕贵侍,后者也摇头,一脸茫然,
他道:“羞天草是医书上的叫法,它还有个更大众化的名字,相信你们都听说过,而且还见过。在民间,人们管它叫滴水观音。”
其余两人均露出了然的神色。尔后,白茸突然叫起来:“庄逸宫!”
夏太妃颔首:“不错,太皇太后很喜欢滴水观音,庄逸宫内随处可见。”
昕贵侍想了想:“只有那里有吗?”
夏太妃眯着眼,开动脑筋,迟疑道:“以前银汉宫也摆过几盆,不知现在还有没有。许太嫔和王太嫔宫中也有,他们俩是跟风,庄逸宫喜欢什么他们便摆什么。好像碧泉宫小花厅也有两盆,剩下的我不清楚。不过,许、王二人跟毓臻宫没有实质上的恩怨,没有杀人动机。皇贵妃不在宫中,又算是己方,更没有理由指使。所以想来想去,最有嫌疑的还是庄逸宫。”
白茸忽然道:“落棠尘微玉蝶梦曲四宫有吗,我不记得了。”
夏太妃道:“我没去过他们那。不过旼妃向来听昙贵妃的话,应该不是他干的。”又对昕贵侍问道,“你去过其他地方吗?”
昕贵侍细想,慢慢摇头,思索道:“梦曲宫和玉蝶宫没去过。尘微宫倒是年前去过一次,没见到过。但尘微宫被改造得如同个大花园,前后院都种了东西,咱们看到的不过十分之一。可若论动机,我实在想不到薛嫔有什么理由去害人。”
白茸道:“其实无论从何种角度看,太皇太后和昙贵妃的嫌疑是最大的。说不定颜梦华之前的表态就是故弄玄虚,混淆视听,应该再审阿微,也许还能套出别的什么事。”
夏太妃道:“已经审不了了,就在我来之前,陆言之报称阿微已经自尽,应是头天晚上把裤带拴在窗栏上,吊死了。”
“他想保颜梦华?”白茸见过慎刑司牢房的窗子,也就一人高,要想栓根绳子吊死,非得过上很久,脱力而亡。
“他应该是知道自己犯下死罪,绝无生路,因此才选择一了百了,顺便为昙贵妃争取些时间。”夏太妃想起审讯时阿微那坚毅的神色,略嘲讽道,“颜梦华只帮过他一次,可他却数次回报,真算的上是滴水之恩涌泉相报。现在这等知恩图报的人稀缺得很,居然被思明宫碰上,真是老天不开眼。”
白茸仅仅唏嘘片刻,注意力便移到别处:“下一步怎么办,我不能总窝在宫里,再这样下去就没法管事了。”
“已经管不成事了。”夏太妃呵呵干笑两声,说道,“就在昨天,章尚宫向太皇太后进言,称自从你倒下后六局无人主事,急需有人代管。所以……”
“我猜现在又是思明宫做主了?”白茸气笑了,心里骂一句不得好死的贱人,然后一抬手,像轰苍蝇似的一摆,无所谓道,“他喜欢就给他再过过瘾,反正我也不差这一时。”
夏太妃道:“这几天你就老老实实待在宫里,千万别出去,我已经交代过了,毓臻宫上下所有人都会统一口径,对外称你一直昏迷不醒。”
白茸坐直身子:“为什么要这样?”
昕贵侍道:“余毒未清,切忌受寒,待在屋里,身体才能更快恢复。”
夏太妃也道:“这是为你安危着想,你若一直昏迷,凶手以为毒杀成功,暂时不会有动作。可如果你没死,那凶手保不准还会二次谋害。现在敌暗我明,防不胜防,所以对外我们一致说你生死难料。”
白茸问:“对皇上也是这么说的?”
“嗯,用的就是这四个字。”
“他会着急的。”
“着急还不好吗?”夏太妃道,“若告诉他你已经苏醒,他没准又慢慢悠悠的,不定回来的路上再收多少美人呢。”
白茸捶他:“那您再写封信吧,就说我死了,让他难受一阵子,别碰那些人。”
昕贵侍看看他俩,只觉那话里话外太过随便,不禁问道:“可这样一来岂不是欺君大罪?”
夏太妃一副想当然的样子,说道:“这个好办,到时候就说,写信的时候是死了的,写完信呢又救活过来,我们也不能因为害怕欺君就再把人弄死。”说罢,发出哈哈大笑。
白茸和昕贵侍也笑了,盘亘在毓臻宫数日的压抑气氛终于散去,连同照进来的阳光都显得越发金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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