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12】21 另一幅画(下)
by 仙人掌上的仙人昱贵嫔从没来过安庆宫,甫一进殿,幽深高耸的“神仙出云图”便自头顶压下来。在那俯视之下,步伐随之变慢变轻,唯恐多踩一脚就把天上的神仙吵醒。
殿中,大吊灯没有点燃,只有四角落地的石底莲花灯燃着火红的蜡烛,发出一丝烟味儿。
不算呛人,却也不好闻。
再往里走,便是无数迷宫般嵌套式的房间。
他曾听闻云华帝宫是根据很早以前的幽云帝国在尚城所建的行宫基础上扩建的,那时的宫殿制式更宽大,纵身很长,四四方方,能容纳很多暗室。眼前的安庆宫就是如此,显然这座宫殿的历史比云华的国祚还长。
如今赐给冯漾这位“短命”皇后,实在是具有讽刺意味。
他跟随拂春一路纵深,路过三四处房间,最后转入一扇仿斑竹纹的大门之内。又几经折拐,穿过三道纱幔和一道月洞门,来到一处阔间。
站定后,眼前一幕让他惊诧。
原来走了这么多路,全如鬼打墙,又绕回大殿东暖阁。他回头瞧瞧,料想屋中原是有门直接通向中堂,只是冯漾不知出于何种原因给封闭了,存心让来访的人在殿中绕一大圈,从深处摸索进来。
拂春把他带到就退下了,连茶水也不准备。但他不计较这些,静静矗立屋中,望着眼前的人。
冯漾站在窗边,手扶着一旁的玻璃展柜,长发铺垂至腰。他背对着门,银灰色的长衫闪闪发亮,与身材极为贴合,甚至能看到长发虚掩下的腰窝以及延伸出来的挺翘的臀部。
片刻,流光溢彩的人慢慢转过身。
脸庞一如既往的完美,面如冠玉,朱唇如血。
昱贵嫔不敢看那勾人心魄的双眼,视线向下扫过,这才发现对方身上的长衫仅仅是一件外衣,衣襟和衣摆处敞开,露出白花花的胸膛和双腿,只有一条黑丝带系住腰间,将衣衫拢住,堪堪遮住紧要位置,形成一片阴暗的三角区。
可是,那个地方越是遮着,越是黑洞洞的,就越具有诱惑力。昱贵嫔的视线一度钉在那片阴影处,好像被什么东西牵引,要去探寻其中的奥秘。
空气变得炙热起来,叫人嗓子发干。
“找我何事?”冯漾长袖拂过玻璃展柜,那里是个石榴树盆景,足有半人多高,红灿灿的,做工精细逼真。
昱贵嫔暗自调整呼吸,把脑中的那团昏气赶走,视线落到冯漾身后的一幅挂画上。颇有意境的山水图让他暂时镇定下来,流淌出一丝微笑:“我是来探望哥哥的。”
“现在看完了,可以走了。我很好,不用你操心。”冯漾的话好像是从某个机关里蹦出来的,没有任何语气,生硬寡淡得令人发寒。
昱贵嫔屏蔽掉那股寒气,轻轻开口:“哥哥气色不错,只是苦了若缃,在那阴森的地方死去活来,时昏时醒。”
听到熟悉的名字,冯漾脑仁嗡地一痛。就在早些时候,他已经派人打听过消息。从拂春嘴里说出的恐怖字眼儿仿佛带着刺,仅仅听上一句就把他扎得千疮百孔。
他心里涌动着岩浆,仿佛置身于熔炉,沸腾了骨血,可脸上却仍沉静如寒潭,冻住所有表情。那些喜怒哀乐都不见了,只剩一张白纸五个黑洞。
他用黑洞似的眼注视着昱贵嫔,在假想中剥皮抽筋,然后嘴角慢慢扭曲成一抹木雕似的笑,阴恻恻道:“那是谁造成的呢?”
昱贵嫔强自撑着精神,不让自己倒下,微微扬起下巴,说道:“我已经说得很清楚了,这件事我也是被胁迫的。在季、白二人的强权之下,哪容我说个不字。我知道你恨我拿出绸画害了若缃,但我要告诉你的是,若不是我及时在画中做了手脚,那么你现在也会在慎刑司和若缃做伴去了。”
“你做了什么?”冯漾声音依旧如傀儡,却少了刚才的生冷,夹杂急切。
“画上的人本该是你和若缃,我想办法清除了你的脸,只保留若缃的,这才让你有了脱身之机。”昱贵嫔随意坐到长榻上,手枕脑后,支起右膝,纱袍之下的绸裤上移,露出白皙的脚踝。他晃动膝头,悠哉地望着矗立在一旁的人,笑道,“这可是救命之恩,不感谢我吗?”
“你既然能更改画作,为何不把若缃的一并去掉?”此时,冯漾再也维持不住平静,大声质问出来,白瓷一般的脸颊迅速充血泛红,又在几次深呼吸之后缓缓消下,渐渐散发出死灰一样的色彩,“你为什么不救他?!”
昱贵嫔将身体完全舒展开,靠在长榻上,甚至将纱袍撩到小腿散热,拿了扇子一边摇一边道:“这件事也怪我。当时一门心思想着也就若缃还算是有脸的人,必定得留着,哥哥的脸呢反正也丢了,有没有都无所谓。”说完,扬起无辜的笑脸,那纯真无邪的容颜堪比四月春雨,轻柔如烟。
然而,这如烟波似的笑在冯漾眼中却是毒雾,沾着腥臭,忍无可忍。
这是报复,赤裸裸的报复!
那个人怎么敢!
他气得发抖,身体里那股滚烫的怒气正顺着毛孔散发出来,与屋中的燥热融为一体。他感到闷热,感到窒息,甚至觉出血脉在膨胀,有什么东西即将崩裂爆发。
他撩了一下长发,衣襟又扯开了一些,一只手下意识抓住纱帐上的系带。镶缀其中的水晶石冰冰凉凉,舒服的沁透感顺着手掌纹路传递至心窝,终是把那呼之欲出的火焰浇灭。他吐出热气,顺着昱贵嫔的眼神,低头盯着自己的身体,呵呵笑了几声:“如果你做这些就为了恶心我,那么我承认你做到了。现在可以滚了。”
昱贵嫔没有动,眼底一片深意,勾了勾脚踝,懒洋洋道:“过去的事不提了,只提眼前。我只问哥哥一句,还想不想救若缃?”
冯漾向后退了几步,倒坐在床上,表情玩味:“一个奴才罢了,你觉得我会怎么做?”
昱贵嫔不急不缓道:“他是你的人,自然是你说了算。只是我提醒哥哥一句,与其置之不理,不如一了百了。听说,他那水葱似的手指头全夹断了,也就外面的皮肉还连着,要不然非得七零八落散了架。”说着,十指灵活地旋动了几下,注目欣赏片刻后,手腕一转,拿起桌上圆筒似的东西摆弄起来。
那是个万花筒。
他眯起眼凑近了看着玩,好似在自己的梦曲宫一般闲散。眼前,无数彩色碎晶石被玻璃棱镜映出绚烂的图案,组合成光怪陆离的模样。有一瞬间,其中闪耀的光芒射进眉心,他不觉闭了眼。
“我倒挺佩服若缃,进去这几天鞭抽棒打,还被拶子折磨得死去活来,可愣是一个字没说。哥哥调教得真是好啊。”他拿开万花筒,望向冯漾,“但是,这样的日子他能撑多久呢,慎刑司多的是熬人的法子。我过来时,打听到陆言之准备给若缃上站笼。那东西多吓人啊,虽说一时半会儿死不了,可比死还难受,没日没夜地被卡在小笼子里,就是神仙也受不了三日。”
“别说了。”冯漾听不下去了,扎在心中的刺很深了,疼得他想哭。
“我知道哥哥难受,所以才劝你快刀斩乱麻,别再耽搁。你耽搁越久,他受的罪越多。”
此时,冯漾的目光有些涣散。满屋华饰无一处能让那双星眸落下,好像两颗失去轨迹的流星,闪耀着,离散着。
当真能快刀斩乱麻吗?
那可是和他朝夕相处了十多年的人,陪着他把青春耗在了别苑,从十四五岁的青葱少年硬生生拖成二十八九的大龄青年。当他身边的人一个个绞尽脑汁要离开他时,只有若缃日夜陪在身旁,不离不弃。
这份恩爱,他永远记得,怎么能轻易了却?
“说这些有什么用呢,若缃在慎刑司,我在安庆宫,无论如何都使不上劲儿,只能听天由命。”他怏怏地说了一句,手指划过锁骨,眼中的星光黯淡下来,遗憾那指端为何不是利刃,不能割破敌人的咽喉。
昱贵嫔厌倦了打哑谜,忽而坐正身子,说道:“我猜哥哥一定还是想救的,对吧,否则刚才就不会沉默那么长时间了。如果真是这样,我们不妨打开天窗说亮话。”
冯漾盯了半晌,忽然笑了一声,回道:“我想救,你有办法吗?”
“自然是有的,不过……”
“你要挟我?”声音掷地,宛如战鼓。
昱贵嫔不以为然:“用若缃的命换点儿酬劳,也不为过吧。你若还在意这些,那真不如托人给他带去一瓶鹤顶红,让他早点解脱,这样你也省心了,不是吗?”
闻言,冯漾再次沉默。想起在别苑时那些孤寂漫长的岁月,识海中玲珑的面庞模糊又清晰。若缃不是王牌,丢了不可惜。可那也是软肋,剔骨之痛,痛入心扉。
他自认受不得痛,更舍不得心尖那株曼珠沙华死掉。那可是他一点一滴浇灌滋养出来的花,是他灰色人生中唯一的红。若凋零了,他也就跟着死了。
他双肩不自觉地抖了抖,溘然长叹一声:“罢了,你先说要怎么做,我再考虑。如果不是万无一失,那我宁愿给他一个痛快。”
转眼间,纠葛深埋于冷眼之下,神色自若。
昱贵嫔正色道:“皇贵妃不是说让若缃自己再画一幅吗,若画得出来就证明是他自娱自乐,若画不出来就要被定罪。这种强盗逻辑本身就有漏洞,我们不妨顺着这条思路走下去,就给他一幅画,堵住他的嘴。”
冯漾沉吟:“我何尝不知此法,只是那画在我手上时间不长,印象不深,根本画不出一模一样的。若只是细节有出入还能搪塞,若是真有明显布局和结构上的不同,只怕要多一条作伪证的罪过。”
昱贵嫔微笑道:“所以我才来帮哥哥一把。”说完,朝窗外喊了一声。
不多时,缙云被领到大殿深处,独自摸索着走进来,在看到主人示意后,直接站到冯漾面前,手上捧着玉匣。
“哥哥不妨看看。”昱贵嫔嘴角挂笑,隐隐有些得意。
冯漾打开匣子,里面赫然是一条叠得整整齐齐的绢画。抖开一瞧,正是那幅春宫图。
各种细节几乎完全一致,仿若同版双生。
“你……”冯漾呼吸渐趋急促,眼中的黑白线条舞动着,凌乱成麻。现在他终于明白昱贵嫔为何如此趾高气扬了,那个人的确有资本。因为有了画,就有了胜算。他极力压住心中狂喜,将画攥在手里,镇定道,“从哪儿弄来的?”
昱贵嫔道:“不瞒哥哥说,是我画的。皇贵妃把画交给我之后,我为保险起见,熬了一通宵临摹出来。怎么样,还算逼真吧。”
“的确生动形象。谁能想到当年拿着树枝在地上戳泥巴的孩子竟然也能学成如此画技。”冯漾说起这句时没有抬头,仍旧端详绸画,死死盯着上面的两个人物,看个不停。
不消说,其中一人依然是若缃。
昱贵嫔没有理会暗讽,而是好心情道:“不光如此,我还特地寻了一本书,也在匣子里,你可以看看。故事虽说短些,却隐晦地提及了倒挂金钟,如此一来书和画完美匹配,让哥哥前几日的辩驳听起来越加真实了。”
冯漾再掏匣子,果真从最底层又抓出几张薄纸,用线串在一起,轻轻一翻就要散架。
再看书名《藻园春晓》,也不知是何年何月何人的著作。
“你真是……”他顿了顿,吁出一口气,“有心了。”那后三字包含万千情绪,既有如释重负的感谢又有透骨的恨意,听得昱贵嫔不觉一震,心跳漏一拍。
“很好,很好。”冯漾点头,连声说了几句,又把东西塞回玉匣子,让缙云把东西放到桌上,直望昱贵嫔的双眼,“说说价码吧,你想让我怎么做?”
昱贵嫔将缙云屏退到角落,来到冯漾面前,长长的护甲点在裸露的胸膛,慢慢向下划到衣襟交叠处,抵在紧实的上腹,使劲儿一戳,留下一个血点。
冯漾吃痛,微微皱了一下眉。
“作为弟弟,怎么好跟兄长提要求,要不哥哥自己说说能给我什么?”昱贵嫔笑靥如花,猩红的两片嘴唇如小红圆门,一开一合露出白森森的牙。他见冯漾不说话,又低头凑到耳边,说道,“要不,陪我赏玩扇子如何?”
冯漾隐忍的表情忽然凌厉起来,一把抓住昱贵嫔的手,将那手腕攥得死死的,一字一句道:“好啊,我那还有很多扇子,你去挑一把,毕竟大小尺寸你也知道呢。”
昱贵嫔额上隐隐显出青筋,无可抑制的愤怒攻破理智,抽出手狠狠抽了冯漾一掌。不待人反应,又揪住那头长发将人按倒,恨道:“你最好搞清楚状况,现在是你有求于我!”一边说着,手向下探到冯漾腿间,狠狠捏了一下那软软的东西。长甲戳破柔嫩的会阴皮肤,引得冯漾失声叫了一声。
“放手!”
昱贵嫔怎肯听他的,反而在尝到报复的快感之后变本加厉揉搓起来,将那疲软的肉茎搓得胀大一倍有余,粗粗壮壮挺立着。他啧啧两声,指腹如盘核桃似的在那龟头上蹭来蹭去,将那一处磨得如同水晶饺子皮一样透出里面的粉嫩肉筋。
此刻,冯漾已是欲火燎身,虽面色惊惧,可发出的声音却掺有一丝淫媚。
昱贵嫔笑了两声,吩咐缙云拿来妆台上的水晶镜,捧到上方,说道:“给我乖乖看着,否则我会让你的脸也出现在画上。有句话你倒真说对了,我的画技确实很好,所以一个通宵能临出两幅。”
“你……”冯漾上方的镜子里,映出一张凌乱凄美的脸,一侧脸颊因为被打而渗出些许血丝,红艳艳的。他的一只手被昱贵嫔压在头顶,另一只手正抵在昱贵嫔身上,极力要把人推开。然而,在听到那一番话后,手上的力道却卸了下去,软绵绵地垂在床沿。
昱贵嫔痴笑:“这就对了,真乖。”手上动作却丝毫未减,继续磨搓着。不久,手中的肉柱更粗了,火热滚烫,硬得吓人。于是,又换了指法,如弹琴拨弦,指端依次拨弹柱身,引得那肉柱一阵震颤,倒真像一根粗琴弦,每弹一下,便有一声淫叫,有高有低。
冯漾被这弹琴的手法弄得七荤八素,脑子发晕,半眯着眼,瞧着悬在上方的一切。有缙云冷漠的脸,有昱贵嫔充满邪恶的笑脸,亦有镜中那被碎发遮住半边脸颊的放荡的脸,正眼角挂泪,微张着唇,呼出热气。
他别过脸不看镜子,可没过一会儿又不由自主地撇过眼去。
镜中的人,是谁呢?
他看着那人发呆,冷不防身下一激灵,一股洪流喷射而出,忍不住叫了一声。声音不大却拐了三道弯,颇有盘旋而上的姿态。
几乎瞬间,热血充满头颅,几乎要从百会涌出,有些热辣的东西在眼眶噙着打转。
那个声音,太熟悉了。
熟悉到屋内的陈设变了样,空气也不似盛夏那般炎热,而是带着水汽的初春。
那是他和瑶帝的第七夜,也是他试着在瑶帝身下媚叫的第一天。当时的瑶帝还是太子,在听到那犹如天籁的叫声之后,第一次展颜笑了,摸着他的脸颊说——
真好听。
然而瑶帝不知道的是,就是那三个字,击碎了他所有骄傲。成婚整整七日,他念书、吟诗、闲谈……说了无数话,千百句的诗词歌赋却抵不上一声叫唤更能让他的郎君开怀夸奖,这是何等的侮辱!
原来,他的嘴只是用来叫唤的,除此之外,别无意义。
在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生命的色彩便褪去了。
在别苑的十多年里,最让他如释重负的两件事莫过于不用再听瑶帝绘声绘色地描述那个会叫床的情人,以及再也不用被瑶帝压在身下发出令人羞耻的叫声。
他一度以为忘记该怎么叫了,以为那段屈辱终于过去,就算再遇瑶帝也不会承欢,却没想到那段记忆在昱贵嫔手里彻底苏醒过来。
他惊讶地望着昱贵嫔,后者正看着一手的黏液痴痴笑,将那玉色的黏稠液体随意抹到他的胸膛,又用他银灰色的衣裳擦干净。
“看来哥哥深谙此道嘛,若缃去慎刑司倒也不冤。”昱贵嫔说着,手指摸到冯漾臀底,分开圆润的臀瓣,直捣穴心。
冯漾惊叫了一声,肌肉本能地收紧,竟把那手指牢牢夹在甬道里。接着,就觉那根手指微微弯了一下,指甲挠在肠壁。霎时间,一如虫噬蚁咬,生出密密麻麻的痛痒。他受不得这种折磨,腰臀猛地抬起,扭了几下。
昱贵嫔冷笑着顺势抽出手指,再一捻,拉扯出晶莹的黏液,说道:“哥哥这里也是宝地,还没怎么样就先吐了蜜。这样看来早些年皇上也没少呵护浇灌。”
他不等冯漾回应,自顾站起来,让缙云放下镜子,给他倒了杯水,手指直接沾在杯中,权当洗手。洗干净后,他甩了一下手指,把水珠溅到冯漾身上。又拍了拍那张红白交加的脸,说道:“你这身子是皇上玩剩下的,我不稀罕,所以收起你那张哀怨的脸吧,我不会把你怎么样的。我也没你那么变态,不会在你身上用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但我说过,要救若缃就得拿些诚意出来。现在明确告诉你吧,我不要别的,只要你的承诺。我希望你在这件事之后能够把白茸除掉,助墨修齐上位。至于你和皇上的恩怨,等到墨修齐成了皇后诞下嫡长子,你再去处理,到时候无论你怎么做,我们都不管。而在这之前,你必须和我一起把毓臻宫压制住。否则,尚族延续三百年的体统就全没了。而一旦这个口子被撕开,尚族将再难立足。”
冯漾慢慢撑起身子,注视着一身正气的人,低声笑了笑:“体统?尚族有体统可言吗?早在梁瑶把我晾在一边只顾玩青楼婊子的屁股时,体统就已经没了!没想到啊,四大家族中最看重体统的竟然是一个没人要的野种!不知你那亲王老爹和杂役嗣父听说之后会是何感想。”
“你简直……”昱贵嫔脸色突变,扬手又要打,只是这一次手腕刚刚举起就被冯漾一把抓住,强行按了下来。
力度之大,几乎要捏断手腕。
他吃痛皱了皱眉,正欲开口却听冯漾沉声道:“你要的承诺,我可以给你。但我也要告诉你,别想着恢复尚族的荣耀了,尚族已经走到头了。”
“为什么?”昱贵嫔下意识问。
“你没听过‘分久必合合久必分’这句话吗?四大家族控制朝廷的时间太久,与梁家的积怨太深,已经调和不了,不是墨修齐当上皇后就能缓和的,亦不是他能控制得住的。”冯漾说着,松开手,将散乱的衣衫合拢,语气平淡,“你以为你在帮墨修齐吗,你是在把他往火坑里推。一旦尚族瓦解,那么第一个被波及的就是他,只怕到时候就不是迁居别苑这么简单了。”
昱贵嫔呆呆地望着前方,喃喃道:“这都是你的猜测,做不得真。”
冯漾凑近些,说道:“确实是猜测,我只是把风险告诉你。如果你觉得可以冒险,那我也愿意陪着。”说完挥挥手,像打发送茶的小厮那般,不耐烦道,“好了,既然已经敲定交易,那就走吧,我要好好想想该怎么做。”
昱贵嫔走开几步,问道:“做什么?”
冯漾答道:“还记得我跟你说的备案吗,终于派上用场了。”
昱贵嫔还想再问,不想冯漾继续道:“具体情况得等若缃从慎刑司出来之后咱们再讨论。现在滚吧,拿上万花筒,就当是咱们交易的一个见证,”
昱贵嫔也不客气,顺手抄过东西,哼笑了几声,款款走了。
行至殿外,见拂春站在树下张望。
他看看左右,问道:“安庆宫这是怎么了,明明那么多人伺候,怎么看不到一丝人气儿?”
拂春道:“主子爱清静,不喜欢眼前有太多人。因而如今只有我近身服侍。”
“只有你?”他好奇道,“冬篱呢,刚才殿中也没见他。”
听到此话,拂春脸色一下子变得很难看,垂眸盯着昱贵嫔手中的万花筒,慢慢伸出一指,颤巍巍道:“他在那里。”
昱贵嫔没明白何意,举起万花筒晃了晃:“这里面?这里面只有些……”说罢,却见拂春面色已经煞白,神色恐惧,方才意识到那晶石是什么。
“啊!”他发出一声嘶哑的叫声,好像有什么东西劈开胸膛。他慌忙把万花筒放在眼前,眯着眼再次往里看,里面的晶石剔透圆润,却比寻常水晶更细小,宛如沙粒。
这是……
他一连打了几个寒颤,心里吐出一个词,骨晶。
——燕陵地区某些少数民族部落中流行火葬,并且在火化之前会在尸体上撒上一些矿粉,这些粉末在高温作用下与人体骨骼产生奇妙的反应,从而将骨灰变成细碎的水晶石般的颗粒。
不知不觉,万花筒掉在地上,触地的响声唤醒昱贵嫔僵硬的思绪,他总算明白为什么拂春要不顾一切地离开冯漾了。
“他杀了他?”昱贵嫔不敢看地上的东西,一想到刚才还把玩许久就犯恶心。
拂春亦不敢看,将头偏过去,默默点了点。
“为什么?”最初的惊恐过后,昱贵嫔更想知道原因。
拂春看了眼大殿,小声道:“他做了不该做的事,碰了不该碰的人。”
此时,昱贵嫔已经完全明白过来冬篱干了什么,继而后怕刚才的行为,要不是及时收手,恐怕他也要沦为万花筒里的晶石,被人肆意玩弄。紧接着,又想到另一个问题。冬篱那么大一个人,要想火化势必会引起注意,可最近并没有听说宫里出现火光,那就只能意味着火化是在室内完成的。思及此,他胃里翻江倒海,不敢再往深了想下去,带着缙云急匆匆走了,留下地上孤零零的万花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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