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10】22 酥肉火烧和蜜枣
by 仙人掌上的仙人秦贵侍是三天后病逝的。
死前曾醒过来,发现柳选侍和赵选侍守在床边悄悄抹眼泪。
他对他们说,别哭。
接着说起以前的事,说他学琴时偷懒不练习,被师父追着打。说练歌时经常忘词,一首曲子得唱好久才能记熟。
柳选侍让他别说了,好好休息,可他却笑着说感觉好多了,要再说说话。
他最后说到瑶帝。
那个曾让他以为是幸福所在的人,早在遇到他之前,就把所有温柔给了别人。
后悔吗?
后悔了。
所以,他一点儿都不怕死,死了就能再从头活一次。
“我没做过坏事,必定会投生到好人家。那户人家最好挨着河,我喜欢流水的声音……”
他的声音软绵绵的,微不可闻,好像已经先于身体游离到尘世外,化作鸿雁往南飞去。
柳、赵二人静静听着,边听边落泪,哭了好久才发现秦贵侍再没说出后面的话。
年轻的生命永远停留在那潺潺流水之上,停在了最美的二十三岁。
依照惯例,瑶帝追封秦贵侍为秦贵嫔,升了两级。
仅此而已。
秦贵侍的死连一滴水花都算不上,入了湖面,没有一丝波澜。又或者说,那湖中早已波浪滔天,一个小小的水花谁会在乎呢。
只有柳选侍和赵选侍伤心了很久,连同和他们同住皎月宫的雪贵侍也染上哀伤,去往倚寿堂诵经。
至于那位误诊病情的太医,终是活了下来,被革职,逐出太医院。据说两道谕旨前后脚到,前者赐死后者活命,那位太医经历大悲大喜,当场昏厥。
秦贵侍的棺椁出殡的那天,天气阴沉沉的,很多人借口天气不好没有出席。列席的人多是与他有些交情的。
皎月宫的三人都到了,赵选侍一度失声痛哭,打断了仪式。昀皇贵妃怜悯他年纪小,与秦贵侍感情深,柔声安慰了几句,让雪贵侍将他带离现场,安抚情绪。
昕嫔也到了,远远站在最外面,面色苍白忧郁,全程直愣愣的,望着幡旗出神。
家里开金铺的吴选侍也来了,盖棺前,将一个金蝉簪子插在秦贵侍的发间。
沈佑和王念盈也到了,他们曾和秦贵侍有过几次愉快的交谈,此时站在昕嫔边上,默默观看,表情肃穆。他们都穿了蓝白条纹间色长衫,系了米色腰带,与昀皇贵妃身上的腰带颜色很像。
对此,昀皇贵妃只是瞥了一眼,没有像上次似的找麻烦。
而让白茸感到意外的是,暄妃也来了,穿了素雅的淡青色长袍,首饰也少了,妆容恬淡,气质疏离。他站在最前排,和白茸挨着。
“你怎么来了?”白茸问,“也和他有交情?”
眼前,圣龙观的道人正在做法事,说些神神叨叨的词,谁也听不懂。然而暄妃却听得认真,等那祝祷告一段落,才答道:“很早很早的时候,我们有过一面之缘。那天他刚入教坊成为乐师学徒,抱着一个阮坐在角落里调音,我从他身前经过,准备为皇上举办的宴会跳舞助兴。第二天我就走了,我们再也没见过,直到……”渐渐没了声音,语气无悲无喜。
“我以为你会恨他,听说他是钻了你的空子……”
暄妃斜眼:“那会儿恨,一个不入流的乐师在我的玉蝶宫里趁我跳舞时给皇上抛媚眼,换你你不恨?不过现在人死了,也就不恨了。我只恨活人,不恨死人。”
白茸下意识道:“所以,你恨我?”
“宫里的人谁喜欢你呢,没有你的时候,皇上雨露均沾;你来了,那雨露便只浇你一人身上。”说罢,暄妃打量几眼,笑道,“可还别说,你现在就是比我第一次见你时要漂亮,皮肤白了也光滑了,不像以前粗糙得很。看来雨露没白浇呀。”
暄妃说得怨毒,白茸却无言以对。
法事结束后,人们散去,昀皇贵妃特意把白茸请到碧泉宫小坐。
白茸本不想去,奈何昀皇贵妃十分热情,非让他去尝尝新做的酥肉火烧。此前,瑶帝总说碧泉宫小厨房的手艺好,他一直不知真假,想着这次倒是个机会,便同意了。
昀皇贵妃把他请到东暖阁,那里面积小,地龙烧得旺,屋里格外暖和。
他们面对面坐在炕床上,喝着热茶,吃着刚出炉的酥肉火烧。白茸吃得快,吃完后用帕子擦了嘴角,拿起另一杯热甘蔗汁喝了几口,说道:“吃也吃了,喝也喝了,有什么话就直说吧。”
昀皇贵妃不再客套,把面前的托盘往边上一挪,直接问道:“写《增补历代贤妃传》的人,你查到没有?”
白茸道:“没有。我虽然也想知道是谁那么多事,但这件事既然已经结了,就没必要再查下去。而且,把我写进书里也不是什么坏事,真正可恨的是那些个借题发挥的人。”
“原本我跟你一样想法,可前几日我去永宁宫探望夏太妃,谈起这件事,他跟我说了一则传说故事。”昀皇贵妃意味深长地看了白茸一眼,确定对方产生了浓厚的兴趣,才又开口道,“很久很久以前的麟奚古国,曾有一年发生水患,把南方大半土地全淹了。当时的大巫师宣称河神发怒,需要祭品安抚。于是,天子下令遴选全国最美的人,准备献祭河神。此令一出,所有人都吓坏了,那些稍有姿色的,宁可用匕首划破脸,也不肯去见官登记。后来不知何时,坊间突然出了传闻,距都城六百里的一个小村庄里,有个叫傅云光的教书先生,村里人尊一声云光公子,生得姿容绝丽,倾国倾城,被世人夸上了天……”
昀皇贵妃没再说下去,喝起甘蔗汁,白茸从那刻意的停顿处已经猜到结局,接口道:“那位云光公子想必被祭了河神。”
“多可惜啊,这才是人在屋中坐,祸从天上来。”
白茸还是没抓住重点,不耐烦道:“是挺倒霉的,可这跟我有什么关系?”
昀皇贵妃啧啧几声,一脸鄙夷,手指轻叩桌面:“你还没明白啊,有的时候杀人只用一根笔杆子就行。”
“你的意思是……”白茸联系前因后果,终于捕捉到什么,不确定道,“写这本书的目的就是害我?”
昀皇贵妃道:“这个神秘作者表面上看是你的盟友,把你捧到很高的位置上歌颂赞美,可实际上却把你推到漩涡中心,人为制造舆论,坐看他人拿这件事攻击你。”
“原来是这样,这计策也够歹毒的。”
昀皇贵妃道:“这些其实是夏太妃分析的,我觉得很有道理。要不是皇上出面澄清,这局恐怕真不好破呢。”
白茸手捧杯子,一口气喝下所有甘蔗汁,说道:“幕后的人倒是聪明,全程不露面,却能掀起大浪,你觉得会是谁?”
“只能确定,他是宫里的人。”
“何以见得?”
昀皇贵妃从炕床一端的矮柜抽屉里拿出一本书,翻到其中一页,递给白茸,指着其中一句话道:“我仔细读了几遍,发现其中提到了思明宫和慈明宫。”
白茸看了一下,确实如此,盯着对方等下文。
昀皇贵妃道:“你还记得是什么时候改的名字吗?”
白茸道:“大概开春的时候,今年三月?”
“几号?”
“又不是多大的事,谁能记得清?”
昀皇贵妃拿过书,在手里扬了扬:“三月二十日,显然作者记得比你我清楚。那日是皇上寿辰,而就在那天之后,文章中的思明宫消失了,全部改成慈明宫。”
白茸自言自语:“这样的事也只有我们知道,宫外的人不可能知道这么详细。可会是谁呢,冯漾?”
“不会是他,据我观察,他似乎对这件事很震惊,也想找到源头。”昀皇贵妃发出一声讥笑,“他曾以为是夏太妃搞的,结果碰了一鼻子灰。”
“幕后之人真是高明,他来这一手,把猜疑引到我方盟友身上。”说起盟友,白茸想起一个人,问道:“会是昱贵嫔吗?”
昀皇贵妃道:“也许是,也许不是。在没有任何证据的情况下,所有人都有嫌疑。这宫里,会写文章的多的是。”
“所以你叫我来干嘛,找不到幕后黑手,白浪费时间。”白茸顺手拍了拍身下的墨绿色缎面坐褥,用指甲勾挑上面的一根金线。他没再留指甲,十指修剪得很齐整,如果没有手背上的疤痕,那就是玉做的。他玩弄一阵,在绣纹上抠丝线,直到抠出个线头,才若无其事地下了炕床,准备回去。
昀皇贵妃坐着没动,看了眼断掉的丝线,说道:“把你叫来就是提醒你,咱们的敌人还有很多,要时刻提防。”
“咱们?”白茸挑眉,站在桌边,往后一靠,脚尖踢了一下窝在角落篮筐里的阿离。
阿离不满意地喵呜一声,半睁着黄灿灿的眼睛,换个姿势继续睡觉。
昀皇贵妃盯着阿离冷笑:“对啊,就是咱们。你我现在就是一根绳上的蚂蚱,谁也别想丢下谁。”
白茸不屑:“既如此,就劳烦哥哥费心讲一讲十方宴的事,皇上许我伴驾出席。你讲得越多,我知道的就越多,给人留下的话柄也就越少。”
昀皇贵妃哼道:“问我还不如问夏太妃,他参加过两回。”注意到白茸脸上隐约的得意,笑道,“这有什么可骄傲的,一个十方宴罢了,全是一群糟老头子,眼瞎耳背口齿不清,出席那种场合简直是遭罪,哪有朝贡宴会上来得风光。”
白茸正欲讥讽几句,但见桌上还摆着刚才吃剩下的一个酥肉火烧,顿觉吃人嘴短,讽刺的话没说出来,而是又踢了一脚篮筐,搅了阿离的好觉。
昀皇贵妃对他的小动作忍了又忍,终是没忍住,刚要发作出来却见人已走出,从院子里飘来一句话——
酥肉火烧有点咸。
白茸吃喝了一通,也不觉得冷了,坐在步辇上反复回味刚才的对话,觉得有必要再去一趟永宁宫。
而且,他好久没去永宁宫了。前些日子夏太妃身体不适,闭门谢客,连夕颜会都不参加了。他本着不打扰他人生活的想法,并没有去探望,而今过去许久,想来身体应该康健,否则怎么会接待昀皇贵妃到访。
他回到毓臻宫,让玄青备一份礼物——杨逭愁从甘州带来的极品石斛——换了身服色鲜艳的衣裳,重新搽了粉,急匆匆出了门。
他要赶在中午前回来,因为白莼要在晌午入宫,与他和杨逭愁一起吃顿午饭,重新联络感情,更重要的是,瑶帝也说要来。
路上,玄青说起秦贵侍屋中侍从的安置问题,东拉西扯了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白茸听得好笑,一扭头问道:“你平日可没这么磨叽,想说什么就直说呗,费这些口舌干嘛?”
玄青被说中心事,索性直接道:“就是想问问主子有没有打算收下阿凌?”
“秦贵侍的近侍?”
“正是,以前在庄逸宫当差,后来被逐了出来。”玄青道,“他和奴才一起入宫,一进来就分到庄逸宫当了杂仆,后来一点点升上去,混了个二等宫人。他这一辈子没学会别的,只会服侍人,伺候人。如今没了可以依仗的主子,丢了体面,就算是分到六局也干不了好差事。他年纪也有三十五六了,还要被那些小子们呼来喝去……”说到后来,没了声音,只有对未来的担忧——既是对朋友的,也是对自己的。宫廷生活瞬息万变,朝生暮死,发生在秦贵侍身上的不幸随时都能重演。
白茸见他说得动容且愁眉不展,不由得想起以前在司舆司的日子。以前,有个从别处退下来的老宫人,五十多岁,签了死契出不了宫,又因为不小心摔了腿,成了跛子,被之前的上峰所不喜,调到司舆司干杂事。当时的司舆孙银一看到调令脸就耷拉下来,抖着肥嘟嘟的面皮骂骂咧咧好久,才把人领回来。那老宫人身体不好,浑身是病,白天干些倒泔水、洗粪桶之类的活儿,晚上就窝在耳房守夜。孙银嫌他晦气,时不时找茬不给饭吃,若不是其他人看他可怜多有照顾,早饿死了。白茸就曾给他留过两张菜饼,当夜宵送过去垫肚子。
他曾问过那老宫人,为何不去南七所养老,老宫人摇摇头,告诉他南七所不是想去就能去的,那是六局各司管事们的去处。
至于各宫主子名下的随从们,除了近侍以外,原则上到了年头都要放出宫去,否则,主子们就要负担其最后的养老问题。
白茸以前翻看尚宫局账簿时,就曾发现靠近南七所的一个叫做安心堂的地方,按月支领生活物资,逢年过节还有额外供应,一问才知道原来那是太皇太后安置其年老体弱的宫人们的处所。这些人以前都是服侍太皇太后生活起居的二等宫人,算是高级侍从,所用开销全记在庄逸宫名下。
当时他就想,庄逸宫的待遇其实挺不错,堪称铁饭碗。毕竟绝大多数主子们都不愿承担这笔费用,宫人一到外放年限,巴不得赶紧走人。
玄青见白茸不语,唤了一句:“主子?”
白茸道:“他不想出去吗,如果他愿出宫,我可以给他一笔安置费,或者他若没地方可去,让他到蓟州伯府当差也行。”
玄青道:“他签了死契,出不去了……”
“原来是这样。”白茸道,“他若想来毓臻宫倒也可以,只是定员已满,如何加的进来?”
“您现在是贵妃,划拨一个宫人的归属还需要管别人怎么说?”
白茸笑得灿烂:“那就依你,晚些时候你到章尚宫处拿调令,就说我点了阿凌到毓臻宫当二等宫人,专司内殿起居,明日报到。”
玄青笑着谢恩,愁闷一扫而空。
转眼间步辇已行至永宁宫外的宫道上。
玄青眼尖,隔着老远就发现宫门口停着另一架明黄色的软轿,命人停下步辇,对白茸道:“皇上在里面,要不咱们改个时候来吧。”
白茸哦了一声,吩咐掉头,没走几步又让人去往咏梅园,下步辇后命其他人原地等候,然后拉着玄青往园子深处走去。
“您来这儿干嘛,里面什么都没有。”玄青的衣服被树枝刮到,挑破精美的刺绣。
白茸兴奋道:“我刚想到个好玩的,从密道进去,看看皇上在别人面前是什么样的。”
玄青惊道:“这可使不得啊,这是……这是……”一时想不起怎样描述,好半天才挤出一句,“听皇帝墙角,是大罪。”
白茸像是没听见这句话,自顾自去找暗门,钻入地道之前,回头狡黠一笑:“来不来随你,我要给他们一个惊喜。”说完,消失在洞口。
玄青惊得说不出话,可以想见,那将根本不是惊喜,而是惊吓。
他起身追了进去。地道昏暗,他跑得急,有几次差点摔倒。他以最快的速度赶上白茸,在密道尽头将人截住。
“主子?”他小声喊了一句,想把人拉回来,可一连扯了几次,都没成功,白茸像是长在原地,纹丝不动。
就在此时,暗门那边传来一声轻笑,是瑶帝的声音。
“太妃这么矜持干嘛,朕只想在这儿讨个蜜枣吃。”
“陛下吃过的蜜枣还少吗,还总惦记我的?”
“吃得多不代表吃得好,朕一直记得第一次吃蜜枣时的感觉,那味道真是甜美,胜过其后无数。”瑶帝的语气越发轻柔,湿湿软软的,仿佛带着黏腻的潮气。
白茸再也听不下去,慢慢转过身往回走,不看玄青一眼。他像个人偶似的,迈着机械的步伐,深一脚浅一脚,走得跌跌撞撞。
从密道出来,乌云密布的天空突然漏出一缕阳光,耀眼的光芒几乎闪瞎他的眼。他捂住脸倒下去,瘫坐在地上。
他想哭,却挤不出一滴眼泪。
他想笑,又笑不出声。
身旁,玄青轻轻拉扯他的袖子。
他扭过头,那张平淡无奇的脸上有焦急、担心、忧虑……唯独没有惊恐。
“你是不是早就知道?”
玄青没有回答,躲闪的眼神说明一切。
“你竟然早就知道,却根本不告诉我?!”白茸使劲儿推了他一把,发疯似地叫,“你是不是一直暗地里看我的笑话,心里一直在把我和你的夏太妃做对比?”
玄青一个劲地摇头,努力安抚白茸的情绪,可无论他怎么做,白茸就是安静不下来,如同得了失心疯,一遍遍重复那些话。无奈,他只得抓住白茸的肩膀将人提起来,拽到临近一棵杨树下,按在树干上,刚要开口,却见白茸瞪大眼睛,颤巍巍道:“你要杀我灭口吗?”
瞬间,他松开手退后几步,任由白茸歪歪扭扭靠在树上捂着心口,脸色煞白。只听白茸有气无力道:“我撞见了他们的事,所以你要杀我?”
玄青更加惶恐,连连摆手:“不是的,借奴才一万个胆子也不敢伤害您啊。”说着,试探性地往前几步,看看四周,压低声音,“奴才只是想让您冷静下来,这是在外面,人多眼杂。”
“我怎么冷静得下来,他们……”白茸伸手随便一指,正对咏梅园外永宁宫的西配殿后墙,从这个角度往上看,就是他曾经养伤的地方,玲珑阁。
也是密道的终点。
手指在寒风中冻得冰冷,他不得不放下胳膊,把自己裹进斗篷里,哆嗦道:“他们怎么能这么做,这是乱伦!”
玄青被那邪恶的字眼吓到,捂住他的嘴,深呼吸:“不,事情不是您想的那样,他们什么都没做,只是在谈话。”眼神语气极为坚定。
白茸盯着他,慢慢拿掉覆在嘴上的手,冷笑:“你的意思是他们真的在谈蜜枣?”
玄青没有回答,瑶帝的话他听得清清楚楚。蜜枣去核,香甜无比,但凡是个成年人都能听出隐晦的含义。关于这一点,无论怎么辩白都洗脱不掉。他斟酌半晌,慢慢道:“他们只是说着玩,没当真。”
“若没当过真,又怎么会心平气和说着玩?”白茸急火攻心,气血上涌险些晕过去,全凭身后大树撑着才没倒下,“你到现在还在替他们隐瞒,你可真是夏太妃调教出的好奴才啊!”
面对神色激动的白茸,玄青渐渐冷静下来,略一思索,说道:“并不是您想的那样,他们那时只是一次意外。”
白茸像听到笑话似的,哈哈大笑:“这种事儿还能是意外?”
“可您不就是个意外吗?”玄青脱口而出。他现在不像个躬身随侍的奴才,随风卷起的衣摆如碧色海浪,将人托到浪尖上,仿佛嬉戏于碧海蓝天之间的游仙。
白茸愣了半晌才恍惚道:“你怎么敢这么说……那并非出自我本意……”
玄青垂眸,收敛神态,轻轻道:“也并非出自太妃本意。那天,真的是意外。那时他还是谨妃,有一天中午贪杯喝醉,躺在床上睡觉。后来有人来了,他以为是皇上,半梦半醒地把人拉进帐子……等他完全清醒过来时才发现,那人不是皇上,而是十三皇子。”
白茸眼神迷茫,似是在消化听到的一切,过了一阵才道:“后来呢,他们就一直这样不清不楚?”
“不,他们再没有过。只是从那时起,十三皇子开了窍……”
白茸抬眼瞧他,忽道:“所以,其实皇上早在入主东宫之前就开了荤,怪不得我上次问你是谁给他开苞时,你神色古怪,原来就是夏太妃做的指导。”顿了一下,又道,“他们一个念念不忘,一个能当笑谈,足可见这起意外在他们眼中也算不得大事。”
“这件事,先帝也是知道的,但默认了,所以……”
“所以他们三个都够恶心。”白茸再也忍受不了他们这种混乱的关系,一把推开玄青,大踏步走了,将外面那群等候的侍从全扔后面,连句吩咐的话都没有,弄得大家有的追上去跟随,有的原地等待玄青的指令。可等玄青慢慢从咏梅园走出时,那一脸的失落和愁绪不禁让人看了生疑。
这是吵架了?失宠了?
玄青从那些人身旁走过,稍一侧脸,冷冷道:“主子都走了你们还在这儿戳着干嘛,准备发芽吗,还不快跟上。”
见人都走光了,才急匆匆转到永宁宫外,敲开角门,闪了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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