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8】18 坤灵子
by 仙人掌上的仙人第二日。
碧泉宫的小花厅中,所有人都聚齐了,满满当当塞了一屋子。昀皇贵妃不得不让人把门窗全打开透气,这才避免窒息的危险。
以前的承恩宫人他是有印象的,粗略看过后没有任何表示。再看新收的美人们,除去沈佑和王念盈,俱在昨天晚上封了采人,那两个直接封了选侍,据说是瑶帝特意吩咐的,大概是要弥补被剪掉头发的屈辱。不过,经过四五个月,两人的头发又长了些,又黑又密,全箍在发冠里,已看不出不妥。他想讽刺几句,还没来得及张口,眼睛就被个亮闪闪的东西晃到,一歪头就见靠近窗户的位置站了个美貌少年,头发插编进繁杂的发冠中,两旁全是精美的金饰。他看了就来气,一个小小采人居然戴得比他们这些高位嫔妃还要华丽,真是岂有此理。
“吴采人的脖子还舒服吗?”他故意露出笑脸,只是那笑假得很,一看就是藏了刀。
“啊?”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吴采人感知到语气中的不善,却不知此话何意,支吾道,“还好啊……”
“是吗,我是怕你头上的东西太多压断了脖子。”
吴采人就算年纪小也明白是什么意思了,当下跪倒:“是我不懂规矩,僭越了。我昨晚特意问尚仪局的人要如何打扮才算得体,他们只说要端庄优雅熠熠生辉,我实在不知该如何做,便把所有东西都戴上了。求皇贵妃开恩,饶恕我这次吧。”
昀皇贵妃道:“皇上曾夸你聪明伶俐,看来你只是在床上灵巧,下了地就蠢了。”
吴采人羞得抬不起头。
前排坐着的暄妃笑问:“多大了?”
“十六了。”吴采人细声细气,唯恐再惹怒其他人。
旼妃温和道:“确实小了些,不懂世故也情有可原。”
昀皇贵妃本也没想把人怎么着,抬手让人起身,对旼妃道:“年纪小也好,不像有些老东西,活成了精,到处害人。”
“若按序齿,哥哥应排第一吧。”旼妃一脸天真。
昀皇贵妃莞尔:“是吗,我倒不记得顺序了……”
话未说完,有人自外面进来,一身杏粉描金的缂丝长衫,衣摆绣着大片嫩绿色的竹叶,腰间挂着两块玉佩,金钗掩鬓,眉目生春。
旼妃失笑:“这是哪儿汰换来的,可真是……”
“眼光独到。”昕贵侍抢先开口,语气平稳,字音纯正,“不愧是御赐之物,透着与众不同的别致,和即将到来的春色相得益彰。”说话时,神色坦荡,目光真诚。
昀皇贵妃仔细打量,也觉得颜色挺俗的,但如果昕贵侍所言不假,那么也就不稀奇了,因为在他印象里瑶帝就喜欢花哨东西。他暗自庆幸没有如旼妃那样鲁莽,同时又对昕贵侍多出几分好感,刚才那一句堪称及时雨,拯救了三个人的颜面。“昼妃怎地迟到了?”他身子往前探,双手搭在膝头,作出关怀亲切的姿态。
白茸一撩下摆坐到空出的椅子上,跷起腿,随意道:“我从银汉宫赶过来的,离得远。”
旼妃淡淡道:“离得远就该早些出发,我们可都等你一人呢。”
白茸拿眼斜他,不以为然:“这话你该对皇上说,他早上醒来后硬是不让我起床,非要在被窝里聊天,我能怎么办呢,也不能抛下他来赴碧泉宫的约。”又一顿,对皇贵妃道,“哥哥来点评一下,是不是这个理儿?”
“当然是,咱们首要任务就是服侍好皇上,让皇上舒服开心,其余都能退一步,你做得没错。”昀皇贵妃道,“既然都到齐啦,新人们就给大家见个礼吧,以后都是一家人了。”
旼妃哼了一声,不再说话。
此后,十多个新人一一上前拜礼,说了姓名籍贯。
白茸瞅着那些姿容艳丽的绝色,心里很不是滋味,相比之下,自己太平庸了,装扮得再漂亮也是个笑话。
再看其他人,似乎心情很好。昕贵侍一直眉眼含笑,不时和边上的秦选侍小声说话,显得十分放松。昱嫔更是温温柔柔,和每一个见礼的新人们闲话家常,无论谁上前,都能说上几句暖心的话,都不带重样的。
他忍不住想,昱嫔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圆滑了,简直像变了个人。接着又想起瑶帝口中的冯漾,忽然生出一种错觉,也许冯家的人都有这样的天赋,可以把完美做到极致。
散会后,他被昀皇贵妃单独留下,问及这段时间发生的事,做了详细解释后,说道:“总之有惊无险,勉强挨到皇上回来。不过我还是要说一句,冤有头债有主,以后你做事能不能考虑一下后果,不要误伤无辜。”
“你是指去年疫虫爆发那次?”
“该死的没死,不该死的却死了一大片,你作为罪魁祸首没有半分内疚自责吗?”
“我也没想这样啊,事情到最后不受控制,全是天意。”
白茸实在想不到对方居然还觉得冤,心中厌恶油然而生,气道:“去你的狗屁天意。以后若再有此事发生,我就告诉皇上,看他是顺应天意还是处置你。”
昀皇贵妃摆摆手:“放心吧,不会有二次了,这种方法用一次就够了。”看看白茸阴沉的脸,起身走到他身边,说道,“怎么突然不高兴了,刚才进门的时候明明心情挺好啊。”
白茸语气生硬:“与你无关。”
昀皇贵妃道:“我当然知道与我无关,我又没惹你,不过我猜是与刚才那些人有关。”
白茸惊讶地看着他。
“奇怪我为何会知晓?”昀皇贵妃显得很随意,语气慵懒,透着一丝释然,“你的这种烦躁与不安我也感受过,甚至就在刚才,那些莺莺燕燕挨个下拜时,我的心情和你是一样的。”边说边走到鸟笼旁,拿起逗鸟棒去戳笼子里圆球似的画眉鸟,“面对年轻漂亮的情敌,所有人的心里都不好受。相信我,虽然人的悲喜不相通,但在这种事上,感受却出奇的一致。”
“是吗?可我看昱嫔和暚贵侍他们还能笑着跟他们说话,态度温柔有礼,俨然就是亲眷。”
“那只能说明你的修炼还不到家。”
白茸不想继续这个话题,说起别的:“那位道长似乎没有来?”
“坤灵子吗?”昀皇贵妃冷笑,“人家是修仙的高人,敬神敬鬼,怎么会敬我?”
“跟我说说他的来头吧。”
“他是泰祥宫年青一代中最有名望的弟子,最有希望成为泰祥宫的掌门人,只因生了张漂亮脸蛋儿被皇上看中,于是就来这里了。”昀皇贵妃一脸轻蔑,逗鸟棒就拿在手中,端详末尾的红色羽毛,冷笑,“得道高人又如何,还不是得脱光衣服趴地上伺候。在云华,再高能高过皇帝去?除非他真飞升成仙,否则只要还脚踩地面,就得无条件臣服于皇帝的意志。”
白茸抽过逗鸟棒也去戳笼里的小鸟,可怜的画眉被戳得到处扑腾叽喳乱叫。他笑嘻嘻道:“你好像对他很不满。”
昀皇贵妃恐他弄伤爱宠,一把夺过逗鸟棒,嫌弃道:“不会逗就别逗,把我家小离都弄坏了。”
小离……
白茸反应一阵才意识到是画眉鸟的名字,笑道:“你还真喜欢这个离字,猫叫阿离,鸟叫小离。”
昀皇贵妃眼中闪过一丝伤感:“小离的名字是仲莲起的。”然后又似神游天外,幽幽道,“仲莲的名字是我起的。‘美人舞如莲花旋,世人有眼应未见。’”放下逗鸟棒,倚靠窗户,眉间凝结一层忧伤。眼前,天地一色的白雪中,江仲莲一袭红衣,艳如红莲。他永远记得那一天,躲在远远的亭中遥望着深爱的帝王走向那抹红,一面窃喜一面哀伤。
笼中,画眉鸟的歌声婉转动听。
他望着那鸟儿尖尖的小喙,低声笑了两声:“我都快忘了他长什么样。你说奇不奇怪,明明他走了才不到两年,可我觉得就像上一世发生的事,仿佛过了千百年那样漫长。”
白茸很少能看到这样忧伤淡然的季如湄,印象中那个人总是高傲的、咄咄逼人的。此刻,他有点儿不认识他了,一时之间不知该作何反应,这才发觉原来平常看到的昀皇贵妃仅仅是其真正面目反射到外界的一道狭窄的影。他从来没有真正了解过他,看透他。
对于其他人,也是一样。
他忽然明白过来,无论瑶帝、夏太妃、昱嫔、昕贵侍还是玄青,这些围绕在他身边的人,只展现出了想让他看见的一面,至于另一些面目,他从不知晓。
他忽然有种渴望,想要了解一个人,从里到外方方面面。其他人可以不在乎,但他很想知道瑶帝的另一张面孔是什么样的,在朝堂上面对朝臣时什么样,在后宫面对其他妃嫔时什么样,独处时又是什么样。
心思飘忽之际,只听昀皇贵妃说道:“你好像对郭氏很感兴趣,不如跟我去瞧瞧。”
“现在?”白茸问,“去干什么?”
“他自视清高,不愿跟咱们这种红尘中的俗人见面,我岂能如他的愿。在云华,只要我还活着,就是后宫之主。他不愿低头也得低头,不愿见也得见,由不得他做主。”
白茸不想凑热闹,可又很想看看那人长什么样,性格如何,犹豫许久,好奇心还是占了上风,微微颔首算是同意了。
不多时,两架步辇先后起驾。
路上,昀皇贵妃回头:“不是我看轻你,只是他长得确实标致,不知比你强上千百倍,你到时候可别被他压过去,灭了自家气场。”
在白茸听来,这更像是昀皇贵妃变相的折辱,嗯了一声,说道:“也比你强上千百倍吧,否则就不会拉上我一起给你壮胆压场了。”
“我是看在你对他感兴趣的份上才叫上的,你可不要想别的。”
白茸不以为然:“你叫我去只因为我是云华最有荣宠的妃,有足够的资本与你一起耀武扬威。”
昀皇贵妃不置可否:“好吧,我承认是看中了这点,两个最受皇帝青睐的人去看望他,这排面我算是给足了,他要再不识抬举,别怪我不客气。”
两架步辇停在一座庭院前,院中有座二层小楼。
“三音阁……”白茸从步辇上下来,眯眼望着牌匾,“全真子道长好像也曾住过这里。”
“记性不错,上次给咱们驱鬼时小住过一两日,他对这里很满意,因此我相信郭道长也会满意的。”昀皇贵妃走进院中。
院子里,一人身穿灰袍,背对他们立于树下,手持长帚,正在打扫地面。
“唰,唰,唰……”只有扫地声。
章丹发出干咳,扬声道:“皇贵妃驾到。”
依然只有扫帚接触地面的声音,白茸看向地面,地上半粒尘土都没有。“在扫什么,地很干净。”
扫帚停顿,那人稍一侧身:“世人多凡胎,只看到高屋华厦结了蛛网,看不到心上蒙尘。”
白茸道:“所以道长是在扫自己心上的灰尘?”
“我心向往大道,已无所扰。如今要除之的是万物之尘,涤荡一切尘埃。”语气平静,宛如老僧入定前的呓语。
昀皇贵妃听得不耐烦了,三两步绕到他面前:“郭绾,我已经很给你面子了,在外面时迁就你,回到宫里还给你安排了单独居所,你不来拜见请安我也不追究。可我都站在你眼前,你却还装做看不见,就太不懂礼数了,泰祥宫的人都这般傲慢吗?”
“泰祥宫向来只敬拜天地,请您勿怪。”郭绾稍稍欠身,算是行礼。
“你……”昀皇贵妃被这敷衍的态度激怒。想他在回京这一路上,没少受郭绾的冷眼,但碍于瑶帝在身边,一直忍着没有发作,如今又被这些云里雾里的东西绕住,胸要气炸了。
然而激怒他的人却像没事人似的,又开始扫起来。
不知为什么,白茸见季如湄一副吃了苍蝇屎的表情就很想笑,慢慢踱到跟前,终于看清郭绾的模样。
皑如山上雪,皎若云间月,这是他能想到的唯一的形容。
昀皇贵妃说郭绾比他好看千百倍,白茸觉得这个说法很不恰当,何止千百倍,那是差的十万八千里的距离。清俊的脸庞,灿若繁星的眼眸,饱满粉嫩的双唇,五官搭配得恰到好处,不过分硬朗不过分阴柔,坚毅中带着温和,温和中蕴含冷艳,冷艳中又藏着清纯。微闪的羽睫之下是天地乾坤所能糅合出的最完美的一面,让人永远铭记。
在他见过的人中,能与之媲美的只有冯漾。可是他们二人的气质又截然不同,冯漾的美是世俗的,既能远观又可近赏,而郭绾的美是神圣不可攀的,只能仰视,哪怕碰一下鞋尖都是一种亵渎。
如果世间有神,那么就该是这样子。
他突然理解瑶帝了,郭绾的美是连圣人都无法抵抗的,更何况是以淫靡著称的梁瑶。如果有可能,他也想把郭绾带到身边,纵使碰不得,也要拥有,因为仅仅拥有,就已经能满足人们所有的情感需求。
他沉浸在幻想中,在脑海中抚摸着洁白无瑕的肌肤,于白日梦中做一把驰骋疆场的瘾。正兀自在精神世界畅快徜徉时,忽听身旁之人说道:“你穿的叫什么样子啊,既入了内廷就该改换宫装,怎么还穿着道袍?尚仪局的人没嘱咐过吗?”
他猛然醒来,看着那一身道衣,心下也觉得不太合适。
郭绾看了昀皇贵妃一眼,说道:“确实没说过。”表情平静,好像在跟空气说话。
昀皇贵妃一阵哑然,然后做深呼吸,又道:“那现在本宫告诉你了,赶紧换了衣服,别穿着这身灰袍到处招摇,不知道的还以为宫里又要驱鬼了。”手一挥,一个宫人立即上前,捧着一件宽大的长衫,颜色鲜艳,质地柔软。他微微一笑,复又温和了语气,说道,“这是特意给你准备的,是尚京最时兴的样式。道长身姿挺拔,穿上一定不俗。”
郭绾对那漂亮的衣服视而不见,重新扫起地来,扫帚掠过昀皇贵妃脚下,直把人逼得往后退:“不必了,穿这身挺好。贫道只是入宫来住几日,将来还是要走的,不用遵循宫规。”
昀皇贵妃大笑:“你身子都给出去了,还想出宫?死了这条心吧。在这云华帝宫中,进来了就别想出去。一朝为皇上的人,世代为皇上的鬼,就算死也只能埋在皇室墓园中,为皇上陪陵。”
郭绾手中一停:“皇上没有这么说过。”
“他给你承诺什么了?”
郭绾看了他一眼,眼中蕴含悸动,但又明显克制着:“皇上与贫道说的话是私密,于情于理都不该透露给第三人知晓。况且在云华境内,皇上才是人间至高无上的至尊,不是皇贵妃。因此,贫道自认为只需遵守帝令,而无需管旁人之言。”
“少贫道贫道的叫,在这儿,你就是连位次都没有的承恩庶人。”昀皇贵妃再也忍不住怒火,叫嚣起来,“今天这衣服你是不换也得换。来人,服侍坤灵子道长更衣。”
话音刚落,郭绾的衣服就被两个孔武有力的宫人扯开。
白茸惊讶地看着眼前一幕,想上前阻止,却也好奇这位自诩清高的道长会怎么做。
需知,任何人都是有脾气的。
外袍落地,郭绾又惊又怒,挣扎着甩开宫人,捡起遗落的扫帚胡乱挥舞:“皇贵妃欺人太甚!我与你无冤无仇,为何这般欺辱我?我不过应皇上要求随他入宫,又在路上被他……这些都不是我本意,你要觉得皇上因为我而冷落你,那应该去找皇上,为何时刻寻我错处?就算没有我,还有那么多绝色佳人,你每一个都能找麻烦吗?”
昀皇贵妃被说中痛处,又险些被扫帚打到,心中狂怒,伸手一指:“没教养的东西,竟敢口出狂言以下犯上。也罢,衣服不换就不换,今日就先治治你这目中无人不服管教的毛病。来人,传杖!”
随即,从外面进来两个手持棍杖的慎刑司宫人,速度之快令人咋舌,让人不得不怀疑早就准备好了。
此刻的局面是白茸不曾预料的,他以为来这里就是随便说几句话,现在才算明白昀皇贵妃拉上他一起来的意图了,这是在找人一起背锅呢。
就在他愣神的功夫,郭绾已被压在地上,扯住手脚。“我并无错处,只是遵循皇上旨意,皇贵妃不顾皇上谕令要动私刑吗?”
昀皇贵妃冷笑:“本宫说你有错你就是有错,至于私刑,你说的对,本宫就是对你动私刑。”接着对两位执杖的宫人道,“把衣服剥了,狠狠打。”
随着一声惊呼,郭绾的裤子已经被扒到膝窝,只余一条亵裤,短短的只到大腿,由于剪裁过于服帖,突显出挺翘的臀部。
白茸惊呆了,这与褫衣受杖没有区别,是诛心之举。
只一杖,惨叫便响彻云霄。
第二杖砸下,郭绾哭喊出来。他平日里潜心修道,生活起居都是小道童和杂役负责,可谓养尊处优,别说挨打,就是汗毛都没掉过几根,根本受不得半点痛。
昀皇贵妃的心情终于舒畅了,蹲下身子对郭绾道:“你当这里还是泰祥宫吗,能随心所欲?好好认清现实,这里是尚京帝宫,任你之前多高贵,在这儿连只蚂蚁都算不上,弄死你易如反掌。”
郭绾痛得天昏地暗,根本听不进说的什么,哭嚷道:“你什么都不知道,十足的蠢货。”
“你……”昀皇贵妃站起来,一脚踢上去,吩咐左右往死里打。
由于没有数目,掌刑的也不唱数,就这么抡圆胳膊打下去,一下接一下。雪白的裤子渗出血,随着每一次落杖,血迹逐渐变大,惨叫也更尖锐凄厉,似乎随时都要断气。
约摸打到二十下时,白茸实在看不下去了,扬声喊停。
这时,郭绾已是气若游丝,被汗水泪水浸湿的头发凌乱地贴在面庞,一双泪眼朦胧迷离,凄美异常。他就像个落难仙人,任谁看了都会心碎又心疼。
昀皇贵妃对白茸道:“怎么停了,这等大逆不道之人就是打死也是应该的。”
“他如何大逆不道了?”白茸反问,“细想起来,他说的也没错啊,难道要他不听皇上的听你的话?”
“我这是为咱们着想。”昀皇贵妃走近几步,压低声音,“他就是个祸害,留不得,你是没见过皇上看他的眼神,要是看见了说不定比我更想打死他。”
白茸退后,眼中凛然:“当年你就是怀着这种心思和恨意杖责我的,现在又要故技重施打杀别人,你居然还有脸让我跟你一起看?”
昀皇贵妃呵了一声:“我还当是什么原因,原来触景生情。罢了,你若不愿意看下去,离开便是。”转身吩咐继续。白茸对他草菅人命的做法极为不满,伸手按住他,说道:“皇上曾与我说过,要我跟坤灵子道长井水不犯河水,也许其中真有咱们不知道的隐情。你如此对他,就不怕误了皇上的事?”
昀皇贵妃表情微妙:“果真有此事?”
“要不你问皇上去?”
“为何不早说,非等人打成这样才说?”昀皇贵妃十分恼火。
“你是这后宫之主,你要罚人,我敢拦吗,一个不留神也要被你打呢。”白茸冷冷说完,吩咐旁人将郭绾抬回房间,又问服侍的人在哪儿。
昀皇贵妃道:“人家是得道仙人用不着服侍,把派来的人都打发走了,现在只有尚食局的人负责送饮食。”
白茸道:“他伤得不轻,找个太医来诊治吧。”
昀皇贵妃一下子笑出来:“道长是清高人,伤在那种地方,怎么好意思让太医看呢,他还是自己受着吧。”见白茸还想说什么,很快加上一句,“别担心,当年你比他伤得还严重,不是也没死吗。”说完,像个得胜将军扬长而去。
白茸想起自己被打后无医无药的惨状,越发心疼郭绾,让人回毓臻宫拿了伤药过来,又留下个伶俐的小宫人照料,这才走出三音阁的院子。
回到毓臻宫,他拿出费劲千辛万苦才得到的信,从头到尾仔细阅读起来,看完后又重新研读,直到每个字每个词每句话都印在脑子里才将信收回去。他问玄青:“思明宫那边有动静吗?”
“暂时还没有。”
他道:“旼妃倒是沉着住气,居然还不出手,难道他想明白了,要和颜梦华分开?”
玄青道:“再等等吧,毕竟朝中很多人也刚回来,可得喘口气。”
“那就过几天再看吧,思明宫外的看守都叮嘱过了吗?”
“按您的吩咐,已经说过了,还给了每人二两银子,应该不会出差错。”
“那就等着他们入瓮吧。”白茸按捺不住喜悦,在假想中翩翩起舞,正做着美梦,忽被什么东西打到,回神一看,瑶帝正笑盈盈站在面前,手里拿着一把折扇。
“想什么,这么出神?”瑶帝刚下朝回来,还没换回常服,在龙袍帝冕的映衬下显得异常高贵典雅,完全没有私下里那种纨绔风范。
不知为何,白茸眼前重叠出郭绾那张满是泪痕的脸庞,脱口道:“陛下去看看坤灵子道长吧,他被皇贵妃打了,下不来床。”
瑶帝心神一震,立即往外走。
白茸看着远去的帝王,心下松口气。这一局他赌对了,瑶帝和郭绾之间一定有不为人知的交易。因此,郭绾被打,皇贵妃势必会被问责。
他心道,颜梦华啊,机会我给你了,可要抓住才行,毕竟这已经是你最后的底牌,赶紧亮出来,彻底结束这漫长的角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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