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10】27 查抄(下)
by 仙人掌上的仙人昱贵嫔跟到尘微宫时,昀皇贵妃已指挥着人在宫殿各处翻翻找找。
不远处,暚妃冷着脸坐在廊下,身边围了一群宫人,阿虹正为他顺着心口。白茸站在花圃边,望着修剪过的低矮植物出神。阿笙等人则站在墙边,眼观鼻鼻观心,等待指令。
他在离宫殿台阶三丈远时定住,深呼吸,按耐住焦急的心,扬声唤了一声。
声音磁性优雅,面容平静。
暚妃从自己的精神世界中清醒过来,在看见他的刹那站起身,视线却不由自主移到从殿中出来的章丹身上。
章丹手中捧着一个小木偶,一根银针扎在木偶的躯干上。
他看得真切,不由得颤抖起来。那木偶光滑的没有五官的头部用朱砂写着白茸两字,身下裹了一条小汗巾充当裙子。
他不敢相信那东西是出自自己宫中,发出一声骇然的尖叫,几乎要晕过去,
同样震惊的还有昱贵嫔。
他一把抓住从身边经过的章丹,盯着那邪恶的东西看个不停,下意识伸出手想把那朱砂拂掉,随后意识到,那根本不是朱砂,而是红漆。
不,也不是红漆!
没有哪个红漆的颜色会那么独特,那是一种介乎于黑色和红色之间的颜色,是……
他不敢想下去,忽然松手,惊恐地看着章丹以同样恐惧肃然的神色把东西捧给昀皇贵妃。
此时,所有人都被震慑住,院内鸦雀无声,连阿笙都伸着脖子去看。
白茸死死盯着那人偶,两个猩红的大字犹如利刃戳在脊髓上,斩断神经。他两腿发软,感到眩晕,慢慢靠在阿凌身上。
事情不该是这样的,到底是哪儿出了差错?
但他没时间细想这些,反而望着暚妃,语气沉着冷漠:“你不该给个解释吗?”
暚妃推开旁人,跌跌撞撞走到他跟前:“我不知道是什么,我第一次见……”猛一回头,朝身后的阿虹大吼,“这到底是什么?怎么会出现在我房间?”像疯了一样跑回去揪起阿虹的衣领,使劲儿摇晃。可怜的阿虹脖子被卡住,濒临窒息,跪在地上呜呜直叫。
昱贵嫔实在看不下去了,和缙云一起从身后抱住暚妃,把人强行拉开,说道:“你先冷静些,现在什么都不清楚呢。”他把人揽在怀里,在耳边快速道,“不管发生什么,千万别自乱阵脚,别慌!”
然而暚妃陡然见到木偶,完全吓坏了,根本听不进任何话,只觉得那人偶变得无限大,上面的红色溢出来,蔓延到心上,要把他毒死,
他从昱贵嫔怀里挣脱出来,指着阿虹声喊道:“是不是你干的,趁我不注意把那东西放进来?一定是你,你收了人家的好处,要害我!”
阿虹捂住脖子边咳嗽边摇头:“奴才怎么会做这种事呢,这东西奴才也是第一次见啊!”说罢,连滚带爬冲向白茸,磕头道,“那东西真不是尘微宫的,那……那玩意儿……”他喘息着,语无伦次,“这一定是有人陷害我们……”
“谁会陷害你家主子?”白茸表情冰冷,向边上跨出一步,慢慢道,“暚妃一向好人缘,在宫里谁不说他一声好,这样的人也有和他不对付的?”又对恍惚的暚妃说道,“你是尘微宫之主,总该给个说法才对,让一个奴才给你出头,算怎么回事?”
此时,昀皇贵妃也幽幽开口:“暚妃对此是无话可说吗?”捏起那人偶扔出去。裹着人偶的汗巾被风吹开,翻滚着飞走了,只剩棕色的光溜溜的东西躺在青色地砖上,散发邪恶的气息。
“我……”暚妃下意识看了看昱贵嫔。
昱贵嫔走到人偶旁边,用脚踢了一下,镇定道:“从尘微宫搜出的就是暚妃所为吗?我看不见得吧,随便某个宫人夹带进去藏起来,神不知鬼不觉。”
昀皇贵妃深以为然,点点头:“那就先把宫人们押到慎刑司去,看看能审出什么来。”
此话一出,所有尘微宫当值的宫人都跪下来,有说饶命的,有说冤枉的,哭声喊声一片,看得人心头发紧。
阿虹深知一到慎刑司必要受折磨,心里发怵,急得不得了,挪到暚妃身旁暗中捏了一下他的胳膊,小声道:“主子倒是说句话啊,这些人要是真进了慎刑司,胡说八道一通,咱们就都没活路了。”
望着脸色发白的阿虹和那些跪地不起的宫人们,暚妃终于冷静下来,混沌的脑子开了窍。他想着昱贵嫔刚才说的话,尽最大努力定了心神,慢慢走向昀皇贵妃,正色道:“您凭什么说这东西是我的,上面只写了白茸两字,可没写我墨修齐的名字。”
“你这话说得真有意思,有谁做坏事还留名的。”昀皇贵妃笑了。
“的确,是不能写名字。”暚妃低下头,摆弄腰带,说道,“皇贵妃的玉佩真漂亮。”
昀皇贵妃啊了一声,不明所以,低头一瞧,只见腰带钩上多出个玉珏,下面坠着青色丝绦。“这不是我的……”
他一脸茫然。
看看左右,均和他一样不明白到底怎么回事儿。
暚妃道:“玉佩在您身上,肯定是您的呀。”
昀皇贵妃看了眼暚妃,那条白色腰带上什么都没垂,忽然明白过来,一把抓下玉佩塞进他手中,答道:“这么多双眼睛看着,都能证明我没拿你东西,那玉佩是你刚才趁我不注意挂上去的。”
暚妃握住玉佩,手指抚摸上面的纹路,说道:“既然您能这么说,那么我想我也能这么说一句。尘微宫这么多双眼睛看着,均能证明我没有行任何不轨之事。”
昀皇贵妃瞪眼不语,看了眼身旁。
白茸适时开口:“既然你不想慎刑司介入,那就呈报给皇上吧,毕竟你是尘微宫之主,身居高位,理应由皇上亲审。你看如何?要觉得可以,那我们就走了。要觉得不行,那就还是先让慎刑司接手吧。其实你不必担心什么,他们只是过去问答,要是无事自会放回来。”
说是问答,暚妃却知道肯定会刑讯逼供。他忆起若缃挨打后的惨状,不由得一阵心悸,不忍这些和他朝夕相处的人们受那苦楚,更害怕阿虹的话成真。尤其是,那些宫人中有帮他把书稿带出去交与书商的,那人虽不知内容,但其中关联旁人只要稍稍一想便能通顺。到时候,先不说诅咒一事如何,单单那书稿之事曝光,他恐怕就得到冷宫过下半辈子去。
可如果宫人们不去慎刑司受审,那就意味着他会被瑶帝亲审。
想起瑶帝,他又是一阵恍惚。
瑶帝不爱他,一点儿都不爱。虽然他会收到来自瑶帝的温情和各种赏赐,但他很清楚,那不叫爱,只是瑶帝在履行义务。
他有理由相信,若是亲审,瑶帝根本不会费心问什么,只会听从白茸的安排,白茸让干什么就干什么。而到那时,他连去冷宫的机会都没有了。
他看着白茸,忽感荒诞。
昔日那个和他一起围坐桌边喝茶聊天的人不见了,只有冷酷的一心要逼死他的昼贵妃。
现在,他终于明白昱贵嫔不让他轻举妄动的原因了。
白茸看着良善,但那只是伪装,就像他少年时跟随父亲到山林里打猎遇见的狞猫。那毛茸茸的东西长得很像大号的家猫,平日潜伏在岩石后面,懒洋洋地睡觉,看起来十分温顺,就算危险临近也不会睁一下眼。可实际上,它只是在等待,等到有一击必杀的把握时才会暴起,咬住对方咽喉。待厮杀结束,优雅转身,又是一副慵懒的样子。
这样的人,他如何敌得过。
他回头看了看宫殿,也许就该一头撞死在殿柱上,一了百了。
可是,他又没有死的勇气,那个敢于在赏菊宴上抗旨不遵的人早被这座华丽的帝宫给蚕食没了。
他不再是顶天立地的墨修齐,而是伏于人下的暚妃。
前者,可以以死证清白;后者,却只能为家族苟且偷生。
他这样想着,心中涌现更多的愤怒和不甘,刚要开口,就见昱贵嫔慢慢走过来,将他挡在身后。
“不知贵妃可否容我说一句?”不等白茸反应,继续道,“为什么总让别人自证清白呢,贵妃若是觉得暚妃诅咒你,就请拿出切实的人证物证来说明暚妃是何时何地做了这诅咒之物,又是如何散播流言的?”
白茸沉默了。
昱贵嫔走近他,接着道:“况且,你如何证明这东西就是暚妃的?尘微宫可不止住过暚妃一人,还有薛嫔呢。敢问贵妃如何断定此物不是薛嫔所有,毕竟他当时也害过你,暗地里做些邪物很正常。”
白茸依旧没有开口,只冷冷看着他。
昱贵嫔又走近几步,和白茸近在咫尺,用只有彼此才能听见的声音说道:“其实你心里很清楚,所谓诅咒之事根本就是无中生有,墨修齐是无辜的,你来这么一出大戏不过是想用另一条流言来压住上一条流言,你的目的已经达到了,不如就此收手。”
白茸笑了,低声道:“你凭什么相信他是无辜的,还是因为你知道谁是罪魁祸首?”
“我知不知道不重要,重要的是暚妃确实什么都不知道,诬陷一个清白之人的感觉有那么好吗?”昱贵嫔抚摸衣襟上的枫叶领针,目光沉静,“如今贵妃的样子倒让我想起几年前的游园会。我倒好奇,当初在面对同样的困境时你可否想到有朝一日也会用莫须有的罪名逼死别人?”
白茸默默看着那双美丽的眼睛和饱满水润的双唇,就是那一双唇瓣,在他最不知所措的时候轻轻开启,挽救了他的命。
就在那一瞬间,他心虚了,有些不认识自己了。
他很清楚这是整垮暚妃的绝佳时机,可在听了昱贵嫔的那番话后,有些东西再也说不出口。他没法面对暚妃那张凄然决绝的脸,这让他想到了游园会上孤立无援的自己。
他让阿凌捡起地上的人偶以及飘落的汗巾,对暚妃道:“既然已故的薛嫔也有嫌疑,那我们就再调查好了。”说完,带人走了。
院里的人陆续走光,只有靠门口的位置还站着一人。
是冯漾。
那张端丽倾城的脸庞正洋溢着笑容,把冬日午后的暖阳都比了下去。
昱贵嫔瞪了他一眼,把暚妃带回殿中,安抚了一阵,再出来时发现冯漾已经走了。
他问缙云:“冯漾什么时候来的?”
“有一阵子了,但没进去。”
“他说什么了吗?”
缙云答道:“没说话,只是昼贵妃走时,他显得很不高兴。”
昱贵嫔细想前因后果,渐渐理出些头绪,一边朝梦曲宫的方向走一边咬牙恨道:“一定是他搞鬼,这回我绝不会再妥协。”
***
走出梦曲宫,白茸步子沉重,有些烦躁又有些茫然。
他站在岔道口,不知该去哪儿。身边每一条宫道都是那么的高大笔直,没有尽头,宛若迷宫一样。
就在他徘徊之际,昀皇贵妃带人从后面追上来,扳过他的身子,与他对视:“就这样走了,不管了吗?多好的机会啊,就这样不要了?”声音嘶哑,隐含怒气。
“那我还能怎么样?你还想怎么样?当场杀了他?”
“……”
白茸道:“事情出了差错,我试着将错就错,但我做不来,我不是你。”
昀皇贵妃目光闪过一丝不满,轻蔑地笑了笑,说道:“少装纯真,当你说要把东西放到慈明宫时,不是挺心安理得吗?”
白茸看看左右,眉目阴郁,低声道:“回去说。”
毓臻宫中,白茸把那人偶扔到吃饭的圆桌上,说道:“做得真够丑的,竟还围了条裙子,我看倒不如不围,围上了不伦不类,一掉下来像扒了裤子,我都不忍看。”
昀皇贵妃喝了热茶,身体暖和过来,不似刚才急躁了,慢悠悠道:“时间仓促,能弄出来已是不易,哪儿管好看难看。”
白茸靠在椅背,细细回想下来,说道:“这件事是我着急了,以为咱们有万全的把握,可实际还是有漏洞。昱贵嫔刚才说的有道理,只凭一个人偶就要将人定罪,实难服众。更何况,咱们也确实没有证据证明那东西是墨修齐的,只要他们一口咬定是薛嫔遗留之物,那就是僵局。到那个时候,无论谁参与进来,都没法破局,最后只能不了了之。”
昀皇贵妃沉吟:“我现在好奇的是,东西原本放到慈明宫,为何跑到尘微宫去?”
白茸手里揪着汗巾,揉来揉去,答道:“这还不好理解吗,咱们的计划被冯漾参透了,并且将计就计嫁祸给别人。”
昀皇贵妃道:“按理说,就算他发现端倪,直接处理掉就好,又或是在咱们搜查时辩称是以前颜氏的所有物,撇清干系,没必要嫁祸给尘微宫吧。他们四大家族不是号称同气连枝吗?”
“所以,从这个角度来说,墨修齐还不能除掉,他坐镇尘微宫,就是陇西势力的代表。他一没,冯氏独大,咱们更难以控制。”
白茸有些头疼,揉了揉眉心,神色疲惫。心想,他们根本控制不了冯漾,冯漾以赞善大夫的名义暂居内宫,完全不受后妃等级制度约束。以皇贵妃和贵妃的名号去压制,只能获得表面上的胜利。
他重重叹气,觉得这件事简直就是个闹剧,轰轰烈烈开局,又草率收场,让人看笑话。
他命人端来长碟,盛上腌制的蜜枣和陈皮梅子,推到昀皇贵妃跟前,续道:“此事到此为止吧,别再扩大了。我想经过这么一闹,应该没人再敢提我的事。”
昀皇贵妃用果叉随意扎了个陈皮梅子放入口中,吐出果核,嘟着嘴说了句真酸。他起身告辞,临走前说道:“冯漾与其他人不同,其他人咱们都好拿捏,唯独他,宫内有太皇太后可供倚仗,宫外有冯氏给他撑腰,要动他几乎不可能。咱们还得想其他办法,我先回去,看看还有没有密报。”
白茸独自坐了会儿,思索片刻,端着长碟,出了大殿,绕到后面一排长屋。
那是宫人住的地方。
他悄声上了二楼,小心推开一扇房门,站在外间朝里张望。透过珠帘,里间的床上,有个人裹着被子呼呼大睡,仔细听,甚至还有微弱的鼾声。
他挑开帘子。靠近床头的小桌上,空盘子空碗摞了四五个,里面还挂着些汤水和瓜子皮。
他把长碟放到桌上,顺手拿起一本倒扣着的书,封面上写着《我和佛子的故事》。大致浏览,不由赞叹写得真好,笔触细腻流畅,语句自然唯美,就是内容太香艳,极具冲击力。
他把书合上,再看下去恐怕就把持不住了。
再看靠墙的矮柜上,另放了几本书,大致一翻,也多为某某秘史,某某情史之类,其中更有一本名叫《秘穴探幽》的书,稍微细品书名,便觉血脉偾张,浑身不适。
他不知该说什么好,视线转向别处。
恰在此时,床上的人醒了,睁着眼看他。
四目相对,两人谁都没说话。
须臾,白茸发觉手中还拿着那本《秘穴探幽》,面上一紧,说道:“你都看的什么书啊,真是不堪入目。”
玄青坐起来,一脸莫名其妙:“这本书讲述了几则溶洞探险故事,有什么不妥吗?”
白茸哑然,将书扔到桌上。
半晌,又道:“给你带了些蜜饯果子。但看样子,你似乎也不需要。”伸手一指桌子,“你这日子过得滋润,酒足饭饱倒头就睡,还有话本故事可以消磨时间。”
玄青披上衣服,下床站起来:“奴才是发自内心地想干活,奈何病了,只能在屋里躺着。”
白茸无语,翻个白眼,嘴一撇:“病好了就出来干活吧,把这收拾了,盘子都快长毛了。”说着,打了个喷嚏,又道:“怎么这么冷,也不烧个火盆。”
玄青道:“烧火盆还得开窗户,多麻烦,不如被窝里暖和。”
白茸冻得直跺脚,说道:“待会儿你去库里多拿些料子和棉花,送到外面去,给宫里的人再裁上几套冬装,今年冬天格外的冷,就尚宫局发下来的那点儿破棉袄,根本挡不住风。”
玄青替所有人道了谢,问道:“主子的事解决了?”
白茸猜到阿凌肯定会跟玄青透露最近发生的事,轻轻叹气,随后又想到什么,没好气道:“我每日服用夏太妃所谓的调理秘方,压根儿没一点用。”
玄青道:“您服用的时间也不长,有些人要调理六七年呢。”
闻言,白茸要晕过去,摆手道:“罢了,随便吧。”走到门口,又道,“ 收拾好了就来吧,你总不在,连皇上都问你呢。”
他走出房间,心情舒畅很多。
没有玄青在身边,他总觉得生活缺点什么。虽然阿凌做得也很好,但到底跟他的时间短,不能准确把握他的意思,还是玄青好,只消一个眼色就能心领神会。
至于那件事,就让它过去吧。谁还没点儿自己的想法和牵挂呢,只要不损害他的利益,玄青爱怎么样就怎么样。
正想着,却见几道身影戳在院子中央。
他停住脚步,心中有了不好的预感。
行香子来了,身后跟着两个宫人,正和阿凌谈话,看到他后,面无表情地行礼问安,说道:“太皇太后有口谕带给您。”
他拧着眉头,走过去,看着手指上的紫宝石戒指,淡淡道:“说吧,我听着呢。”
行香子近前几步,说道:“传太皇太后口谕,贵妃白氏媚上欺下,掌嘴。”
沉重的巴掌声响起。
随即,是阿凌惊恐的叫声。
白茸被这一巴掌打蒙了,脑子嗡嗡叫,好像有个陀螺在脑壳里打转。他捂住脸,朝行香子看过去,还未说什么,只见眼前一花,另一边脸上也挨了一下。
他被打趴在地上,嘴角全是血,用手背去蹭,才发现鼻子也流血了。
四周响起更多的呼声,不少人朝他跑来。阿凌蹲下去将他抱在怀里,对行香子道:“你疯了吗,纵然是太皇太后懿旨也没有这样打的。”
行香子居高临下道:“太皇太后还说了,要用力。”接着对白茸道,“奴才听令行事,对不住了。您要无事,奴才便回去复命。”说完,转身就走。
白茸摔倒时磕到膝盖,一时半会儿起不来,抓住阿凌的衣袖,恨道:“你去,也打他去!”
阿凌一惊,急道:“这可使不得啊……”望着行香子的背影,心知那人虽是个奴才,可此时此刻代表的是太皇太后,他们要是敢还手打回去,那就是打太皇太后的脸。从古至今,还从未有人敢这样做过。
然而白茸被打疼了,根植于骨子里的那种市井之徒的野性被激发出来,哪里顾得了上下尊卑,喊道:“行香子,你给我站住!”
他忍着腿疼爬起来,眼中狠戾:“那老东西凭什么打我,我看他是忘了在毓臻宫吓尿的时候了!”
行香子慢慢回头,眼中透着不可思议。他第一次听见有人敢对太皇太后如此不敬,张嘴要呵斥,却发现根本反驳不出来——毕竟,当着众人的面,他既没法说太皇太后没尿裤子,也没法说白茸扯谎,因为那是尽人皆知的事实。
就在他的脸庞因为气愤而变得忽白忽红时,玄青来了。
白茸一见到玄青,突然生出一股天不怕地不怕的力量,伸手指向行香子,哑着嗓子大喊:“传贵妃懿旨,打他!”
玄青还在永宁宫做事时就看不惯行香子,如今又见自家主子受了欺负,当下撸起袖子蹿到行香子跟前,以极快的速度扇了两巴掌。
行香子捂着脸大惊,退后两步,说道:“我替太皇太后传懿旨,你怎么敢……”话未说完,胯下又挨了一脚,魂魄立时被踢出了天,被打红的脸瞬间煞白,捂住那倒霉的物件蹲下去嗷嗷叫,半天起不来。
玄青看着他,冷冷道:“我奉贵妃懿旨,打的就是你!”说罢,对跟随行香子的两名庄逸宫的低等宫人说道,“还不快把人扶回去,耽搁了治疗时间,人就废了。”
行香子疼得额上直冒冷汗,开口想骂上几句,却见白茸向他走来。他害怕再被踢打,憋回想说的话,被人扶着一瘸一拐地走了。
白茸站到玄青身侧,用帕子捂住口鼻,闷声道:“你倒利落,专踢人家命根子。”
玄青道:“您不是说过吗,打人要打脸,踢人要踢裆。”
一同过来的阿凌听到他们的对话,显得十分不安,紧张道:“这要怎么办呢,您打了行香子,太皇太后不会善罢甘休的,说不定会传杖。”
白茸此时也有些后悔,不该意气用事,可当时他气晕了头,一心就想打回去,赢回点儿面子。
什么叫媚上欺下?
宫廷中哪个不媚上,哪个不欺下,凭什么只打他?
敢情这是给暚妃报仇吗?
他哼了一声,拿手镜照了照,两边脸颊浮现出清晰红肿的掌印,嘴角结着血痂,鼻子下面一片血污。
真够狼狈的,那张脸连他自己都觉得丑。
他拔掉钗子,把头发弄乱,将镜子塞给阿凌,对二人说道:“去银汉宫,把皇上叫来,我就不信那老不死的敢在皇上面前打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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