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10】18 妖书(上)
by 仙人掌上的仙人夜半,银汉宫灯火辉煌。
瑶帝揽着白茸从假山回来后,心情舒畅,好像刚打完胜仗,雄赳赳气昂昂。
白茸不知这好心情从何而来,毕竟瑶帝刚刚下令处决了一个曾和他同床共枕的人,要换做是他,多少得有些感慨。
用晚膳时,瑶帝看出他心不在焉,以为是被那些流言中伤,柔声安慰:“朕已经下令严查流言源头,谁敢散播,姓王的就是例子。你千万不要为了这点事儿伤神,不值当的。”
白茸本就吃不下多少东西,听瑶帝提起晦气事,更加没有食欲,放下筷子,说道:“出了这等事,应该不会再有类似流言散播开来。我担心的是,您如此处罚,会不会惹人议论。毕竟,那王选侍也是个有品级的,就这么处死了……”
“死了便死了,有什么关系。”瑶帝扔下象牙筷子,向后倒在椅子里,双手交叉叠在脑后,“况且他散布流言在先,对你出言不逊在后,理应严惩,现在这么处置已是十分恰当了。要是朕的曾祖还活着,看到这一幕,定会说朕太过仁慈。”说罢,向前探了探身子,故作神秘,“你知道厉宗皇帝遇见这种事会怎么做吗?”
白茸摇头,联想起厉宗皇帝用活人喂食鼍龙的恐怖事迹,觉得若是真遇到这种事,处置结果一定比现在可怕千百倍。他下意识问出来:“环帝真遇到过类似之事吗?”
瑶帝道:“还记得那位庄贵妃吗?”
“就是那个在宴会上被刺客杀死的庄贵妃?”
“对,就是他。”瑶帝拍拍自己的腿,示意白茸坐上来,搂住爱人,继续道,“庄贵妃宠冠六宫,算是环帝的至爱。在那场意外的三四年前,有一次在花园里,他和另一位嫔妃因琐事吵嘴,被环帝撞见。环帝十分气愤,当场将那嫔妃废为庶人,又割了舌头,斩去手脚,送到城郊一处暗窑子去了。”
白茸听后,满目震惊。心想,暗窑子可不比正经的青楼,什么恶心事都能做出来,这样的下场的确比死还要可怕,忍不住唏嘘道:“他若恼羞成恨,痛快杀了便是,何苦将人那般折磨。”说着,搂紧瑶帝,越发觉得眼前的人仁慈善良。
瑶帝道:“不说旁的事了,朕跟你说件正经事。”
白茸从他身上滑下来,坐到一旁:“什么事啊,这么严肃?”
瑶帝哈哈笑道:“是正经事,但不严肃,朕想给你兄长赐婚。”
白茸愣住。
真是想什么来什么,他都不知是该感叹运气好还是运气差。
“是……是谁啊?”他结结巴巴的。
“也还没想好。”瑶帝道,“不过,大体上是甘州杨氏之人。”
“甘州杨氏?”白茸不清楚这些世家的情况,只知道瑶帝能看上的一定是豪门大族,说道,“他们能愿意吗?”
云华的嗣人低人一等,因此讲究的是嫁高娶低。双方婚事,条件好的一方为郎君,条件略差的一方要当承孕的嗣人。若是家世门第相当,便以财力决定。至于那些门阀贵族之间的联姻,则要复杂得多,大多遵循礼尚往来的原则,有娶有嫁。
而白莼之所以到二十七八还未成婚,就是因为以白家以前的条件,没人愿意嫁进去受穷,而他自己又粗野惯了,说什么也不会给别人当嗣人,就这么一年拖一年,生生拖成大龄青年。
白茸想到这里,忽然问道:“是让白莼入杨家吗?”
瑶帝惊讶:“你想让白家绝后?”
白茸头摇得像拨浪鼓似的,头上的珍珠钗乱颤,为难道:“可他那样的人,若真娶了豪门大家的公子,恐怕也镇不住,到时候鸡飞狗跳,反倒弄了个没脸。”
“关于这点你就放心吧,甘州杨氏是出了名的会调教,他们家出了好几位王妃,都是贤良淑德的典范。”
白茸还有疑虑,下意识拿起筷子,准备夹面前的小菜,只是筷子刚伸出去,便缩了回来,犹豫道:“我听说甘州太守是方氏举荐,杨家既为豪门,肯定与太守关系密切……”
“确实如此,不过杨氏离朝堂还远得很,不用担心。而且更重要的是,杨氏是四大家族以外可以尚皇族的家族,你兄长若娶了杨氏公子,以后就和亲王成了连襟。有了这层关系,咱们后面的路就多了一份支持。”瑶帝一边说,一边从刚才白茸想要夹取的那一盘菜中夹了些出来,放到干净的小碟中,推给白茸,又道,“多吃些,朕喜欢看你吃饭。”
白茸边吃边道:“为什么?”
“不为什么,就是喜欢看。就好像日升日落,自然而然地喜欢。”
白茸笑了,心里喜滋滋的,又想到昼字,本就有日出之意,更觉得瑶帝这回答无比精妙,甚合他意。
吃完后,他拉着瑶帝跑进众多寝室中的一个,说道:“今儿晚上就在这儿睡,如何?”
瑶帝一愣。
这是不合规矩的。
夜晚就寝时的房间必定得是他亲自定夺才行,旁人代为确定,有弑君之嫌。以前就有过近侍仗着宠爱代替皇帝选择就寝卧室,被直接拖出殿外杖杀的例子。
不过瑶帝并不想把这么可怕的先例告诉白茸,只是笑了笑,问道:“为什么选这儿?”
白茸解释道:“这个房间靠边,没有夹壁墙,早上安静。”
瑶帝明白过来,原来是宫人们在通道中行走时声音大了,吵到了爱睡懒觉的人。
他道:“就听你的。”
晚上就寝前,白茸把自己脱个精光,滑进被子,拥着瑶帝道:“陛下要是定下来,不妨让杨家公子入宫一趟,我见一见。”
瑶帝翻身跨到他身上,俯下身含住暗粉色的乳粒,玩弄一阵后,开口道:“以什么名义呢,朕要是召见,恐怕他们会错了意。”
白茸的欲火被瑶帝拱起来,心上痒痒的,眯着眼,吐出半口热气:“就说……我要选个陪伴侍从……”
他话未说完,瑶帝的唇就已贴了上去。一条灵巧的软舌将满腔旖旎注入到他口中,贪婪品尝着味蕾摩擦之下诞生出的仙涎。
娇柔的呻吟从他喉咙深处溢出,凝结成看不见的丝,牵住瑶帝的心尖。声音高些,那心尖便颤一颤,声音低些,那心尖便抖一抖。
如此牵引之下,瑶帝只觉身下洪流不止,胯下巨物蓄势待发犹如巨柱。
瑶帝伸手拿了香膏,挖了一块往白茸身下送,前后左右都抹到,稍稍扩张了一下,就把自己身下巨物硬塞了进去,搂住腰身进进出出,只消四五下就顶到最深处,细细研磨穴心小肉,品尝个中滋味。
白茸的腰都快顶麻了,高涨的快感将他淹没。
他又开始叫起来。
与刚才的媚吟不同,声音软软糯糯,像只猫儿在撒娇,瑶帝听了笑道:“美人如此隐忍,莫非嫌朕不够卖力?”说罢,胯下用力狠狠一撞,在穴心胡乱一搅,戳得那处媚肉乱颤。
“啊啊啊……”这一次,如引吭高歌,可把瑶帝高兴坏了,在他的认知里,叫得声音越大,越能说明自己威风凛凛。
以往白茸顾着面子,不愿声音太大,此时被自己的浪叫吓了一跳,又见瑶帝咧嘴笑个不停,当即觉得被嘲讽了,又羞又气,红着脸捶了他一下,气道:“陛下轻些,都快把我捣坏了。”
瑶帝闷头不语,只捉住那拳头亲了一口,又投入到新一轮冲刺中,力道却是小了,如同个钻头小心翼翼。
动作变慢变缓,好像有个羽毛划过身下,亦酥亦痒,勾弄挑逗似的浅尝辄止。
白茸又不乐意了。
他已经被刚才几番撩拨弄得灵魂出窍,心中空荡荡,急需有东西填满身体。没了瑶帝的抚慰,整副皮囊要坍塌下去,哼唧道:“陛下快来啊……别停下……”
瑶帝刮了一下鼻头,笑道:“一会儿说深,一会儿说浅,一会儿喊急,一会儿喊缓,你到底要朕如何呢,真是难伺候。”说着,停顿一下,毫无征兆地加大力度,快速冲进去,在肠肉火热的邀请下直入深处,又在抽离时缓慢带出晶莹的黏液。
这一撞把两人的魂儿都撞进彼此的血肉中。
白茸自感飘上了天,不禁闭上眼,沉浸在激情和火热中,不多时身前也是淋漓一片,吐出琼浆玉露。
一时间,帐内低吼娇吟,声声不止,两人的气息如冷焰,彼此缠绕,彼此燃烧。
在这浓重的情欲中,夜色都显得淡了。
***
几日之后,毓臻宫要遴选陪伴侍从的消息不胫而走。宫中各处议论纷纷,成为近些天来最引人注目的谈资。
在其他人眼中,这可不是常有的事儿。云华建国三百余年,还从未听过有哪位嫔妃从外面选人来当陪侍的。
尤其是此次选人的是毓臻宫的昼贵妃,这让大家心里更犯嘀咕,天天陪伴瑶帝的人,竟也要他人作陪,实在荒唐可笑。
不过,随着大家的深入探讨,已经在来京路上的“陪侍”杨公子逐渐成为新的焦点。有好事者说,这是昼贵妃暗地里给瑶帝塞人呢。又有人说,昼贵妃素有盛宠,断不会做那损人不利己的事。还有人信誓旦旦地称,杨公子是真的要入毓臻宫当陪侍,只是一旦见过瑶帝后,就该入银汉宫陪皇帝去了。
种种猜测,不一而足。
腊月初一,昀皇贵妃的小花厅里坐满了人,七嘴八舌说着同一个话题。
就在昨日,杨公子进宫了。
暄妃好热闹,特意掐好时间去宫城门下观望,此时正跟大家眉飞色舞地说道:“我瞅着年纪不大,顶多十八,模样倒没有传言中那么漂亮,勉强算中上。但那仪态真是端庄,各种礼数非常周到。”
李贵嫔问道:“他一进宫就去了毓臻宫吗?”
“当然,是昼贵妃亲自接的呢。”
说完,瞄了眼对面的空位,其他人也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怪不得昼贵妃没来,敢情是和新人谈心去了。
昱贵嫔说道:“一个陪侍以至于贵妃亲自接引,这面子够大的呀。”他这些天气色好多了,经常约人在御花园玩耍,偶尔还陪太皇太后在庄逸宫看戏。此时,端坐在暚妃身边,手中捧着个小暖炉,一本正经望着空椅子。
昀皇贵妃接口:“人家姓杨,在甘州地界上横着走,面子当然要给足。”想起那位入宫来的杨公子,又是一笑。
说起来,那个人他还见过呢。
那还是在去往黎山途中,甘州太守曾在私宅设宴,为瑶帝一行洗尘,当时出席宴会的就有杨氏家主和其三位嫡子。
那三个孩子才学性情皆不俗,且没有一般世家子弟的清高和怪癖,谈吐优雅风趣,平易近人,可谓是“既能入书房,又能入帐床”的完美伴侣。
唯一点可惜,那三位公子的模样不太出众,仅仅尚可。
当然,这对他来说未尝不是件好事,否则要依着瑶帝的性子,当场就得把三个都收下不可。
所以,当旁人都觉得是瑶帝要通过毓臻宫收人的时候,他只当笑话听。别说白茸能否同意,就算同意了,估计瑶帝也看不上。
堂下,还在说着此事。
他懒懒地一抬手指,说道:“大家伙也别猜了,以后有的是机会见到。不过我要提醒大家,虽然杨公子是来做侍从的,可你们见了面也要有礼数,切不可拿人家真当奴才看。”
底下的人纷纷颔首。
他满意地点点头,刚要宣布散会,就见冯漾走了进来。
这是冯漾在织耕苑风波之后第一次出席晨安会,装扮典雅,十分精神。不过很多人一见到他,最先想起的并不是织耕苑的事,而是那枯燥的宣讲会,唯恐又要学习那本该垫桌脚的《贤妃传》。此念一起,不少人都往他手上看去,见到真有本书册,立即心凉半截。
尤其是暄妃,一见到那书,整个人都蔫下去,缩在椅子里,不由自主地拉了拉领口,将跷起的腿放了下去。
许多人也是如此,都在审视自己的仪表。
昀皇贵妃对这种迟到行为非常不满,本想斥责,又想到一旦说起来不知要耗费多少心力,遂犯了懒,按下火气,掬起一抹和善的笑容:“冯赞善今日来得晚了,我们要散了。若是有话,可明日再说。”
冯漾看了一圈,面对空座位,忽然走过去坐下,说道:“我是来找昼贵妃的,若他没来,那我就没什么话说了。”
昀皇贵妃听出他语气中的不善,心中一紧,再仔细看他手里的书,不禁问道:“这本《历代贤妃传》好像与宫内的不同,你是从哪儿得来的?”
冯漾交出书,说道:“这是最近几日刚在市面上流通开来的《增补历代贤妃传》。有人在外面看到,买下来给我。”
昀皇贵妃随手翻了翻,面色渐渐凝重,合上书后对其他人说道:“都散了吧,这里无事了。”
众人压下疑惑,走出碧泉宫。
小花厅里只剩下昀皇贵妃和冯漾。
“这是……谁写的?”昀皇贵妃问完,忽而一笑,“我的意思是,增补的部分是谁写的?”
“皇贵妃不知?”冯漾道,“这里面虽然增加了一些人物篇幅,但大多着墨不多,堪堪写出生平而已,唯有贵妃白氏一篇,内容详实,用词优美,好像细细雕琢过。所以,谁是主使,一目了然。”
“你的意思是昼贵妃把自己写进去了?”昀皇贵妃又仔细看了看那篇文章,遣词造句十分老练,所用对仗也很精妙。“你太抬举毓臻宫那位了,他可没那水平。”
“皇贵妃不要揣着明白装糊涂。”冯漾的脸色暗下去,走上前将册子拿走。
闻言,昀皇贵妃是彻底糊涂了,说道:“这东西我也是第一次见,怎么就是装糊涂了?”说罢,揽袖起身,绕过边上绿植,来到正堂。一回首,发现冯漾亦跟在身后,有些吃惊:“冯赞善为何还在这儿,我要逗猫了。”
见冯漾阴着脸,扬声喊了几句阿离。
很快,灰猫从某个犄角旮旯跑了出来,在他脚边翻着肚皮躺下,来回扭动,嘴里发出喵呜喵呜的叫声。
昀皇贵妃蹲下身子,怜爱地挠挠阿离的下巴和肚皮,又顺了顺后背的皮毛,说道:“小淘气包,从早上起来就没见着你,不知跑哪儿野去了……”
冯漾听了几句,实在受不了那矫揉造作的语气,说了句告辞,转身离开。
昀皇贵妃将阿离抱在怀里抚弄,招来章丹,说道:“你应该看见那书了,赶紧给我也弄一本,顺便再问问作者是谁。”
接着又唤苏方前来,问道:“此事你怎么看?”
“书上没写作者,肯定是害怕被人知道身份。”
昀皇贵妃气道:“废话,这还用你说。”
苏方却道:“奴才的意思是,若真是民间某个好事者写出来的,取个笔名也无甚关系,就算抓起来也不是重罪,至多罚几个钱再关上几个月,说不定还会因此名声大噪,怎么看都是笔划算买卖。”
“所以……”昀皇贵妃想过味儿来,迟疑道,“写文章的人有可能在宫内?”
苏方挨他身边坐下,挠了挠阿离的下巴,沉吟道:“如果不是宫中之人,那么也一定是和宫中关系密切之人。此人多半也有些名气,大家都认得,为了保护自己不暴露出来,索性连笔名都不要,将书稿寄给书行,给足了银两,来个佚名刊发。”
“那依你之见,与毓臻宫有关吗?”
苏方面色犹豫,欲言又止。
昀皇贵妃不耐烦了,撒手让阿离跳下去,拍了拍手上的猫毛,不耐烦道:“有屁快放。”
苏方站起来躬了躬身子,回道:“奴才觉得,跟那位没关系,或者说,他虽是受益者,但应该不是主使。”
“何以见得?”
苏方呵呵笑道:“此书一经流传,必会引起骚动,这不是把自己往风口浪尖上顶嘛,以贵妃的才智,恐怕做不出这么……愚蠢的事儿。”
“所以还有谁会做呢……”昀皇贵妃百思不解,望着窗外的萧瑟,叹口气,“这风刚停没几天,又要刮起来,真是没完没了啊。”
***
香烟袅袅,云雾缭绕。
太皇太后坐在庄逸宫玉佛阁二楼的茶几之后,一边饮茶一边听行香子念书。
“昼贵妃白氏,尚京东宁县人氏,肃宗瑄帝之谨妃夏氏之养子,性柔嘉,好读书。对上尊奉恭敬,对下谦肃爱悯,傍接同列,仁贤俭素,遂见宠异。帝尝曰:‘为后者,应以仁孝为先,德冠后宫。’是而……”
“够了!”太皇太后一拍桌子,半耷的眼皮忽然支棱起来,浑浊的眼珠透出精光,怒气冲冲,“这是谁写的,竟敢如此大言不惭。白茸那臭小子对我恭敬了吗,对嘉柠爱悯了吗?居然写他傍接同列,真是好笑,依我看,他是残害同列还差不多。”
行香子见他情绪激动,不敢再念,将书放在茶几上,给他顺顺后背,神色忧虑。
冯漾坐在他对面,拿起书又看了看,说道:“最荒唐的应当是后面那句,‘为后者’……”稍作停顿,舌尖处不断滚过那个“后”字,略嘲讽地笑道,“白茸已然等不及了,开始胡言乱语起来。”
太皇太后喝了些苦荞茶,静了片刻,火气渐熄:“确定是他找人写的?”
“除了他还会有谁敢公然和朝廷印发的书籍对着干?”
“去过永宁宫吗?”太皇太后问道,“那个老泼皮在宫外养有几个文人,惯会舞文弄墨,专司那无中生有的事。这本妖书,说不定就是他想给白茸造势而弄出来的。”
提起永宁宫,冯漾深吸一口气,面色忽白忽红,一阵心悸:“他哪里是老泼皮,分明是老畜生。”
“看来你已经就此事询问过他了?”太皇太后来了兴趣。对于此生中唯一没有打垮掉的对手,他有着复杂的情绪,既厌恶又关注,每一次交锋都带着高昂的斗志。
然而冯漾此时却感受不到那股隐隐的亢奋,思绪飘到一个时辰之前。
他的确找到夏太妃询问,只是并不在永宁宫,而是在咏梅园。当时在场的还有另几位太妃太嫔,他们似乎在散步,欣赏早开的几株腊梅。
现在想来,他也是昏了头,怎么就当着其他人的面去质问了呢,怎么着也得先客套几句才是。
当然,这也不能全怪他,夏太妃一见到他就先开了炮。
“冯赞善已经不满足于教导当朝嫔妃了吗,开始教我们承幸之道了?”语气充满戏谑,一旁还有些许笑声。
是,或不是……
他竟不知如何作答,钳口挢舌干瞪眼,半晌才勉强回道:“我来是问太妃一件事。”将书递给对方。
夏太妃看完,说道:“写得挺好,你有心了。”
“我?”他尾音上挑,眉目含怒,“我倒要问问是不是太妃找人写的?”
“我干嘛要找人写这东西?”夏太妃并没有把书还回去,而是递给身旁的敏太嫔,后者眯起眼睛瞧了瞧,问道:“冯赞善为何如此不满,好像跟你没多大关系吧。”说完又把书递给其他人传看。
大家看过之后,一脸莫名其妙。
“我……”他看着那些打扮得花枝招展的老家伙们,忽然意识到在花园里与夏太妃对质就是个错误,能和那老混蛋一起散步的,八成是其同党。
书转一圈又回到夏太妃手里。
“若不是太妃写的,那便罢了。”他一伸手,想拿回书。
夏太妃捏着书脊呼呼扇风,把凉气全扇到对方脸上,扬声道:“要是我写的,你还不罢休了?”
“……”
“你呀,年纪也不小了,怎么还信这些东西呢?有人写了就写了,你就当个乐呵看,还较真了?要都似你这般死板教条,外面的话本故事就别卖了。”夏太妃说完,把书啪的一声拍到对方胸前,笑道,“你若真气不过,大可以再编纂一本《历代皇后传》,把自己也写进去,毕竟你真当过呢。”
夏太妃哈哈笑了几声,带着一群人继续朝花园深处走去,渐行渐远之际,又飘来一句话:“相信你的心得体会要比史上任何一位皇后都来得深沉,要是写出来,说不定会大卖,赚个钵满盆满。”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咏梅园的,只知道腿是软的,浑身直哆嗦。
耳畔,拂春骂了夏太妃几句。
他听了气道:“别说了,刚才当哑巴,现在才知道叫唤。”心中越发想念若缃,要是那个人见他被人如此侮辱,定会叉腰骂回去。
“在想什么?”苍老的声音将他
冯漾的拉回香气弥漫的暖室。眼前,行香子正伸手端着茶水,他拿起荷花形状的茶杯,抿了一小口,说道:“夏太妃不承认。”
太皇太后沉吟:“不论谁写的,咱们只当是白茸所为。我会下懿旨,立即销毁此书,民间凡有私藏者,按妄议皇室论处。另外,要严查此书作者,务必让其……”
话没说完,冯漾却已会意。
若将此书定性为妖书,那么白茸妖言惑众的罪责便逃不掉了。
他脸上慢慢浮现笑意。
这场仗远没有结束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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