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9】23 澄清
by 仙人掌上的仙人襄太妃生病的消息并没有在宫中掀起任何水花。他既不像太皇太后那样位高权重,又不似夏太妃性格张扬,若不是在除夕宴会上露了脸,人们几乎忘记他的存在。就连夕颜会上,他的缺席也仅仅让大家讨论了不到三句话。夏太妃以一句“老毛病,得静养”带过,没人深究为何这次的病来得这么严重,亦无人想起来要去探望。大家只是象征性地感慨一两句,然后又投身到新的话题中。
“你们听说了没有,那个关在牢里的马三坡的同党,供认称是墨家出钱让他们截杀白氏。还说给了他们三百两银子,事成之后再给七百两。又说,马三坡根本没和白氏发生过什么,一切都是马三坡胡编乱造。”许太嫔说。
夏太妃道:“我就说嘛,那些个流民借他们一百个胆子也不敢动皇室的人。而且白茸……”
“三百两银子?”敏太嫔忽然道,“听说他们抢劫时一个个衣着破旧,蓬头垢面,要是真有这么多银两为何不先置办几件衣裳洗个澡,把自己捯饬一下?”
许太嫔想了想:“是……是啊,确实挺奇怪……”
“所以啊,依我看他也是瞎胡说。”
王太嫔插话:“我也是这么想的,说不定他也是受人指使,想扭转风向。”看了夏太妃一眼。
“看我干什么?”夏太妃莫名其妙。
王太嫔道:“没什么,就是忽然想起来,那白茸还认了你做养父,他现在有难,你不管管吗?”
夏太妃冷笑:“老糊涂,他只算养子,皇上却像我亲儿,你说我向着谁。”
敏太嫔放下手中的折扇,说道:“甭拿皇上说事,再亲也没在你肚子里待过。”
这算是踩了夏太妃的痛点,他刚想发作,就听敏太嫔又道:“不过说起墨氏,我倒是有个更确切的消息。这几日的朝上,有人指控墨氏隐田避税,涉及田地桑林多达六千多亩。同时还称,此次陇西旱情严重,墨氏不放粮救济也就罢了,竟还勾结当地衙门,私吞朝廷的赈灾粮,再高价卖出自己的陈年旧粮,牟取暴利。”
“天呀,这不是趁火打劫嘛。”王太嫔吃了一惊,“墨家有十辈子吃不完的粮,怎么还这么贪呢?”
夏太妃不以为然:“越富有的人越贪心,芝麻大点儿的油水都不放过。”拿出玉葫芦,握在手里纳凉。
许太嫔捧着一杯冰镇蜜糖米酒,吸着香气,说道:“你这消息哪听来的?”
敏太嫔答道:“我儿子今天来信了,他有时会说些时政给我解解闷。信上说这些事情早就有了,只是最近才拿到朝堂去说。”
夏太妃微微探身:“那皇上是什么意思?”
“皇上能有什么意思,不过是看内阁辅政大臣们的意思罢了。”敏太嫔看了看手中扇面,乌底金字,明晃晃的,慢条斯理道,“而那帮老家伙们,都看方首辅的意思。所以要我说,八成就是不了了之。毕竟隐田避税之道由来已久,我敢说,要是真查下去,四大家族哪个都跑不了。”
夏太妃道:“那勾结衙门私吞赈灾银粮之事呢,也不管吗?”
敏太嫔叹气:“要管的话恐怕就得来个从上到下大换血,就算内阁同意,皇上都不会准许,哪来那么多人补缺呢。再说换上来的人就比之前的人廉洁?说不定更贪。”
夏太妃想了一下,问道:“依你的意思,墨氏是有恃无恐?”
敏太嫔合上扇子,敲着掌心:“当然,皇上要真罚,他们便推出几个庄头当替罪羊,声称一切都是庄头和衙署勾结,至于家主,永远清清白白。”
夏太妃没吭声,心道,敏太嫔入宫真是可惜,要是进了官场,说不定能跟四大家族的人斗一斗。
敏太嫔轻轻抿着茶水,淡淡道:“如今最着急的应该就是暚贵侍了,我记得他就是墨家的人。”
许太嫔一拍手,叫道:“刚才我来时还碰到他了,他好像有心事,走得很急,都没瞧见我。”
敏太嫔忽然笑了,像是发现个好玩儿的事,前仰后合:“哈哈哈,等着瞧吧,一定有好戏。”
众人都笑了,纷纷说着对这件事后续发展的臆想,唯有夏太妃没笑,也没说话,陷入深深的思虑中。
而此时此刻,银汉宫外,暚贵侍顶着大太阳站在台阶下,焦急等待。他午饭后就出来了,等了快一个时辰,刚开始站在树下,后来实在等不及,跑到银汉宫前的空场,亲自等候。
午后的太阳毒辣,他虽穿着冰丝绸衫,又有阿虹在一旁打伞,仍是不停冒汗。他庆幸没有画浓妆,只抹了些粉色口脂,否则要真用了玉粉和胭脂,怕是脸上要糊成浆糊。
一边的阿虹举着伞更累,望了眼高台,用袖子擦了把额上的汗珠,小声劝道:“咱们回去吧,别再中暑了。”
暚贵侍摇头:“这几天一直有人上书要求查办墨家,我哪有心思回去乘凉,别说中暑,就是刀山火海也要闯过去。”
这时,木槿从台阶走下,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皇上说了,暚贵侍要是给墨家说情说理,那便请回吧。这是朝堂之事,内宫不应插手。”说完,见那美丽的脸庞落满失望,又低声道,“日头大,您赶紧回吧,若病了,难受的是自己。”
暚贵侍看着巍峨的宫殿,慢慢转身,然而很快又顿住脚步,叫住已经走出几步的木槿:“劳烦再去通报一声,我不是为墨家而来,我是为毓臻宫而来,还请皇上拨冗召见。”
木槿迟疑了一下,点点头。
这一次,木槿很快便回来,躬身请他进入。他让阿虹留在外面等,跟着木槿走进殿内。
往日,他听到人们对银汉宫侍寝的向往,心底总有些鄙视,觉得在哪儿侍寝不都一样,可真到了银汉宫内,才发觉原来曾经的想法是多么幼稚。这里的每一块砖石都显得那么隆重肃穆,就连浓艳的大红大蓝大紫等颜色都透着神圣。
不知不觉,脚步更稳了,生怕自己一丁点儿的凌乱搅扰到这份神圣和庄重。
他跟着木槿走了一段路,经过两根漆红殿柱和无数扇雕花隔门,最后拐进一间宽敞的堂屋。
屋内,装潢典雅。房间中央是一座半人高的盆景,高山流水,郁郁葱葱,走近些甚至能感受到扑面的水雾仙气。盆景两侧,设置软榻和座椅,其后挂着淡蓝色的纱幔。瑶帝于正中上首座端坐,身后是一扇白玉屏风,前面有桌案,其上散落纸笔,还有个金蟾蜍模样的摆件,看起来像个镇纸。
他看着瑶帝,瑶帝也看着他。
对视片刻,他恍然记起还要行礼,刚要屈膝下拜,只听瑶帝道:“坐下吧,你说有关于毓臻宫的事要说,是什么?”
暚贵侍看了看周围,发现椅子离得较远,于是直接在原地跪坐下来,双手置于膝上,端正身形,说道:“我来是想说,墨氏从未和匪徒勾结,谋害昼妃。至于马三坡所说之事,纯属造谣。”
瑶帝呵呵笑道:“是不是造谣你怎么知道,全程围观了?”
暚贵侍一惊,后心发凉:“没有,我只是觉得应该不会发生这种事。”忽然发现提起这件事很愚蠢,因为他毫无根据。
瑶帝像是没看见他的窘迫,以一种玩味的语气道:“如果墨氏没有参与,那么谁参与了,你知道吗?”
“……”暚贵侍此时不仅后心发凉,整个身子骨都冷了,好像站在寒风中,冻得直抖。他更加确定来银汉宫就是个错误。显然,瑶帝作为一切信息的汇总者,知道的远比他们这些人以为的要多得多。
瑶帝站起身,走到暚贵侍身边,手搭在他肩膀,轻如鸿毛的碰触却让指尖下的人颤了又颤,仿佛被雷电击到,心上乱跳。“现在有人指控墨氏参与南海行苑的劫持事件,你要想替墨氏澄清,那么就要拿出确凿证据,至少得告诉大家一个所谓的真相,否则仅凭一张嘴,可说不清什么。”
暚贵侍脑子快速转动,可无论如何也想不出该如何回答瑶帝。真相他知道,可不敢说,因为那关系到昱嫔的生死,怎么开得了口。可若不回答,那便坐实了墨家的劫持之罪,整个家族都要受牵连。如果是随便编个人名嫁祸无辜,他又良心不安。思来想去,竟被困在里面。“我只知道不是墨家,至于幕后真凶是谁,我真的不知道。”他硬着头皮回答,希望能让瑶帝满意。
而瑶帝,当然不满意。但他没有表露出来,仅仅是哼了一声,走回座位:“那隐田之事,你知道吗?”
暚贵侍不敢说知道,更不敢说不知道。事实上,他虽然不经手家族事务,却能从父亲平日言谈中推测出一二。尤其是墨家隐田的事,他早听说过。只是不知道被隐匿的田地竟多达六千多亩。这个数字刚听到时,他惊讶得合不拢嘴。在云华,拥有一百亩地就已经算得上小地主,拥有千亩良田的那就是富绅大户。像四大家族这样的豪门,数十万亩良田不在话下。他幼年时去云梦方家做客,站在山头上看风景,曾被告知凡目力所及之处,皆方氏所有,那连绵不断、一望无际的青绿色给他留下不可磨灭的印象。但若论隐田,也就墨氏敢拥有这么多。毕竟,隐田不是真的看不见,就赤裸裸地摆在那里,数量太大,行事太过明显,是要出事的。而他父亲之所以敢隐去这么多,就是因为那些不是真正的田地,而是桑树林。那些桑树也非成片种植,而是东一块西一块,边边角角,十分不规则,乍一看以为是围在麦田周边的杂树。还有很多桑林是挂在死人名下的,这些亡者在衙门消了籍,却又以另一种形式在田档册中复活,而死人是不用交税的。他甚至隐约知道有专门做这种生意的掮客,哪家有人死了,就上门游说,只要价钱合适,没有哪家不愿意的,毕竟这些人家只要出个死人名字就能换取真金白银,至于隐田的事,才不会关心。
瑶帝见他不说话,并不逼迫,而是笑道:“不管以前如何,现在你是知晓了,你觉得该如何做呢?”
暚贵侍叩首:“父亲一向对陛下忠心耿耿,出了这样的事定是底下的庄头们私自做主,收了田地却隐瞒不报,给朝廷造成巨大损失。我立即写信给父亲,让他对田产补档,并补齐且三倍于历年少缴的税款,再绑了庄头到衙门法办。另外,还要开仓放粮,救济灾民……”一口气说出好多。
瑶帝听后,面色渐渐变得开朗:“就这么办,你善解人意,朕甚是欢心。”说罢,伸出手来。
暚贵侍会意,起身向前探去,握住那手,进而被拉扯到桌案边。四目相对,瑶帝毫无征兆地抬起他的下巴,吻上去。
热吻之余,宽衣解带。
暚贵侍出来时,脑子还发晕。他这算是在银汉宫侍寝了?回望巨大的宫殿,不敢相信自己就在桌案上被临幸。当瑶帝将他压在桌上时,他曾本能反抗,但当身体被贯穿,疼痛炸裂开,身心反而松弛下来。视线聚焦在桌上金蟾蜍的红眼睛上。不知为什么,他觉得那蟾蜍的样子跟父亲很像,同样静默,同样旁观,同样在眼中射出贪婪的血红。
同时,他也感谢瑶帝。若瑶帝真的逼问下去,他不知道会不会把冯氏说出来。也许不会,因为他深爱着昱嫔;也许会,如果瑶帝以墨氏家族为要挟,那么他别无选择。
然而,瑶帝没有再问下去,给了他一条活路,让他从绝境走出来。
台阶下,阿虹撑伞迎了上来,见他走得蹒跚,问道:“您承幸了?”
他略点头。
阿虹扶住他,说道:“这是好事,您怎么愁眉苦脸?”
他说不清是不是好事,只知道要赶紧给家里去封信。
回到梦曲宫,一进院就见昱嫔坐在树下石凳上,用一个蓝色绣球逗狮子狗玩。昱嫔穿得甚是清凉,只有一件纱袍,下面的裤子短了半截,光脚踩一双竹拖鞋,头发披散着,只用金链在后面松散拢住。
他道:“怎么这副打扮,要让冯赞善看见,不知又要被怎样说教。”
“午睡起来,懒得换。”昱嫔将绣球扔到远处,待小狮子狗跑远,随手抚弄发丝,说道,“你去哪儿了?”
暚贵侍隐去被临幸一节,将剩下的事和盘托出。昱嫔一扫刚才的闲适,紧张道:“看来皇上知道是谁做下的了?”
暚贵侍道:“依我看,皇上只是猜测,没有实据,而且他应该想不到具体是谁。”
“你为白茸求情,皇上怎么说?”
“也不算求情,我话只说一半就说不下去了,害怕惹皇上生气。皇上也没再追问这件事,他似乎不愿提毓臻宫。”
昱嫔却不这么看:“这是欲盖弥彰。皇上最擅长伪装,能够表面上笑着说爱你,心里却把你撕碎。”见暚贵侍心思似乎不在这上面,以为身上不舒服,说道,“先回屋吧,喝些水,躺一躺,下午太阳最毒,小心晒坏了。”看暚贵侍进配殿歇下,转身回到自己殿中,让缙云为他重新梳妆打扮,然后直奔慈明宫。
然而,慈明宫无人,他被告知冯漾去了安庆宫。一个高个儿侍从请他进殿等候,他看了眼院子以及那黑洞洞的殿门,脑子里突然蹦出冯漾在暗室中那颇具挑逗性质的画面,心上一哆嗦,立即婉拒。
不过,他亦不想回去,在宫里闲逛。走着走着,不觉来到深鸣宫。宫门口的竹林旁,翠涛正采摘嫩竹叶,见他来了,让其他人暂停工作,走上前,先行一礼:“昱嫔金安。”
他看着筐中竹叶,好奇:“摘这些干什么?”
翠涛答道:“主子想做碧丝绢帕,准备拿竹叶的青绿染色。”
“他自己染?”昱嫔拍了拍笔直的竹竿,惹得竹叶哗哗响。染色这种事他还是第一次亲眼见识,不免来了兴趣,说道:“我能瞧瞧吗?”
翠涛打发人去通报,很快,昕嫔亲自出门,将昱嫔迎了进去。
殿内,秦贵侍也在。
昕嫔指着一条雪白丝帕,有些苦恼:“我们俩正商量着一会儿往颜料里添什么香,我说加檀香,秦贵侍说加上桂花香,我也拿不定主意,不如你给个建议?”
昱嫔见桌上有几个香丸,拿起来闻了闻,问道:“为何要加进染料中,染成后再熏不一样嘛?”
昕嫔解释:“香丸溶于染料,再浸润绢丝,制成后的丝帕香气持久不衰,比熏制的更耐用。”
昱嫔哦了一声,面上报赧:“我对香料研究不多,不过丝帕应该是随身之物,用檀香稍显肃重,用桂香又觉浓郁,不如折中选个茉莉或山茶,清新自然,既不寡淡又无艳俗。”
昕嫔眼前一亮,拍手笑道:“好啊,就选山茶,香气淡雅,自带凉意,夏天用最合适不过。我正好有一枚。”说着,让人取出备用。
说话间,翠涛已把捣碾好的竹叶拧压出青汁,加水稀释后盛在瓷盆中,端了上来。秦贵侍将一颗小黑丸碾成碎屑融到青绿色的水中,不一会儿,屋中充满沁凉醉人的花香。
略等了等,昕嫔将素白的丝帕展开,置于盆中,说道:“等一晚,明天拿出来晾干。”
被水润过的香气带着一股通透,飘进昱嫔心里,和那舒服的青绿色共同驱散焦躁与不安。他感叹:“你这日子过得可真是怡然自得呀。”
昕嫔用清水洗净手,望着他道:“昱嫔过得不舒心?”
“算不上不舒心,只是看你无忧无虑,自由自在,当真羡慕。”
“宫里衣食无忧,还有什么可烦恼的?”昕嫔道,“很多时候,烦恼都是自找。昱嫔若有烦心之事,不妨试试冥想,放空自己,将思绪飘到身体以外。那时候你就会发现,其实我们的很多抉择都是多余,静观其变,顺其自然才是最好的。”
“你信奉无为而治?”
“我只是想说,在很多事情上我们无需插手太多。干预越多,变数越多,烦恼也就越多。要想无忧无虑,就别卷进是非中来。”
昱嫔盯了他一阵,不知最后一句话到底暗含什么意思。他走到窗前,见太阳已偏西,说道:“叨扰久了,我该走了。”说着,走出深鸣宫。
昕嫔追到门口,问道:“明日丝帕好了,我送你。”
昱嫔回头,微笑:“不用了,谢谢你的心意,我有帕子。”
再次路过慈明宫,他如愿见到冯漾。
“听说哥哥去了安庆宫?”他跟着冯漾来到正殿坐下。这一次没有进到那个暗室,这让他感到轻松许多。
“安庆宫襄太妃病了,我去探望。”冯漾让人端来一壶玫红色的饮料,用水晶瓶盛着,里面有冰块,亲自为昱嫔倒上,“我重新开了小厨房,这是我宫里做的,别的地方可没有。”
昱嫔尝了一口,酸酸甜甜冰冰凉凉,一下子笑出来:“是杨梅蜜汁!”
冯漾也笑了:“我让秋波仿照家里的法子酿出来的。他以前没做过,原以为得反复试错,没想到第一次居然就做得了。”
秋波,昱嫔想了一下,应该就是今天请他去屋里等候的那个高个儿侍从,说道:“哥哥聪慧,身边的人自然也不会差。”
“快喝吧,杨梅蜜汁就得冷着喝,冰块若化了,味道就不好了。”冯漾仰头把自己那杯喝下,见昱嫔也喝干净,又给他倒上,说道,“大热天的,什么事值得跑两趟?”
昱嫔将暚贵侍对瑶帝说的话有选择性地重复一遍,隐去瑶帝质问真相那一段,说道:“皇上虽然明面上没表态,但说不定会顺着这个台阶又把白茸给接回来。要是这样,咱们之前做的那些不就前功尽弃?”
冯漾反问:“你想如何?”
“斩草除根。”
冯漾失笑:“我竟不知你对他有如此大的敌意。”
“哥哥不明白他的恐怖之处,他真的犹如一根野草,无论火怎么烧都烧不死,唯有连根拔起才行。”不知不觉中,昱嫔神色黯淡下来,眼中蒙着一层灰冷的雾,“如果他真的卷土重来,那咱们就危险了。”
冯漾沉吟:“他已经被废黜成为美人,连品级都没有,被圈禁起来,这辈子都出不来,按理说应当不会再……”
“哥哥怎么糊涂了!”昱嫔打断,急道,“想当初他被贬到无常宫时连美人都算不上,就是个庶人,可你看后来呢,照样呼风唤雨。”
冯漾看着杯中甘甜的玫红色汁水,食欲渐无,起身在殿中来回踱步,手指玩弄腰间玉珏,良久后,说道:“可他现在在圣龙观,我们的人跟那边没有联系,做不成事。”
昱嫔提议:“找人混进去?”
“圣龙观是皇家道观,往来要么是朝廷命官,要么是皇亲国戚,进出皆要登记身份文牒,要混进去谈何容易。”冯漾想了一下,“除非,咱们找借口亲自进入。”
昱嫔在“咱们”两字上琢磨许久,终感事情棘手,说道:“人家在圣龙观活得好好的,咱们一去,人家就死了,其中因果关系即便是傻子都能想出来。”
冯漾缓声道:“所以还是静观其变为好。如果皇上真的就此罢手,咱们就不必冒着风险再去杀一个无用之人。如果皇上还存有别的意思,那就等着看,别忘了我另有备案。”
昱嫔将酸甜可口的冰饮喝下,心想当年颜氏最不缺少的就是备案,可最后如何呢,还不是被白茸一步步见招拆招,落得惨淡收场。不过,由于太好奇冯漾的备案是什么,他现在倒是隐隐希望白茸能挺过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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