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9】16 验身
by 仙人掌上的仙人从后来的结果来看,显然白莼看懂了那张纸条上的暗语。
瑶帝如此想着,将白莼叫到屋内,问道:“所以是你救了阿茸?”
白莼躬身回道:“也不全是,出力的都是单县令。”随后,将剩下的事娓娓道来。
五月二十三日,白莼收到信。打开一看,只有短短几句话,大致意思是毓臻宫玄青邀请他两日后去明阳客栈吃饭。最后落款处另有一行小字:茸茸于炙,其焰灼灼。
前面的话,他能看懂,可后面的着实搞不明白。但他好歹也在东宁学府任职,往来皆是文化人,于是马上找了个同僚,加以询问。给出的解释是,草被炙烤,火光冲天。
他稍一琢磨,吓出一身冷汗。茸不就指的是白茸嘛,被火烤的意思大概就是有危险。他不敢耽搁,立即找到东宁县令单思德说明情况。两人一合计,均认为这是一封求救信,立即商量出对策。单县令提出,由县衙的捕快伪装成白莼和仆从的样子去赴约。同时,暗中将客栈包围。如果真是玄青,那么一切好说,如果是歹人,那便来个里应外合。
单县令是个聪明人,知道事关瑶帝宠妃,更关系到自己的前程,因此格外谨慎小心,召集的捕快们俱是经验丰富的老手,专精擒拿格斗。
后面的事很顺利,匪徒们看着凶残,实则没有多少格斗章法,也就面对手无寸铁的百姓们有点优势,一遇到真正的习武之人,马上败下阵来,被杀得片甲不留。匪首马三坡会耍大刀,捉他费了一番工夫,但也仅仅是多了些时间而已。
房间外杀生震天,房间内白茸坐立不安,当他看见白莼那张贱兮兮的脸时,感动得泪流满面,几乎要把所有赞美都用到白莼身上。生命中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他真心感谢上天给自己一个哥哥。
由于那天天色已晚,白茸被护送到东宁县府衙,在那过了一夜,第二日,也就是二十六日,又被单县令和白莼一路送至宫城。
瑶帝听完后,直呼老天保佑,当即下令封白莼为蓟州伯,从三品,又赏单县令万两白银,调至尚京光禄寺,出任少卿。
幸福来得太快,两人都不敢相信这天大的恩赐,无不诚惶诚恐地跪下谢恩,一遍遍说着表忠心的话。尤其是单思德,他原来只是从七品,如今连蹦数级成为正五品大员,兴奋得要晕过去。诚然,光禄寺的地位并不高,且隶属于礼部,干的都是些国家祭祀和宴请之类的无关政务的杂事,但那毕竟也是中央朝廷的一部分,有了这种经历,再往上走就容易多了。
白茸见他们得到赏赐,由衷地高兴。又问匪首如何处置,瑶帝让白莼和单县令先出去,然后回答:“已收押到天牢,朕要亲审,看看他到底受谁指使,敢做下这等大逆不道的事。”
白茸回想道:“他曾提到有金主买我的命,只是没透露过是谁。”
瑶帝搂着他说道:“别担心,会查出来的。”落下一吻后,冲外面叫了一声,银朱领着一位太医走进来。
白茸看着太医和他手里拎着的箱子,不解道:“这是干嘛,我在县衙时单县令已经让大夫给我检查过了,没受伤。”
瑶帝没说话,只柔声道:“再检查一下,宫里太医细心。”说完,示意白茸将衣服脱下。
白茸不情愿地解扣子,解到一半时见太医从箱子里掏出个细长竹杆似的东西,手忽然停住,指着东西问道:“那是什么?”
太医温和道:“请昼主子宽心,只是检查时会用到的小东西罢了。”
白茸盯着那东西看了半天,忽然记起来,就在正式成为宫人的前夜,也曾有个老男人拿着个类似的东西出现在他们这些待选入宫的人面前,检查他们是否是清白之身。轮到他时,他跪撅起屁股,细竹竿捅进去,到处乱戳。他不知道具体靠什么检验,只知道那痛感一辈子难忘。
现在再看太医手中之物,一下子明白过来,对瑶帝道:“陛下这是干什么,您在怀疑我吗?”
“只是一次例行检查。”太医忽然说,“昼主子请放心,没有任何不适的感觉。”说着,把东西拿到近前。
白茸看清了,那不是竹的,应该是翠玉做成,水润润的,如果不知道用途,那就是一件精美的艺术品。可他现在知道了,无比厌恶那东西。
“拿走!滚开!”
太医站在原地不知所措。
瑶帝哄道:“乖,只是看看你那里有没有受伤,没别的意思,从外面回来的都要这样。”
白茸吼起来:“放屁!谁信你的鬼话!让他走,我不需要任何检查,我好得很,健康得很,若有受伤不舒服的地方会自己说,用不着别人在我身上看来看去。”
瑶帝被白茸强硬的态度弄得下不了台,强压火气,让太医离开,叹口气:“你这是怎么了,朕这几日为你担惊受怕,你都不考虑朕的感受吗?”
白茸委屈道:“那您考虑我的感受了吗,在土匪窝里过了那么多天朝不保夕的日子,好容易得救,没想到一回来就要验身……”
“这难道不对吗?”瑶帝反问,“心爱的东西被别人抢走,找回来后不得反复看看有没有破损。”
白茸沉默了,如星的眼眸中荡漾一抹悲凉。
原来,他从来没被当作人。
“您怎么能如此比喻?”他强忍悲愤,一字一顿道,“我在您眼中,始终都是玩物吗?敢问陛下,如果那东西有破损了,您会如何,如果没破损,又如何?”
瑶帝被问住了,事实上他从没想过这个问题,只是迫切地想推翻脑海中折磨人的假想。“你在行苑被劫持时,正在沐浴。”
“那又如何,所有的事我都已经说了,他们没碰我,从头至尾都没有。您为什么还在怀疑?”白茸伤心道,“您曾说过,无论什么时候都会信任我,可现在呢,这算什么?”
瑶帝说不清,有点不敢面对白茸,心虚得厉害,身上竟出了一层汗。
难道是他错了?
可祖制如此啊。
他张了张嘴,想说他是信任白茸的,是爱白茸的,可望着白茸晶莹的泪花,又说不出口。
他的脸上红红白白,那是被太医手中莹润碧绿的空心长杆抽出来的名为羞愧的印记。
他自觉没脸再待下去,站起身说了句好好休息,落荒而逃。
门外,玄青心情焦虑,见瑶帝面色不善,急忙跑到白茸身边问他怎么了,白莼亦跟在后面闪身进来,站到一旁。
白茸满腹委屈,将事情经过说了一遍。
玄青是知道有验身的说法,却未料真发生在白茸身上,说道:“这事做得也太……”他不敢背后议论瑶帝,话到嘴边临时改口,“主子别想太多,好在最后也没查验,这事就让它过去吧。”
“他一点儿都不信任我,还将我比作东西,根本不把我当人看。”白茸像咽了黄连似的,苦到心里。他能忍受匪徒们的污言秽语,却无法忍受瑶帝理所当然的语气,那让他觉得自己更加渺小更加卑贱。
此时,白莼看了看他,弯下腰,说道:“你跟哥说句实话,是不是真被睡了?”
玄青吃了一惊,忽然上手去捂他的嘴,急道:“公子说话要小心啊!”
白莼拿掉手,盯着犹自震惊的白茸:“你要真清清白白,为什么不让验?”
白茸站起来,狠狠抽了他一巴掌。
白莼被打懵了,半边脸又麻又疼,跳起来叫嚣:“我现在是皇上亲封的伯爵,从三品,你居然也敢打我?”
白茸又打了一巴掌,将另一半脸也扇得通红,说道:“你一个从三品有什么了不起,我这个从二品打的就是你。你给我记好了,白家之所以有现在的荣耀,都是因为有我,你的伯爵位也是皇上看在你救我的面上赏的。换句话说,你现在所拥有的一切都是托我的福。如果没有我,你将一无所有。一旦我倒了,你就连命都没了。所以,请你说话前动动脑子,别什么不三不四的话都往外冒,丢了你蓟州伯的脸。”
白莼被骂走了,走时整张脸红扑扑的。
白茸发了一通火,口干舌燥。玄青为他端来茶水,他喝了几口,感知到异样的目光,将茶杯重重一放:“干嘛这样看我,你也怀疑我,对不对?”
玄青忙道:“不是的,奴才相信主子的清白,只是刚才白公子的话其实也代表了大部分人的思维,假使刚才那话出自皇上之口,您要怎么回答?”
“难道别人诬陷我偷吃东西,我就得把肚子刨开给人看看?这是什么道理!那种检验本身就是一种侮辱,我经受过一次已经够了,不想再来第二次,这有错吗?”白茸发了半天愣,再开口时,更加委屈哀怨,“有人密谋害我,他不去查,偏要查我……真是……昏君!”
玄青道:“您小心啊,隔墙有耳。”
白茸想起无忧轩内惨死的人们,泪水再也收不住,趴在桌上哽咽道:“现在毓臻宫里还有人吗,那些人跟着我到行苑,就这么死了,全是我害的……”这些天,他一直做噩梦,梦里那些被砍杀的人们又活过来,像平常那样服侍他陪伴他,可就是不说一句话。
玄青在他身边坐下,揽过肩头,安慰道:“不是您害的,不是您的错,是匪徒们太狠毒,您在这件事中是最大的受害者,没有人能责怪您任何事。”
白茸倒在怀里,大声哭出来,把这些天所受的委屈、惊吓和恐惧全部用眼泪冲走。
第二日,昀皇贵妃和章尚宫一起来到毓臻宫,后面还跟着三四十个宫人,说是让他挑选内殿伺候的人手。他把玄青留在院中问话挑选,然后和昀皇贵妃来到殿中正堂坐下喝茶。
昀皇贵妃嘘寒问暖了半天,又说起不着边际的宫廷轶事和近期见闻,胡乱评判了一通,最后道:“听说你和皇上闹不愉快了?”
白茸狐疑:“你怎么知道的?”
昀皇贵妃道:“皇上昨晚去了我那,我大概知道怎么回事儿了。其实你误会皇上的意思了,验身这种事是祖制,并没有针对你一人。”
“祖制?”
“对啊,嫔妃省亲回宫后,都有这么个过程。”
“你有过?”
昀皇贵妃不自然地笑了一下,说道:“我还没回过家呢。”
白茸冷笑:“你这是给皇上当说客呢。实话告诉你,我就是不愿验身,因为这代表着他对我的不信任和不尊重。你回去告诉他,什么时候拿我当个人一样对待,再谈别的事。”
昀皇贵妃敲敲桌面,露出一副过来人的样子,说道:“你怎么没搞明白呀,就算你没被劫走,从行苑回来也是要验身的,只要不跟随皇上,单独回宫的都要查验。”
白茸惊了:“若真是这样,那只能说明这条规矩太无耻。”接着,又想到什么,问道,“当年颜梦华和周桐两人从雀云庵回宫,有没有查验他们?”
“他俩?”昀皇贵妃呵呵笑了,“查不查验不都那么回事儿嘛。”
白茸却更气愤了,指着鼻子骂道:“你怎么不去劝皇上查他们,是因为他俩已经足够不要脸,所以没有查的必要了吗?这世道真是不公,不要脸的可以堂而皇之回来,我这清清白白的身子却要被无端猜忌?早知如此我又何苦死守贞洁?”
昀皇贵妃被这言论吓坏了,下意识往殿外瞧,害怕外面那些人听到什么。他回过头,说道:“你怎么能公然说这些话?我知道你觉得不公平觉得委屈,可这就是你要面对的现实。因为你的不配合,现在很多人都在谣传你已被玷污,这样的流言放到民间是能出人命的,更何况是在宫里。”
“他们竟然这样说我?”白茸难以置信。
“现在皇上也在平息谣言,可是谣言哪儿能轻易被止住,有时候越是压制就越甚嚣尘上。你要明白,一个失去清白的帝妃是没法成为皇后的,甚至没法活下去。如果现在不能解决问题,那么这件事将成为你一生的污点,你之前为之努力的一切就都白费了。你要想清楚,是真正的权力重要还是你那点儿可笑的尊严重要。更甚至于,你辛辛苦苦保住的尊严到最后却连一块遮羞布都不是。”
“我……”
昀皇贵妃不给他说话的机会,继续道:“我这些天喜欢上读史了,其中有则故事印象特别深。两百多年前,有位吴贵妃,封号我忘了,姑且就这么叫。他出自官宦人家,把脸面看的比任何事都重要。有一次他回家省亲,归来后也如你一般不愿验身,皇帝因宠爱他,并没有强迫。后来,有人上报皇帝,说吴贵妃之所以不愿验身是因为在家时与旧爱缠绵,害怕露馅。这是个很大的丑闻,闹得沸沸扬扬,所有人都等着看皇帝笑话。吴贵妃百口莫辩,只能以死正清白。这个故事在史书中仅仅三句话带过,那位吴氏甚至都没留下名字。这样的结局你觉得有尊严可言,有尊重可言?”
外面,宫人已经选好,正跪在地上聆听章尚宫的训导。
昀皇贵妃无视那抑扬顿挫的声音,来到白茸身前,俯下身,用力按住双肩,说道:“你以为这只是你的事吗?它同样关系到我季家的命运,我为你做了这么多,你又利用季家做了那么多,咱们两人早就在一条船上。所以,我不允许你为了那可笑的自尊去和皇上怄气,坏了咱们的大事。我要你现在就去和皇上道歉,然后心甘情愿地接受验身,之后彻底忘掉这段经历。”
白茸望着昀皇贵妃,进而又越过他落在院中,那些宫人们身体微微前倾,做出谦卑的姿态。从他们身上,他恍然看到曾经的自己。
“我明白了,会考虑的。”他说。
昀皇贵妃扳过他的脸,直视双眼,一字一句道:“我说这么多不是让你考虑,而是让你去做。”
两人距离很近,鼻子几乎能贴住。白茸看得眼晕,一把推开他:“你说完了没有,我还要出去呢。”
昀皇贵妃转身离开,嘟囔道:“做奴才的时候也没见你这么要脸面,这才做了几天主子,就显摆起自尊了。你那点儿自尊,算个屁。”
“你……给我站住!”白茸气道。
然而昀皇贵妃却没有停,好像没听见似的走出去,对入选的六名宫人道:“你们在尚宫局时都是机灵能干的人,如今调到毓臻宫当差更要打起十二分精神来,凡事多看多学少说话,把主子的事当成自己的头等大事去做。你们要明白,毓臻宫可不是六局那种地方,只做好自己分内的事就能万事大吉。在这里,你们是一个整体,一人做错事,很可能会牵连所有人。同理,主子若出事,你们也没好下场。所以,别想着偷奸耍滑,推诿责任,更不要传播有关毓臻宫的任何话,把嘴都闭紧了。若有怠惰的或起了别的什么心思,别说昼妃了,我第一个不饶你们。都听懂了吗?”
被选出的六人齐声说是。
白茸站在门口,六人转身齐齐向他跪拜行礼,口中唱喝:“昼妃金安。”情绪饱满,语气真挚。
昀皇贵妃往回走了几步,小声道:“就知道你说不出像样的话,所以替你训了几句,不用谢了。”说完,带着人先离开。
院中,章尚宫对白茸欠身,说道:“昼主子平安回来,真是可喜可贺。前些天,奴才听说您出了意外,那可真是急得不得了,还好老天保佑,您没事。”
虽然不知是不是真心,但章尚宫却是在白茸回来之后第一个为他高兴的人。就冲这句话,白茸就十分感动,说道:“谢谢你。章尚宫要无事就请里面坐,我还有事向你请教。”
“请教可真不敢当,昼主子有事尽管吩咐。”章尚宫乐呵呵地进殿,接着一摆手,让剩下没选上的人都到毓臻宫外的墙根底下去等。
白茸让玄青把六人带下去安排具体工作,然后和章尚宫紧挨着坐下,小声道:“皇上跟我提了验身的事,我挺害怕的,这事疼不疼啊,我没经历过,也不知道该问谁,想着你在宫中资历深,兴许能知道些。”
章尚宫道:“昼主子大可放心,一点儿都不疼。当然如果是处子,可能会觉得难受,但昼主子深受圣眷,应该感觉不到才对。”
“具体……”
“其实就是看看里面有无残留。查的时候倒上点白色药粉,那东西一遇到精虫就化成红水流出。不过这种方法只能查两天以内的,时间一久根本查不出什么,图一个心理安慰罢了。就是验的时候不太雅观,可能会觉得别扭。”
白茸哦了一声:“如此我就放心了。”想了想,皇贵妃说的也不是完全没有道理,退一步很可能风平浪静。可又一想,凭什么他要接受检验,这是对他的二次伤害,尤其是瑶帝说的话,太刺耳,让他难以接受。
送走章尚宫,他让玄青陪着前往倚寿堂。
“您去那干嘛?”玄青问。
白茸道:“当时在破庙里,我看着神像暗自起誓,如果能得佛祖保佑,平安归来,一定要虔诚叩拜一百下,以表感谢和诚意。”
不过,当他真的叩拜时,只做到二十就已是腰酸背痛,气喘吁吁。他扶着玄青站起来,捶了捶快要断掉的腰,说道:“今天先到这里吧,剩下的八十下分批完成。佛祖一向宽宏大量,一定不会计较的。”
玄青笑道:“您就是不完成,佛祖也能体谅。”
他们边走边说笑,迎面碰见雪贵侍。
白茸首先跟他打招呼,雪贵侍微笑见礼,却不停留,往倚寿堂方向去了,只给他们留下一道婀娜倩影。
“他看我的眼神怪怪的。好像我做了见不得光的事。”白茸转身,顺着雪贵侍走的方向看去,小路尽头,倚寿堂的门重新开启又闭合。
玄青拉着他往回走,说道:“您别多想,奴才瞅着还好,雪贵侍看谁都是那副德行。”
白茸道:“他看柳选侍和赵选侍的时候,可比看我亲切得多。”
“您是高位,他不敢亲近。”
白茸勉强接受了这个说法。
从倚寿堂回毓臻宫必定要经过御花园,白茸来时御花园里还没什么人,可回去时却发现园子里有不少人聚在一起,像是在玩什么。他打发一人去看,回禀说,大家在玩昱嫔的手鞠球。他不想在人前露脸,更不想面对昱嫔——自从冯漾来了之后,他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去和昱嫔说话,如果说原来还能维持表面和平的话,那么现在,连这点表面功夫都难以做到了。
他决定从御花园外延绕过去,这样就算有接触,也仅仅是匆匆一瞥,有花丛做屏障,谁也碍不着谁的事。当他走到那群人身后不远处时,有个花花绿绿的东西滚过来,恰巧就停在他脚边。
那是一个手鞠球,用红色和金色丝线缠绕,比上次他们在湖心岛玩的那个要小些,很适合放在掌心观赏。
说笑声停了。
余光感知到射来的数道目光,烧得他脸疼。
垂眸再看那手鞠球,也没发觉多好看,与灰尘无异。
他抬腿迈了过去,继续往前走,而也就是从那时起,在他其后漫长的一生中,再也没碰过任何手鞠球。
花园里,出奇安静。
昱嫔望着白茸离去的方向久久不语。缙云想过去把球捡起来,昱嫔道:“算了吧,已经脏了。”又对其他人歉意地笑了笑,“今日先到此吧,大家有喜欢的花样就告诉我,我看看能不能缠出来。”
白茸没坐步辇,一路走回毓臻宫。宫门口,停着金黄的銮驾。他提上一口气,打定主意要和瑶帝好好谈谈。
殿中闲杂之人均清了出去,瑶帝独坐床上,把玩一块垂下来的平安符。
白茸走近:“陛下,昨天的事……”
瑶帝起身背对着他:“不必提了,也不必验了。朕今日亲审匪首马三坡,他已经全部招认。”
白茸察觉语气不善,不由紧张起来:“招认什么了?”
瑶帝回过头:“他说,你为了保命,自荐枕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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