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9】6 赞善大夫的职责
by 仙人掌上的仙人冯漾从银汉宫出来后,脸上非但没有惶恐,反而心思活络起来。昼妃能在瑶帝几乎已经表态的情况下自作主张,如果不是不懂事,那么就真的是恃宠为之了。
这样的宠爱,是他从来都没得到过的,甚至想都不敢想。
不过他根本不在乎这些了,在他看来,瑶帝想用和别人的恩爱来刺激他的做法太幼稚可笑。现在,他有了更崇高的目标。
迎面,走来一位丽人,锦缎罗衣,环佩叮咚。
丽人在他面前站定,欠身道:“深鸣宫昕嫔,见过冯赞善。”
冯漾欠身回礼,淡淡道:“见过遣华使。”
昕嫔有些尴尬,自从颜氏一事之后,他的另一重身份曝光,成了众人不愿提及的话题,亦是不愿接近的理由。只有同住一宫的秦贵侍和白茸不在意,仍然往来如旧。他拜见冯漾,自称昕嫔,正是想强调在内宫他和大家一样,都是瑶帝的嫔妃。“冯赞善还是叫我昕嫔吧。”他再次致意,脸上是含蓄的微笑。
冯漾却道:“我以为你更愿意被称为遣华使。”
昕嫔隐去笑容:“为什么这么想?”
“我听说过你,出身幽逻世袭贵族,涉猎广泛、文采斐然。像你这样的人,原本该入仕,活在宫墙外的世界中,如今被困在这里,大概也只有一个称谓能聊以慰藉了。”
昕嫔莞尔:“谢谢你对我的溢美之词。只是有一点你说错了,我不是困在这里,而是生活在这里。”
“哦?”冯漾来了兴趣,问道,“你喜欢这里?”说着,瞟了一眼红墙。
昕嫔顺着他的目光望去,聚焦在墙头一株野草上,那根小草纤细柔嫩,风一吹,不停地弯腰,给这个作揖,给那个鞠躬,看着十分喜人。他不禁笑了,答道:“喜欢。就好像无论多么贫瘠的土地,在其上耕作劳动的人们都会热爱它,舍不得离开。”
冯漾对这种比喻感到新鲜:“不知你家乡的人听了会作何感想。”
“他们会理解的,正因为我对家乡无比热爱,才会选择来云华。”
冯漾有些动容,眼前飘过燕陵地区广袤的山林以及郁郁葱葱的河谷。不得不承认,尽管他一直对家族心怀不满,但依然热爱那片土地。
对那片土地的爱,让他心甘情愿来到瑶帝身边。同样,对那片土地的恨,让他带着所有屈辱和不甘再度归来。
眼前,昕嫔已经走远。
冯漾对若缃道:“他不好对付。”
“何以见得?”
“他是一个内心强大的人,我能清楚地感觉到这一点。”冯漾望着那背影,说道,“听说他是自荐来云华,单凭这份勇气就值得钦佩。”
“他是异族,皇上对他也就那么回事,不会当真,不足为虑。”
“可他亲近昼妃,不得不防。”
若缃道:“现在莫要管他,先去碧泉宫吧。按照礼数,在见过太皇太后和皇上之后,就该去见皇贵妃了。”
冯漾一摆手:“不忙,回去更衣,季如湄可不配瞻仰这身衣服。”
***
碧泉宫中,昀皇贵妃正在和吴采人玩双陆棋。
两枚骰子扔下去,转了几圈,停在六点上,运气绝顶好。
“哈哈哈,今儿个真是绝了,连着三次都是对儿六。”昀皇贵妃的嗓子恢复到以前的音色,笑起来格外好听。脖子上的几处划痕没了,但自戕时留下的印记还有,暗粉色的扒在皮肤上,远见不显,走近一瞧就能看出来肤色不同。一开始他拿花钿给遮住,后来有一次,夏太妃前来探望,告诉他疤痕不用消,更不用遮,尤其在瑶帝面前,最好露出来,时时刻刻提醒瑶帝他所受过的不公正待遇和委屈。他听从了这条建议,扔掉所有细长花钿,连高领衣服都不穿了。
吴采人坐在对面,已经连输两局,若这一局再输,便要拿出实物作赔。不过,他来时已经预见到这一幕,早备下礼物。自从上一次的灵光乍现,他就像打通任督二脉,开了窍,明白一个道理。原来宫廷和外面一样,炫富虽然很危险,但只要方法得当,同样也能成为通往成功的捷径。
他随意扔下骰子,心提起来,要是也转到六点,可就不妙了。骰子停了,一个三点,一个两点。
还算老天开眼。
他放松下来,装作可惜的样子挪了棋子。
现在,昀皇贵妃这一局赢定了,笑得更欢,说道:“小叶儿要输了,不知这回带了什么好玩意儿来呢?”
小叶,是吴采人的名字。现在,只要他们独处时,昀皇贵妃总喜欢这么叫他,显得亲切。
吴采人从怀里掏出个细长的小锦盒,打开后里面是个薄如禅翼的镂空书签,图案复杂精美,令人爱不释手。“这是我父亲设计打磨的,上面的纹样取自铁线莲,是我的家乡种植最多的花卉,寓意高贵美丽。”
昀皇贵妃拿起书签,摸着镂空由衷感叹:“你父亲好手艺啊,比宫内监造处的东西还要精致。”翻到背面,下面有一行小字:吴氏豪雅金铺。
豪雅,应该是金铺名号了。
再掂量着书签,果真是既豪奢又文雅。
他首饰金器有很多,但大多华而不实,而这书签恰恰小而实用,令他非常满意。他让人撤下棋盘,端上茶点,又亲自将书签夹在最常翻开的一本杂记中,对吴采人道:“能做出这么漂亮的东西来,你家店铺生意一定很好吧。”
吴采人道:“其实很一般,我家是小门脸,作坊和店面连着,全靠父亲和一个杂工料理,我之前还能帮衬一下,现在他们人手可能更紧了。”
“为什么不多招些人?”
“有些顾客的要求很高,要招工就得找熟工,可现在别说熟工,就是学徒也不好找。”
“为什么?”昀皇贵妃好奇,“这种熟工也不是多稀缺的人才,应该好招才对。如果是当学徒,不仅解决生计还能学点本事,怎么会没人来呢?”
“听父亲说,很多年前熟工很好招,可渐渐的,人就少了。以前店里有个做金箔的工人,一个时辰可以出两张,后来被衙门抓走遣回老家种地去了。为此,父亲还被罚了钱。”
昀皇贵妃听说过这条法令,不欲多说,淡淡道:“这么好的手艺得传下去才行,否则白瞎了这么漂亮的金子。”手往吴采人腕上一搭,“门脸小,大主顾不容易找来,不如我给你家铺子推荐一桩生意吧。本来皇上是要在四月二十日宴请朝贡使团的,不过因为某些原因推迟到五月底。此次宴请,皇上想在比邻殿绘制新的堪舆图,要用金箔做底。我看你父亲的手艺不错,不如承接下来,给皇室打造。金料由我们来出,你父亲只要来监造处做就行,特许他在背面也打上店铺名号。”
吴采人简直不敢相信这样的好运,忙不迭地跪下谢恩。
昀皇贵妃扶起他,说道:“不用着急谢。皇恩浩荡,要谢也得谢得浩荡才是。”
吴采人似懂非懂,满腔的兴奋在这语焉不详中落下去,想反悔,又害怕面对皇贵妃的震怒,只得硬着头皮道:“请皇贵妃放心,家父一定会尽心尽力,绝不会误了皇上和您的大事。”
吴采人走后,章丹坐到桌旁凑近昀皇贵妃,说道:“这差事肥得很,外面多少人想递条子进来巴结,怎么单单便宜了他?”
“身边没个顺手的人,有些事难做。之前找了余贵侍进来,原以为他有点儿本事,没想到却是个不中用的,不仅自己蠢,家里也穷,什么忙都帮不上。暄妃倒是能用,可人家是一宫之主,也有自己的小心思,你看看这回皇上寿辰,投机取巧,竟让所有人吃了个哑巴亏。我这些日子想来想去,觉得还得有个体己人才行,以前仲莲还在时,虽然背着我也有些小动作,但到底出自我这里,在大是大非上我们一条心。如今他没了,后方无人,我过得不安生啊。”
章丹道:“吴采人能行吗,年纪那么小,看着也不大机灵。”
“他能一见面就送我东西,可见没那么傻。再说我也不需要太聪明的,只要听话就行。至于年纪小,倒是个优点,好调教。”昀皇贵妃想着那些精美的金器,会心一笑。
“只怕他没那脑子领悟主子的一番苦心。”
昀皇贵妃道:“他家的甜头是我给的,不管他们是不是这么想,别人已经把吴氏看做是我的人,吴采人迟早会领悟这一点的。”
下午,苏方从六局回来,带来了瑶帝要去南海行苑小住的消息。
“病还没好,就要往外跑,真是……”昀皇贵妃不知该说什么好。
苏方又道:“听说,昼妃同行。”
“哈,他们俩简直太过分了,居然在这个时候出去躲清闲,让我一人面对那两个煞星,他们这是存心想整死我。”
章丹道:“主子何必生这么大气,这样一来,内政又是您掌管了,这是好事啊。”
昀皇贵妃气道:“有庄逸宫在,我能真正执掌吗?那老东西明里不说,暗地里却横挑鼻子竖挑眼,我做什么他都有话说,像个苍蝇一样,能把人膈应死。”
苏方近前一步:“主子慎言,屋里还开着窗呢。”
昀皇贵妃下意识看了眼窗户,确实开了条缝,眉目间尽是愁苦焦虑,放低音量,说道:“上一次他伙同颜氏,差点要我的命,这一次若冯氏跟随,恐怕就真得要了命。”说着,捂住脖子。
章丹也跟着发愁,想了想安慰道:“您又没有错处,太皇太后无凭无据,不会把您如何的。”
“没有错处,也会制造错处。”昀皇贵妃站起来,来回走了几步,“不行,我不能让那俩人就这么走了。要么带我一起去,要么都别去。人家都杀回来了,他们还有闲心去逛园子?真是岂有此理。”说罢,抬腿往外走。
来到在殿门外,脚步陡然停住。
从他的角度看,宫门外站着的正是冯漾主仆,身后另有七八位宫人随侍。
苏方快走几步跟上来,在他耳旁说了白茸给尚宫局下达调令一事。他扬起笑容,在苏方的搀扶下来到院中,装作偶然看到的样子,说道:“这不是冯赞善吗,快请进。”
冯漾新换一身暖橘色的渐变晕染长衫,腰部以上是素色白稠,黄色盘扣。越到下摆橘色越浓,就像傍晚时分的落霞。淡橘色的宽阔袖口处用粉紫色的小粒珍珠钉绣一圈小花。
粉紫色珍珠稀少名贵,昀皇贵妃不禁多看了几眼,紧接着突然想到不久之前在望仙台上被迫吞下珍珠的事。那绝对是他有生以来最不好的体验之一。他一直想忘掉,却怎么也甩不开,这一次经由两片衣袖再度勾起噩梦,心中对冯漾没有半分好感,只想赶紧打发走。
冯漾还是那副恬淡性子,不卑不亢道:“原本打算一早就来拜访,后来得知碧泉宫早上要办晨安会,就先去见了昼妃。礼数上多有不周,还请皇贵妃恕罪。”
“不必多礼,孰先孰后都一样。”昀皇贵妃将人请到殿中坐下,不发一言。事实上,他根本不知道该说什么,面对曾经的皇后,哪怕如今被废黜,压力也不小。
冯漾坐在他左边,手捧茶杯,说道:“此次重回宫廷,全仰赖镇国公的美言,还请皇贵妃替我谢过镇国公。”
昀皇贵妃笑道:“其实,应该说是皇上圣明,重新召你入宫。”
冯漾道:“的确,皇上念旧情,这是我们一大幸事,都该心存感念。”
昀皇贵妃摸不清对方意思,报之以微笑,心里却极不耐烦,巴不得这种无意义的谈话快点结束。
冯漾继续:“我离开多年,有些规矩可能生疏了,若有做的不稳妥或不对的地方,皇贵妃一定要指出来,免得我出丑,丢了皇室的脸。”
昀皇贵妃道:“冯赞善太自谦了,你熟读《内宫规训》,对于宫内各种规章制度可比我们熟悉得多。我若有拿不准的地方少不得还得请教你呢。”
“规矩变了,再熟悉也没用。”
“哪些规矩变了?”昀皇贵妃纳闷,并没有觉得现在和以前比有什么变化。非要说变动,也只能是瑶帝变了,以前还能雨露均沾,现在却全扑在白茸身上。想到此,再联想冯漾看似不经意提到先去拜访白茸的事,似乎明白对方的意图了,不由得打起十二分精神,小心应对。
“也许是我大惊小怪,但还是要问一句,如今宫妃侍寝都能去银汉宫长住了?”冯漾道,“在我印象中,嫔妃在银汉宫侍寝最多只能留宿一晚,第二日清晨必要回去。即便第二日还要侍奉,也自当晚上再来。可我观昼妃之举动,似乎真的把银汉宫充作自家,常住下去。”
昀皇贵妃神色庄重:“原来是这件事。你说得没错,昼妃的确起到不好的表率。我这就跟皇上提,让他回来。不过,皇上若是不允,我也没有办法。你也知道,咱们皇上啊,最不把祖宗章法放眼里,想起一出是一出,瞅不冷地就做出让人惊掉下巴的事。那昼妃又是皇上心窝里的人,自命不凡,我也只能哄着,说教不得。”
冯漾目光惊讶:“皇贵妃位同副后,难道还无法劝诫皇上,规范嫔妃?”
“形同虚设罢了。”
冯漾叹道:“皇贵妃有难处,我不强求。但我即为赞善大夫,理应担起职责,教导嫔妃及宫侍各种礼仪。”
“……”昀皇贵妃听得一愣,这才发现人家来这里可不是闲聊的,而是要分权,脸色一下子变得不那么好看了。而且他心里很清楚,规范礼仪行为只是个借口,冯漾是要借机干预内宫,挑起争端。
说得冠冕堂皇,却是其心可诛。
“这件事,我也跟太皇太后提了,他老人家十分赞同。”冯漾神色平静。
“既然他同意了,还跟我说什么?”昀皇贵妃拿起茶杯却不喝。
冯漾起身道:“皇贵妃是六宫之首,于情于理都该知晓此事。若是应允,我便开设讲坛;若有勉强之处,那便回禀了太皇太后,此事作罢。”
昀皇贵妃挤出一丝笑:“不勉强,这宫里是该好好教教规矩了。只是开设讲坛一事太麻烦,不如就利用晨安会的时间,结合具体事例给大家讲授。这样既不会流于空谈,也不用另寻时间地点,所有人都方便。”
冯漾一欠身:“还是皇贵妃想得周到。”说罢告辞离开。临出门时,又回过头道,“我那里有些新采的碧银芽,味道淡香清新,一会儿送来请皇贵妃尝尝。”
昀皇贵妃并没有让人去送,一口喝下剩下的茶水,瞪着眼静默许久,咂么滋味,最后对章丹道:“谁煮的茶,这么难喝,就该把手剁了去。”
章丹递上一条帕子为他擦嘴角,又让人收拾茶具,换上另一种淡茶,隔空骂了几句茶水房的人,最后说道:“听那位的意思,是要整顿内宫?”
整顿一词用得十分准确,昀皇贵妃心想,冯漾想权力想疯了,竟然连赞善大夫这点小权都不放过,仗着有太皇太后,欺压到他头上。
身边,苏方问:“东宫赞善大夫不是管东宫侍从的嘛,怎么也能整顿后宫?”
章丹道:“在东宫时管理东宫侍从,等太子登位入主帝宫,其身份自然水涨船高,管理内宫侍从。”
“那不是应该管六局的人吗?”
章丹资历更老,事情也知道的更多,解释道:“这你就有所不知了。所谓东宫侍从可不是那些打杂干活的人,而是东宫选侍及东宫侍从的简称。”
苏方哦了一声,恍然大悟。
昀皇贵妃也同样明白过来。在东宫,除太子妃及良娣以外,其他侍寝于太子的人一律称选侍。这些人在太子登基后成了众多的贵侍,有些受宠的还能封嫔封妃,可谓一步登天。在此情况下,冯漾以东宫赞善大夫的身份来规范教导宫中诸妃的行为礼仪,简直再合适不过——虽然他们这些人根本没做过东宫选侍,更没和冯漾产生过实际上的交集。
他庆幸刚才没有当着冯漾的面提出疑问,自得于自己的随机应变。他就不信,在碧泉宫的小花厅里,冯漾真的能当着他的面长篇大论,教化众人。
然而事实是,他想错了。
就在第二天清晨,冯漾出席晨安会,面对花枝招展的暄妃,引经据典洋洋洒洒说了半个多时辰,理由仅仅是暄妃的袍子稍稍短了一截,露出了脚踝以及覆在其上的玫红色绣花袜子。而后,因为李嫔不耐烦地打了个哈欠,又搬出各种礼仪社交规范,说明在公共场合打哈欠是极为不礼貌的做法,应该被严厉禁止。
一番话说下来,暄妃和李嫔都被说晕了。暄妃还好些,因为没读过书,很多词都不理解,压根儿就没听懂冯漾话里话外的讽刺,睁着一对儿漂亮的大眼睛扑闪扑闪的,显得格外蠢萌。可李嫔是读过书的,被冯漾说成是毫无容止可观的粗人,面上十分难堪,羞得直接走掉。还没跨过门槛,就听冯漾在后面慢悠悠道:“李嫔容止有碍观瞻也就罢了,怎么连最基本的上下尊卑也忘了,皇贵妃还未发话,你怎能擅自离开?”
李嫔更觉羞愧,走也不是回也不是,最后憋出一句:“我身体突然不适,先请告退。”望着主位,满腹委屈。
昀皇贵妃有心结束这场闹剧,和蔼道:“既然身子有恙,就先回吧,让暄妃陪你一起,别路上出什么事。”
暄妃马上起来,拉着李嫔走了,速度之快令人咋舌。
冯漾环顾四周,见大家目光呆滞,毫无生气,料想是被刚才一番话绕住,说道:“今天就到这里吧,你们回去好好想想今天所学,明日我再接着讲。”
厅里鸦雀无声,包括昀皇贵妃在内的所有人几乎都在心里骂上了。有些年纪小的不懂得遮掩的年轻选侍和采人们,直接垮下脸来。他们可是足足站了一个多时辰,个个腰酸腿疼,就等着回去躺一躺,一听第二天还有,恨不能今日就把腿直接站断,省得明日遭罪。
昀皇贵妃道:“若天天如此,恐怕你太劳累,不如每旬一次。”
“后宫诸人恪守宫规、举止和谐是一大幸事,我为皇上分忧,怎能说累。”冯漾拿起一本书,对大家道,“这本《历代贤妃传》是皇上下令编纂,听闻已经分发下去,希望在座的各位能通读背熟,以其中翘楚为典范楷模,不断学习。我先给大家五日时间,五天后大家讨论心得,若是说不出来的,可要按照《内宫规训》里的《诫章》受罚。”
此话一出,大家更是没好脸色,一个个低着头,纷纷在想那本书到底塞哪去了。
昀皇贵妃很想问一句自己是不是也要参与讨论,最后忍住,觉得还是看看书比较好。
昱嫔道:“冯赞善说得是,我们这就回去好好研读,用心体会,绝不辜负皇上的一片心意。”
散会后,昀皇贵妃去了一趟永宁宫,像阵风似的闯入殿中,对着一头雾水的夏太妃,把冯漾骂了个狗血淋头。然后道:“听说皇上要去行苑,打算什么时候去?”
夏太妃一直坐着听他唠叨,手里摆弄一张信笺,一会儿折起一会儿展开,呵呵笑了两声:“你还不知道吗,就在今天早上,皇上已经出城了。”
“什么?!”昀皇贵妃惊道,“他就这么走了,让我一个人对付冯漾?”
夏太妃表情严肃:“从现在起,你就是孤军奋战,所以少抱怨,提起精神来,拿出你皇贵妃的气势。你要明白,无论冯漾之前如何风光,都是虚的,现在他就只是个赞善大夫。而在皇上正式册封皇后之前,你就是真正的后宫之主。他必须听你差遣。”
“可太皇太后……”
“他还能活几天呢,别看他现在又活分了,其实早就外强中干。听说他之所以能恢复是因为冯漾给了他偏方。”说着,递出皱皱巴巴的信笺。
满是折痕的纸上写着几味药材,昀皇贵妃不懂药理,看不出什么,将纸还回去:“您的意思是……”
夏太妃挪到昀皇贵妃一侧,并肩挨坐,小声道:“我不知道太皇太后和冯漾有过怎样的约定,但无论怎么看,冯漾都很危险。他对皇上怨气很大,同时也很嫉妒你们这些宠妃,重回宫廷一定有不可告人的目的,必须抢在他下手之前,把人除掉。”
昀皇贵妃一脸怨气:“这也是皇上想赶紧离开的原因吧,他想抽身事外?”
夏太妃把纸揣怀里,站起身伸个懒腰,边活动筋骨边道:“在这件事上,皇上可不能落人口实。否则,他如何站在制高点上给咱们善后。”
“可他还带走了白茸。”昀皇贵妃心里不平衡,语气酸溜溜的。
“你可不想让自己的投资打水漂吧。”夏太妃语重心长,“要看长远,多想以后。皇上只知躲麻烦,而你若是把麻烦解决掉,在皇上心目中可就又重了一分。古往今来,能入得了帝王心的人,必有其不可替代的价值。”
昀皇贵妃想过味儿来,说道:“那就全凭太妃做主了。”脸上浮现志在必得的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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