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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 劫精

    碧泉宫内,昀皇贵妃坐在上首,白茸坐在下首第一个座位,陆言之和章尚宫垂手立在一侧,中间则站着小赵选侍以及跪在地上的三个宫人。

    这些宫人都是慧心轩内侍奉小赵选侍的人,其中就有向白茸求救的阿茗。

    昀皇贵妃听完阿茗的叙述,说道:“你自述遭受虐待,有证据吗?”

    阿茗一撩裤腿,指着小腿上的道道肿痕,答道:“这是前几日打的。”又掀起衣摆,露出后腰处的一片黑青,“这是大年二十九那天用脚踹的。”最后一撸袖子,指着片片血痕,哽咽道,“这就是刚才打的。”

    这几处伤痕虽不是特别严重,但汇集到一人身上且天天如此,确实显得过分。纵使昀皇贵妃御下严厉,也微皱眉头,问小赵选侍:“前几次就不提了,单说今天,你因何事打他?”

    小赵选侍斜斜瞪了阿茗一眼,看回上首座时,眼神陡然哀怨起来,答道:“皇贵妃明鉴啊!只因这奴才不喜欢在我这里待着,嫌没前途,总是找辙偷懒,我吩咐的事不好好做,我这才偶尔教训几下罢了,绝没有故意虐待。”

    阿茗听后直摇头:“不是的,他……他经常打奴才们。”说罢,爬到一旁,抓起另一个宫人的手举起来,对所有人道,“就因为小赵选侍心情不好,就拿簪子扎奴才们手指头,这双手还肿着呢。难道这还不是虐待吗?”

    章尚宫离得近,弯腰看了看,见那指端又红又肿,还渗着血丝,不禁落下一声叹息。

    陆言之也瞧见了。他主管刑责,这种事见得多了,眼睛尖得很,只扫了一眼就觉察出来,那双手可不仅仅遭过一次罪,可见小赵选侍是经常心情不佳。

    小赵选侍低头道:“你们做错事了,我还不能罚吗?你一个奴才竟告起主子来,真是岂有此理。”说罢,又对昀皇贵妃道,“真的只是偶尔为之,根本不是他所说的。这奴才是诬告。”

    闻言,阿茗急道:“你说我们做错事,我们就真做错了吗?”情急之下也不用敬语了,快速道,“皇上不来慧心轩,跟我们有关系吗?你自己没能耐,凭什么拿我们撒气!”

    “你!”小赵选侍被说到痛处,恼羞成怒,揪着阿茗的衣领狠狠抽了一耳光,“你少在这里胡言乱语,给我闭嘴!”说着,又扬起手来。不过这一次并没有打下去,而是被陆言之一把抓住手腕,只听到,“赵主子息怒,这里是碧泉宫,皇贵妃还没发话呢。”

    小赵选侍讪笑几声,放下手,说道:“我这是急火攻心,昀哥哥莫怪。”

    昀皇贵妃被这声哥哥叫得腻味,取了茶盅抿了一口清茶,然后才道:“在宫里,若宫人犯了错,各局的上峰以及各宫主子们自然可以惩处。如若犯了条例,那便要报给慎刑司去审理议罪。无论哪样,都得先有错处才行。小赵选侍,我再问你一遍,你慧心轩里的三个宫人是犯了什么错让你罚得这么狠?”见对方要回答,立即加上一句,“你不受宠不是他们的错,你心情不好也不是他们的错,你今日要是能说出个正当理由来,我便把这奴才按以下犯上论处。若说不出来,你便回去好好自省吧。”

    “我……”小赵选侍实在说不出,娇俏的双眉一拧,几乎透出水来。他膝头一软,跪在地上,眼里含着泪,委屈道,“我知错了,以后再也不敢了,您饶了我吧,我以后一定善待他们。”

    昀皇贵妃慢悠悠道:“你要明白自己的身份。皇上把你带回来是让你取悦他的,可不是聘你当打手的。至于这些宫人,他们是有宫籍的,只是来帮你管理慧心轩,可不是你的私人物品,更不是你的出气筒。”

    小赵选侍连连称是,语气唯唯诺诺,稍稍抬脸时眼角眉梢透着粉红,也不知是羞愧的还是流露的媚态。从白茸的角度看去,那双眼好像在勾引人,他看了直倒胃口,心里骂了句狐狸精。

    昀皇贵妃道:“既然你知错,那就再给你一次机会,从此老老实实过日子,不要再苛待他人。”

    语落,三名宫人均抬头看着他,仿佛在惊讶还要再回慧心轩的安排。阿茗惊恐地睁大眼睛,摇头道:“不,奴才不要回去,皇贵妃再给奴才们安排个别的去处吧。”

    此时,章尚宫呵斥道:“你小子闭嘴,服从安排便是。”

    昀皇贵妃也觉得好笑:“从来都是主子挑奴才,你却是奴才挑主子,真是好大胆子啊。”说到后来,语气蒙上一层阴厉,“你若真不想在慧心轩干,便到慎刑司挨板子去吧。按规定,拒绝服从调令的需杖责三十,等你挨过了,就重新安排。”

    此话一出,阿茗当即打了个哆嗦。慎刑司的水板子可比小赵选侍随便折下的树枝厉害多了。他看了看另两人,他们同样惨白着脸,唇上毫无血色。半晌,只见其中一个宫人大着胆子抬起头,小声道:“奴才愿意去慎刑司挨罚,只求罚过后,皇贵妃和章尚宫能给奴才安排个别的去处,只要不是慧心轩,哪里都好,哪怕是去洗涮恭桶也绝无怨言。”

    阿茗和另一个宫人也俯下身子,额头触地,齐声道:“奴才愿意去慎刑司受罚。”

    这个结果是在场所有人没料到的。此时,小赵选侍的脸色已十分难看,美丽的面容显得扭曲狰狞。

    昀皇贵妃依次看了看他们三人,说道:“你们可想好了,别到时候捆在凳子上挨打时又后悔。”

    三人指天发誓,绝不后悔。

    事已至此,昀皇贵妃倒不好说什么了,看了眼小赵选侍,嘲讽道:“这么被嫌弃,在主子中你也算是头一个了。”接着,叫陆言之把人带走。

    就在这时,一直默默不语的白茸忽然开口:“先别急着走,我还有几句话要问。”

    他对那三个宫人道:“三十板子可不是小数了,打死打残的也不是没有过,你们这么做值吗?我相信经过今日之事,小赵选侍应该不敢再虐待你们,你们为什么非要以这么惨痛的代价离开呢?”

    阿茗垂眼:“没别的原因了,奴才是真的不想在慧心轩了,还请贵妃成全。”

    白茸道:“我换种问法吧,小赵选侍到底还对你们做了什么,让你们甘愿冒着被活活打死的风险也要走?你究竟在怕什么?”接着,又自嘲道,“我也做过宫人,也做过奴才。上峰心情不好时拿手下人出气是常有的事,挨了打疼两天便过去了,没人怕过。在我看来,你们显然很惊恐慧心轩曾发生的事,明显在逃避什么。你既然让我做主,我就要知道所有事情。如若再隐瞒,那你们就挨了板子之后再回慧心轩当差去。”

    阿茗绝望了,瘫在地上。另两人也缩在一起,低着头发抖。

    过了很久,阿茗幽幽道:“奴才宁愿被打死,也不愿意精尽而亡。”

    后四个字说得很轻,轻到恍若一缕青烟,吹进旁人耳畔。同时,那青烟却又有毒,直接穿透耳膜,渗透进脑海中,形成滔天巨浪。

    殿内,呼吸可闻,所有人都被后四字给震慑住,这样的词本不该出现在宫人嘴里。白茸甚至在想,这话放在瑶帝身上还差不多。

    最先反应过来的是陆言之,疑惑地问道:“什么叫精尽而亡,你到底什么意思?”

    阿茗看了眼面如死灰的小赵选侍,把心一横,答道:“这就要问慧心轩的主子了,看看他有没有胆子把每晚做的丑事说出来。”

    “你少胡说八道!”小赵选侍想要扑过去,却被陆言之一把揪住,像拎小鸡儿似的把人拖到较远的地方。

    直到这时,昀皇贵妃才如梦方醒,指着阿茗道:“你把话说清楚!”

    阿茗惨笑着,跪坐起来,抚平衣角,慢慢道:“在外人看来,慧心轩是座玲珑剔透的小楼,因为环境清雅,远离是非,像个世外桃源似的,可实际上呢,那就是一座魔窟!

    “奴才是去年春天调到慧心轩的。先开始,小赵选侍倒挺和善,没事儿时就跟奴才唠唠家常,显得挺正常。可时间久了,奴才便觉出不一样来。

    “他这个人吧,别看长得漂亮,可骨子里暴躁得很,有时候奴才一句话没说完,他就先发一通火,莫名其妙的。一开始,奴才只当自己做错了事,说错了话,触了霉头,可后来才发觉,他对每个人都这样。负责打扫庭院的阿绘,就是被扎手指头那个,有一次只是在院子里打了个喷嚏,就被揪着头发扇嘴巴,说是吵到他了。”

    正说着,小赵选侍恶狠狠道:“你少胡说八道,根本没有这事儿!”

    阿茗此时已是破罐破摔,不再惧怕,扬声道:“不是没有这事儿,而是这种事儿太多了,你根本记不过来!”

    “你胡扯,认识我的人谁不知道我最心善,我经常到倚寿堂去礼拜,平日连只蚂蚁都没碾死过……”

    “假模假样罢了。”说话的正是那位阿绘,指着脸颊处的一道浅痕,对昀皇贵妃和白茸道:“给两位主子看看,这就是他那次打罚之后留下的,他那长指甲当时就把皮肉抓破了,流了好多血。”

    小赵选侍无言以对,只得转向昀皇贵妃,哀声道:“此事是我的错,但其他的皆是无中生有,您莫要他瞎说。”

    听了此话,阿茗冷笑一声:“还没说后面的话呢,你就已经知道是不是胡说了?”

    小赵选侍语塞。

    白茸道:“你接着说吧。”

    阿茗继续道:“正如贵妃刚才说的,若只是主子的性子暴躁些,我们这些做奴才的自然是能忍就忍,熬年头等出宫罢了。可是让奴才没想到的是,比起小赵选侍后面做的事,那些苛待谩骂根本算不得什么。”说到此处,深吸一口气,脸色忽白忽红,悲愤交加,吐出一句话,“他竟然……劫精。”

    “什么?!”昀皇贵妃发出一声惊呼,指着已是一摊烂泥的小赵选侍,大声道,“你居然敢做下这等……不要脸的事!”

    其余人也同样一脸震惊,几乎说不出话来。

    白茸慢慢道:“只对你一人?”

    阿茗摇头:“他夜夜如此,慧心轩的奴才们无一幸免。”又指着自己的脸,说道,“奴才今年整二十了,可看着只像十六七岁,外人只道奴才天生瘦弱,长了一副小模样,可实际上,在调去慧心轩之前,奴才可壮实着呢。”

    白茸仔细端详,发现阿茗的眼窝深陷,两腮干瘪,一开始以为是生活条件不好造成的,如今听他这么说,方明白过来,这是阳气不足、精气外泄导致的。

    他又看了眼小赵选侍,那人虽然一脸惶恐,可仍掩不住美色,身子如蛇一般扭在地上,加棉的厚实衣衫也掩不住优美的臀部曲线。

    这应该就是劫精的效果。

    所谓劫精,就是利用各种手段强迫他人射精的一种暴力行为。这在云华的律例中是被严格禁止的,若被抓住要以强暴罪论处。哪怕是从轻发落也至少要徒八年,若遇惯犯,一般就是斩监候。

    可饶是如此,劫精之事依然屡禁不止。如尚京这般繁华之地还好些,越是偏远地区越猖獗,有的甚至举家作案。

    而这一切的根源都要归结于两百多年前的一本不知何人撰写的医书。名字已不可考,内容也不为人知,唯独其中一段关于精元的独到见解流传开来。那上面说“精元乃人之根本,阳气之精华,食之可延年益寿,涂之可永固青春。”

    这样的鬼话毫无根据,大多数民众只作笑谈,只有少部分人为了追求长生和美貌而进行试验。那些劫来的精元被放到小瓶里就是出售给这些人的。据说价格还依据精元主人的体质不同而各有高低。那些年轻貌美的和身体强壮结实的人所产出的精元价格昂贵,一小瓶要二十两银子,还只能用一次。那些贫困却有些姿色的人在走投无路之时往往用所谓“献精”的方式换钱。

    思及此,白茸又多看了小赵选侍一眼。

    那人依旧扭着身子,也不知在勾引谁。再一见脸上,惶恐的眼中竟流露出些许媚态,让人看了只想让人抱着安慰。

    他想,得亏慧心轩偏远,这样的姿容若是让瑶帝看见,必定又被勾走了魂。

    带着这种庆幸,射向小赵选侍的眼中立即充满敌意。他问道:“你这么做是要干什么?吃的还是抹的?”

    小赵选侍惊觉那道视线热辣辣的,立时慌了神,往白茸方向爬去,跪在脚边乞求道:“只是混在面霜中抹脸,其余什么都没干。”

    白茸听了想吐。

    昀皇贵妃拿了帕子扣在胸前,好像真要呕出来,鄙夷道:“那腌臜东西你也能往自己脸上涂,实在是……实在是……”连说几句,愣是说不下去,最后气恼得不行,仿佛跟那种人同处一室都是对自己的侮辱。他狠狠拍了拍椅子扶手,恨道:“这种话你去跟皇上说吧,看他如何发落。”说罢,就让人去请瑶帝。

    小赵选侍吓得哭出来,一把抱住宫人的腿,不让他走,嘴里嚷嚷着“知错了,知错了”,弄得那宫人呆住,既不敢迈步也不敢弯腰把人拨开。

    僵持之际,白茸说道:“此事还是不要惊扰皇上了。”

    昀皇贵妃道:“为什么,你觉得这事小吗,这等同于嫔妃奸淫他人,绝不能姑息,按律得处死。”

    小赵选侍一听,哀嚎了一声,直接晕死过去。

    白茸让陆言之把人拖回慎刑司收押,又叫章尚宫将阿茗等三人带回尚宫局暂时看管起来,等殿中再无旁人,才站起来走到昀皇贵妃跟前,说道:“你报给皇上,是想让此事闹得尽人皆知吗?已经有过一次嫔妃间的私通苟且,这刚消停没几天,又来一出嫔妃劫精。要我说,这件事比上一次颜周二人的事还恶劣,至少人家还是两情相悦,可你看看慧心轩的几人,有哪个是自愿的。这种事若传扬出去,皇上的脸面何在,你的颜面何在?别忘了,你可还担着处理内宫事务的权责呢。”

    昀皇贵妃冷静下来,想起从庄逸宫出来时太皇太后的话,没来由一阵心慌。这件事如果让那老家伙知道了,又得借机数落他一通,说不定还会要求冯漾再次以赞善大夫的名义插手内务。到那时,才是真正的鸡犬不宁。

    他将人招近些,压低声音问道:“那你想怎么做,小赵选侍不是宫人,你我都没有权力把他一直关在慎刑司,他总要出来的。”

    白茸道:“他一个选侍,在宫里无依无靠,能掀起什么浪呢。这种事,哥哥不是经常处理嘛,怎么问起我来?”

    要是以前,昀皇贵妃自然是可以做些手脚,但近两年来他经历的事太多,充分感悟到“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的道理,胆子变小了,不太愿意弄出人命来,因而做事变得犹犹豫豫。他再三思量,说道:“要不你私底下跟皇上透露一下,看他是怎么个意思。说到底,小赵选侍也是他的美人,咱们做不了主。”

    “若皇上要亲审呢?”白茸冷笑,“你刚才也看见了,那就是个妖精,皇上把他忘了最好,若是再记起来……”

    “你怕什么,他要真是妖精也敌不过你靖华真君的仙术。”语气酸溜溜的。

    此时,白茸也明白了,对方是打定主意不会出手处理此事,叹气道:“罢了,我来想办法吧,只要你守口如瓶就行。”

    关于这点,昀皇贵妃一口答应下来,他比白茸更不想让事态扩大化,这不单单关乎脸面,更是因为这件事本身就足够膈应人,他巴不得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

    从碧泉宫出来,白茸没坐步辇,而是一路慢悠悠来到三音阁。他从回宫以来,已数次来访,但每次都见不着郭绾。

    这一次也是如此。

    他从外面张望,发现小楼的门窗紧闭,似乎主人不在家。

    “他怎么又出去了?”他自言自语。

    玄青道:“也许他只是不想见您。”

    “躲我干什么?”

    玄青摇头:“奴才也是猜的,又或者人家道长正在闭关清修,这段时间都不见人。”

    在三音阁扑了空,白茸没了散步的兴致,坐上步辇回到毓臻宫。刚拐上宫道,就见远远停着巨大的御辇。他暗自好笑,这是从一个热被窝爬到另一个热被窝了。

    殿内,瑶帝歪在软榻上,交叠双腿晃着脚丫,眯眼假寐。听到动静后一睁眼,就见白茸笑盈盈看着他,他一扬下巴吻上去。

    那吻泽带着独特的香气,白茸一下子就品出来,那是昕嫔惯用的熏香。瞬间,好像有石头堵在心口,令他呼吸困难。然而很快,他便被那高超的吻技撩拨着飞上云端。

    衣服扣子眼看就要解开,他一把抓住瑶帝的手,嗔道:“您不要命了,哪儿能连着来。”

    瑶帝呆了片刻,随即笑出声:“小东西,你怎么知道的?”

    白茸坐在他腿上,说道:“我本想找昕嫔玩的……”

    瑶帝在他屁股上捏了一把,遗憾道:“怎么不进去呢,咱们三个玩岂不更好。”

    白茸直接跳起来,佯装踢他:“老不正经,刘太医的话都忘光了。”

    瑶帝摸了摸脸,笑问:“朕老吗?”

    白茸看着他认真想了想,发觉瑶帝再过生日就三十九了。

    不老,却也不再年轻。

    他突然有些理解朝堂上那些刺耳的呼声了,已近不惑之年的瑶帝还没有子嗣,无论是对于家庭还是帝国来说,这都是很危险的事。

    他拉着瑶帝的手,柔声道:“我刚才说错了,您别往心里去,陛下一点儿都不老。”

    瑶帝哈哈大笑,说道:“朕就开个玩笑,你怎么突然生分起来。”搂过白茸,亲昵道,“朕过来是想跟你说个事。”

    “什么事儿?”

    “今个儿一早,方首辅递了个帖子上来。说是邀请朕去他家吃宴席,朕不想一个人去,想让你跟着。”

    白茸奇道:“这刚过完年没几天,还没开朝呢,他怎么就递上帖子了?”

    瑶帝道:“他是以私人名义递进来的,正月十三那天是他六十六岁生日,要大办一场。”

    “这岁数值得大办吗?”白茸不解,“既不逢五也不是整数。”

    “应该是他们云梦那边的习俗吧,偏爱过逢六的生日,其中又以六十六这个数最吉利。太皇太后六十六岁生辰时也是大摆宴席,光是打出去的赏钱就有一万多两银子。”瑶帝想了一阵,一拍大腿,忽道,“对了,好像就是在那次宴席上,他把夏太妃给打了。”说完哼了一声。

    白茸刻意不提夏太妃,扯着衣带说道:“方首辅又没邀请我,我去干嘛,遭人嫌弃吗?”

    瑶帝伸出手指摇了摇,答道:“当天出席宴会的不仅仅是与他交好的朋友和同僚,还有各位官员的内眷。既然他们能带人过去,那朕也行。听说吃完宴席还有赏梅活动,方首辅家里的腊梅是尚京有名的品种,可好看了。”

    白茸一脸鄙视:“官老爷们吃饭赏花,我们干什么呢?”他虽然不知贵族世家的章法,却也有所耳闻,在正式的社交场合,嗣人们是被禁止抛头露面的。并且门第越高,规矩越多,反倒是像白家这样的老百姓不需要遵守这些,嗣人们上街采买下地干活,皆无人管束。

    瑶帝顺顺白茸的后心,哄道:“你们自然也是吃席赏花,还能落了不成,只是你们要和外面宴席隔一道帘子罢了。”

    白茸哼道:“我们就不配有脸呗。”

    瑶帝又道:“你就去吧,有你陪着,朕不慌。”

    白茸一下子笑出来:“方首辅再厉害也只是臣子,您是正经皇帝,怕他什么?”说着,见瑶帝眼神黯下去,也知他就是个色厉内荏的,于是在他脸上啄了一口,答应下来。然后又道:“不过,咱们刚把太皇太后气成瘫子,方首辅为何还要请您去赴宴?”

    “哈哈,他身为首辅,才看不起太皇太后。别看他们都姓方,其实叫着劲儿呢。再说了,朕出席他的生日宴,也是给方氏脸面,他有什么不高兴呢,毕竟他又没瘫。”

    白茸搞不懂其中的政治考量,心里又装着小赵选侍的事,随意敷衍了几句,便拉着瑶帝到书房玩游戏去了

    当天晚上,瑶帝就歇在毓臻宫,只是没再动手动脚,两人老老实实睡了一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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