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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2 第四个局(上)

    碧泉宫解禁,毓臻宫外出,昀皇贵妃又成了处理内务的唯一主事人,天天找他回话办事的宫人络绎不绝。庭院里人来人往,好不热闹。

    紫藤花廊下,苏方站在阴凉处,正与一位绣坊之人交谈。

    “合着说了半天,就是那青松石扣子没有了呗?”苏方一脸不乐意,手叉腰,沉着脸。

    站在对面的宫人耸耸肩,一副没睡醒的样子,眼睛迷迷瞪瞪,很是敷衍地嗯了一声:“对啊,没了。”

    苏方气道:“呸,少在这儿放屁!我今儿早上看见行香子衣领子上有几枚扣子,就是青松石的,你怎么解释?”

    宫人打个哈欠,答道:“那是他提前定好的,我们……”

    “狗屁!”苏方甩开袖子,伸手指向前方骂道,“你这腌臜货,还不说实话。分明是你们为了讨好他,把本该给我用的扣子缝他衣服上了,你们以为我傻,看不出来吗?”

    宫人仿佛被骂醒了,以一种不可思议的眼神瞪着他,脱口道:“行香子是大宫人……”

    “我是小宫人吗?”苏方厉声打断,“若论品级,他是一等,我也是一等,哪儿不一样了?我给的定钱比他多,时间还更早,凭什么我预定的东西却给他优先做上,就算你们跟庄逸宫关系亲密,也得讲究个先来后到吧!”

    那宫人被说得哑口无言,憋了半天,破罐破摔道:“可现在的确是没青松石了,哥哥要是实在不高兴,就把行香子衣服上的扣子给揪下来,我们再把它们缝到你衣服上。”

    那声哥哥叫得苏方直反胃,恶狠狠道:“比起揪扣子,我更想把你脑袋揪下来。”说着,手指握紧成拳,做了个拧手巾的动作,骂道,“现在滚出去!”

    那宫人慑于碧泉宫的威仪不敢回骂,不服气地哼哼了几声,悻悻然走了。

    苏方怒火未消,暗自咬牙切齿,正酝酿着如何把定钱拿回来后再报复回去,就听身后一道婉转的声音响起:“苏方大宫人好威风啊,发起火来我听着都害怕。”

    苏方回身一瞧,立即堆起假笑,欠了欠身子:“暚主子说完事了?奴才送您。”嗓音柔和动听,神态恭谨谦和,与刚才的叫嚣判若两人。

    暚妃上下看看他,笑道:“不用了,你进去服侍吧,相信皇贵妃很快就会找你的。”说完,带人走了,

    苏方定在原地,直勾勾盯着那背影,总觉得暚妃刚才的笑不怀好意,藏着刀。

    他回到殿内东暖阁,昀皇贵妃坐在炕床上,靠着垫子,手里握着一个茶杯,似是在欣赏外面的彩釉。听到他来,眼睛都不抬一下,淡淡地吩咐把门关上。

    “主子?”他反手合上门,上前唤了一声,紧接着眼前一花,头脸热辣辣地疼。他捂着脸向后踉跄,再一看地上,泼得全是水渍,还有一只摔成四五瓣的茶杯。视线上移,是布满怒容的脸。他立即跪下去,用袖子抹了一把额头和脸颊,俯下身子喊道,“主子息怒,奴才是做错什么事了吗?”

    “你没做错事,好得很!”

    苏方听出恨意,微微抬起身,只见昀皇贵妃面容冰冷,眼似利箭,唇色很深,像是用力咬过。“您这是……”他强作镇定,膝行至炕床前,说道,“暚妃跟您说什么了?”

    昀皇贵妃探下身子,揪住他的衣领,从牙缝挤出一句话:“冯漾身边的迎夏到底是怎么死的?”

    “他不是病死的吗……”苏方话未说完,脸上便狠狠挨了一掌,疼得他失声叫出来。可他不敢动,愣在原地很长一段时间,望着昀皇贵妃不说话。迎夏的脸,阿凝的脸以及很久以前晗贵侍那张娇俏的脸重叠在一起,慢慢被记忆和仇恨拉伸化作一根针。

    屋里有些憋闷,却不能开门也不能开窗,不大的东暖阁俨然是个铁笼子,把他们彼此都锁进去,谁也逃不走。

    “我再问你一遍,迎夏怎么死的?”昀皇贵妃冷冷道,“你要还不说实话,就别怪我不念这些年的情分,把你送到慎刑司去也折一折腰。”

    听闻酷刑,苏方身子明显一抖,几乎不再犹豫,扬起头说道:“冯漾打死了阿凝,这事儿不能就这么算了,他必须付出代价!”

    “所以你杀了他身边的人?”昀皇贵妃惊问。

    苏方摇头,语气无奈:“奴才并不想杀迎夏,只想杀冯漾报仇,只是人算不如天算,让他侥幸逃脱。”

    昀皇贵妃在最初的愤怒过后镇静下来,好奇心大起,不禁问道:“怎么下手的,你怎么有机会近身?”在他看来,即便要杀迎夏也非易事,他们和慈明宫有嫌隙,但凡走近三步都会令对方警觉。

    苏方一面回忆一面解释:“就在冯漾要下鼍龙池取石那次,事情告一段落后,您让奴才去扶他一把。奴才得了机会接近,原本可以得手,未料迎夏突然挤过来,还故意撞了奴才一下,结果那毒针就扎到他胳膊上。”

    昀皇贵妃恨恨地拍了一下腿,无不遗憾道:“如此倒是可惜了,要是那次真得手,哪还有后面这么多事。这么看来,那个迎夏着实该死,坏了大事。”

    苏方见昀皇贵妃心情趋于平静,心下缓出一口气,跪直身子,胳膊搭在炕床边沿,问道,“这件事您是怎么知道的?”

    昀皇贵妃冷笑:“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你以前干过这等事,应该知道避嫌的道理,怎么还能用同一种毒?你当真不记得暚妃身边的阿虹服侍过谁?”

    苏方仔细回忆那个瘦弱的少年人,空洞的眼神陡然一亮,喃喃道:“天啊,竟然是他!”接着,抓住昀皇贵妃玉色长衫的下摆,急道,“所以暚妃也知道了,对吧,他来这里到底要干嘛?”

    昀皇贵妃拉住他的手,让他站起身,慢慢道:“他要干什么倒不用你操心,你只需要知道,窗户纸一旦捅破,可就会越撕越大,光堵是堵不住的,唯有把窗户纸撕下来换个新的才好用。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苏方白着脸点点头,复又跪下:“主子大恩大德,奴才永生不忘,来世也要做牛做马伺候您。”

    昀皇贵妃忽然笑了,顺手推开窗,清新的空气流淌进来,屋中霎时舒爽许多。他朝窗外看去,办事回话的人已经走了,庭院里空荡荡的,不禁生出繁华过后的落寞,喃喃道:“这辈子做牛马还不够吗,还要下辈子继续?若真有下辈子,咱们都不要再进宫,我不当主子,你也不当奴才,都不用再伺候人。”说着,转过头望着苏方,“你起来吧,把事情做干净,别让人再生疑。至于冯漾,那不是你能碰的。上次鼍龙池的事你还没看出来吗,就算皇上要杀,也自有太皇太后保驾护航,连我们都奈何不了,你一个宫人,身份实力悬殊太大,如何打得过?”

    说完一番话,他深呼吸三四次,将那怒气彻底压下去,语气更加温和:“我知道你不甘心,可在现阶段咱们不能和他正面对抗,否则非但报不了仇,还有可能把自己的命搭进去。你放心,你的仇我们会给你报,这场仗打到现在,没有人有退路,所以我们都全力以赴。”

    苏方再次叩谢,跪拜了三次,才起身退出去。

    昀皇贵妃亦起身出了东暖阁,望着苏方的背影,看了一阵,招来个宫人,说道:“去库里取些珍珠交给苏方,就说是我给他做扣子用的,记得每种颜色都拿些,让他自己搭配去。”接着,又叫来章丹,一起走到紫藤花廊下,面对面坐在藤椅上,仔细嘱咐。

    章丹边听边点头,神色渐渐凝重,最后说道:“您这样做值吗?暚妃所谓的人证也不过是自说自话,都是猜测,没有任何确凿证据可以把迎夏和苏方联系在一起,翻不出多大的浪,定不成死案,他们这是诈您呢。您要是依了他们,帮了他们,可就是浪费一个好机会。须知这可是能给方家一个重创的。”

    昀皇贵妃幽幽道:“我何尝不知这个道理,也知道他们在诈我,可确实是一诈一个准儿啊。苏方跟随我多年,我实在不忍心他到慎刑司受审。你瞅瞅太皇太后和冯漾的手段,那是真的把人往死里折磨,落到他们手里,苏方还有活路吗。永宁宫里已经有一个折了腰的,难道咱们碧泉宫还要再出第二个?”

    章丹动容道:“主子真是仁义,我们这些奴才跟着您算是有福了。”心中却嘀咕,只怕是昀皇贵妃更害怕苏方在重刑之下口不择言,吐出别的凶案,而必须得保下。当然即便如此,他也依旧很感动,毕竟能让人闭嘴的法子有很多,昀皇贵妃选了一条最难的解决办法,只为让大家都平平安安的。

    昀皇贵妃继续道:“这件事也别通过章尚宫,直接去找经手的人,该怎么做你知道。另外,前几天说的放生会准备得怎么样了?”

    章丹道:“章尚宫已经派人去采买鸽子,不日就可备齐,只是这放生的地方不太好选……”

    “望仙台不行吗?那开阔,也没有树木遮挡。”

    章丹为难道:“可那地方也高,万一没留神栽下去,可是要出人命的。再者还发生过那种事,现在还有好多人忌讳呢。”

    昀皇贵妃皱眉道:“不碍事,就说皇上钦定,看他们谁敢有异议。”想了想,又道,“你吩咐下去,四月二十二日举办放生会,所有人都必须参加,为逝去的小皇子祈祷。”

    ***

    “放生?祈祷?”苍翠掩映下的凉亭里传来一声讥笑,“一个不成型的东西也需要祈祷吗?我一个大活人被人诬陷,怎么不见季如湄祈祷?玄青现在还躺在床上半死不活,怎么不见季如湄祈祷?那么个绿豆大点儿的玩意儿没了,他倒大张旗鼓办起来,竟还买了鸽子放生。哼,哪家的鸽子那么倒霉,要到宫里转一圈。”

    白茸越说越气,站起身走到凉亭外,俯瞰整座御囿。他所在的宜春亭位于一个小山包上,是御囿的制高点,环顾四周,不仅能看到御囿边缘的红墙,也能看到民居以及帝宫深处重重叠叠的金色屋檐。

    晚春时节是御囿最美的时候,到处都是一丛丛的锦带花和各色月季,草地上铺着一层橘黄色和白色的小菊花,它们是少有的晚冬品种,花期长,从初春一直绽放到夏末。随着几场雨水的到来,镜湖的水面也涨起来,原本干枯的水草变得丰盈油绿,不少地方都能听见潺潺的溪水声。

    平日,白茸最喜欢听的就是溪流的声音。幼年时,他时常跑到周边村落,找个临近水源的地方坐下,静静听溪水流过卵石,偶尔还会喝上几口。

    然而此时此刻,从小山包下流过的小溪听起来很是聒噪,叮叮咚咚敲在心上,好像一把锤子,让人烦躁不安。他恨不能下令把溪水抽干,让世界安静些。

    他又独自抱怨几句,始终不见回应,转身一瞧,瑶帝就站在几步开外,其他人早没了影。

    “陛下!”他几乎本能地双腿一弯,行礼拜下去,紧接着又飘了起来,在空中转了个圈。

    他笑着让瑶帝把他放下来,可瑶帝又抱着他悠了一圈,才不情愿地松手,勾起他的下巴吻上去。

    这个吻很甜,他觉得瑶帝在来之前一定含了口檀,否则不会有花香和果香。这个吻也很醉人,只沾上一点儿他就觉得飘飘欲仙。

    起初,吻泽温柔又克制,可随着唇舌的缠绵,那吻变得越来越火热,白茸觉得整个人都融进这个吻中,失去了思考,大脑空荡荡的。

    此刻,宁静的宜春亭内,伴随那炽热呼吸的只有不远处若隐若现的水声。不知怎的,这声音又动听起来,白茸甚至觉得那是仙人在用泉水奏乐,陪衬这镶嵌于春光之中的一抹绯色。

    白茸被吻得呼吸不上来,想逃离却又无处可逃,双唇亦不想逃,甘愿重新被那霸道的天之子捕获。

    终于,双唇依依不舍地分开了。然而在短暂的眼神交错之后,两人再度拥抱,唇瓣又碾压上去,从彼此身上汲取最真最浓的爱意,像个婴儿一般,把世间所有的执着都用在抵抗分离之上。

    瑶帝吻够了,开始粗暴地脱衣服,可刚解开一枚扣子,手就被按住。他不解:“怎么了,你不想吗?”

    白茸盯着一处草坪,脑中闪过第一次被压在枯草地上的画面。霎时间,所有激情都退却了,心痛得厉害。那片被瑶帝踩在脚下碾成齑粉的灵魂再也回不来了,纵然他已经高高在上成为别人眼中不可忤逆的人,也再找不回来那丢失的尊严。

    他转过头,帮瑶帝系好扣子,褪去脸上羞涩,问道:“陛下是接我回去的吗?”

    山顶风大,瑶帝的欲火就在白茸清冷的注视和扑面的春风中逐渐失散在天地之间,只剩下满腹愁绪,化不掉也抹不开。他落下一声叹息:“朕来看看你,还要回去。”

    攀在衣扣上的手垂落,带着怨气推了一把。

    瑶帝被迫退出亭外,无可奈何道:“不是朕不想接你,只是现在事情有些棘手。朕本来想抛出追立贤妃为太后之事,换得朝臣们的妥协,可不曾想他们是根本不让步,非但不上钩,反而叫嚣着要把你赐死。”

    白茸紧张起来,心上抽紧,联想到上一次去无常宫之前瑶帝的举动,不禁脱口道:“您到底是来干什么的?只是看看我吗?还是又要像上次一样,说些无关痛痒的话,然后把我交出去?”

    瑶帝没想到白茸会这么说,心神一震:“当然不是。前些天发生的事朕已经知道了,所以就想着过来看看你。”他站在亭外,春光洒在他身上,金色的光线将脸上本来不明显的细纹放大了。白茸仔细描摹那眉眼,第一次发现它们早已失去初见时的意气风发,只余疲惫。

    算起来,距离他们相遇也才过了五年的时间。

    五年,听起来很短,过起来却漫长。

    岁月是公平的,无论是春光还是风霜,无不加速眼前这个被誉为云华有史以来最俊美的帝王的衰老。

    白茸忽然不想要那些答案了。他走到亭子外面,抱住瑶帝,嗓音轻缓:“我刚才瞎说的,您能来看我,就证明心里有我,我不该质疑您。”在怀里依偎片刻,抬起头道,“您既然已经知道云州鲀的事了,想必应该调查过了。”

    瑶帝搂住白茸的腰,紧贴在怀,有些心虚:“查清了。那个厨子原先在思明宫小厨房当差,受过昙贵妃的恩惠,此事就是他策划为旧主报仇。云州鲀本来是要献给庄逸宫的,后来他找借口去御膳房把东西偷了回来,所以……”

    “颜梦华?”白茸错愕,实在没想到会听到这个人。

    “宫籍册上是这么写的,又问了和他认识的人,说他曾私底下为昙贵妃鸣不平。”

    白茸并没听进瑶帝之后的话,一直回味那三个字,心头涌起巨大的厌恶,好像整个人掉进水沟里,四周弥漫着恶臭。

    竟然还叫那个人贵妃,真是可恶啊,这是余情未了吗?

    还真是贱!

    他以前怎么没发现呢,原来梁瑶也是个贱兮兮的种!被戴了绿帽子居然还对其念念不忘。

    他根本搞不清瑶帝是怎样的心理,也不想知道,只觉手指痒得很,想抽瑶帝俩耳光,把那脑袋瓜子抽清醒,好好睁眼瞧瞧谁才是真正的贵妃。

    他抬起手,摸了摸插在鬓边的一支珍珠钗,强压下心中不满,无所谓地笑了笑:“所以,这就是一桩孤立事件,对吧?”他一面笑着,一面心底呐喊,为自己的愤怒也为瑶帝的软弱发出狂吼,如果有可能,他会毫不犹豫地把尘微、梦曲、慈明还有庄逸这四座宫殿全烧干净。接着,他忽而想起慈明宫的火,说道,“听闻陛下宣称慈明宫是被天火所烧,全真子还在圣龙观做了一场驱魔除邪的仪式,净化污秽……”

    提起此事,瑶帝更加无奈:“本来是要全真子到慈明宫前做一场,顺便宣布冯漾邪祟入体,将其驱逐出宫,可全真子那只狐狸却坚持在圣龙观内举行,导致天火这个说法没什么作用。”

    “他为什么要这样?”

    “他为人太精了,虽然他现在支持你,可这种关系太脆弱,建立在空口之上。他现在是给自己留退路,一旦你不成功,他也不会有损失,做两手准备。”

    白茸离开瑶帝,来回走了几步,蓦然回首,说道:“郭绾呢,您没去找他?”

    “去了,但是他似乎不太关心此事。说了一堆玄而又玄的废话,最后声称冥想时间到了,把朕请了出去。”

    白茸目光一闪:“说来也奇怪,我从圣龙观回来后曾数次去拜访他,可他不是出去了就是闭门谢客,感觉他好像是刻意疏远我。”

    瑶帝步入宜春亭坐下,给彼此倒了茶水,将其中一杯递给白茸,其间脑中飘过万千思绪,犹豫再三,终于下定决心,对白茸道:“泰祥宫有上千年的历史,无论王朝如何更迭,始终屹立于黎山之上。他们又自诩能通达天意,所以关键时刻兴许能帮上忙。还记得那份从黎山带来的卷轴吗,那就是他们卜算的结果。但是,觊觎泰祥宫的不光有咱们,听闻冯氏这些年和泰祥宫走得也很近,年年供奉,朕害怕事到临头他们变卦,这才把郭绾放在宫中作个筹码。”

    白茸捧着茶杯,转了转,说道:“如此倒是说通了。一开始他跟我还算有些交情,可后来冯漾来了,他对我的态度便渐渐疏远,直至再也不见。依我看八成就是冯漾暗中作梗。”

    “所以郭绾是不会公然对冯家做出不利之事的。”

    白茸思索道:“如此说来,倒谁也靠不住,还是自己保险些。”一口喝下茶水,继续道,“让季如湄再造一波声势,这一次不用圣龙观,也用不着郭绾,我这个靖华真君会亲自主持祭典,为在慈明宫的逝者超度,同时也会让冯漾滚出尚京。”

    “你要怎么做?”瑶帝有些担心。事实上,云州鲀的事他心里清楚得很,只是依旧不敢和世家撕破脸。尤其是现在,朝堂已经空了,他已经是孤家寡人,局面危险。

    白茸盘算了一阵,慢慢道:“就在御囿,就在宜春亭前,我会举行仪式除秽。全真子既然不想明面上被卷进来,那就随他去吧。不过,让他提供些东西总是可以的吧。时间就定在放生会的第二天,四月二十三日。到时候陛下和皇贵妃还有昕嫔到场来,共同做个见证。再把冯漾为污秽的消息传播出去,他要是但凡要点脸,就会自己走人。”

    瑶帝听了想笑,冯漾要是要脸就说什么都不会再进宫来。不过,他也认为这个法子或可一试,就算赶不走冯漾也能恶心一下,再不济也算是给白茸找个乐子,于是笑眯眯地应允下来,并且承诺那天一定会出席,来为他捧场。

    中午时分,瑶帝在随芳苑用饭,吃饱喝足后与白茸在园中散步。

    “八佾舞好看吗?”瑶帝慢慢走着,语气平静。

    白茸跟他并肩:“不好看,慢吞吞的,像几十个腰酸腿疼的老大爷在爬楼梯。”

    瑶帝哈哈笑了:“单思德找的人不行,临时练了几天,抓不住精髓。待你册封皇后之时,会有真正的八佾舞,你到时候再看,就会觉出精彩了。”

    白茸心里苦笑,按照目前的局势,等他当皇后,不知要等到什么猴年马月。

    他心中失落,独自拐上一条小径,小径尽头是个不大的演武场。他以前来过一次,因为不会骑射而没有仔细游览。此刻,瑶帝紧跟身后而来,他不好匆匆而过,只能停下来站在围栏外,望着远处红色的靶子发呆。

    瑶帝来到他身边,一指演武场,说道:“咱们玩玩。”

    “玩什么?”白茸见瑶帝让侍从取来弓箭,立即道,“我只会用箭玩投壶,不会射箭。”

    瑶帝却像没听见似的,已经走进场内。

    白茸无奈跟了进去,在瑶帝的催促下拿了弓箭摆好姿势。他努力拉弓,手臂肌肉用到极限,却也只拉开几分,射出的箭像片羽毛,轻飘飘地落在前方,距离靶子还远得很。

    瑶帝在边上笑,沾沾自喜。

    白茸把弓塞到他手里,说道:“陛下别笑,这弓紧得很,您也拉不动呢。”

    瑶帝乌黑的瞳仁里闪着亮光,笑嘻嘻道:“要是朕拉动了呢,你该当如何?”

    白茸一扬眉:“不如何。您先试试吧,少说大话。”

    话音未落,只见瑶帝轻轻松松将弓张开,歪头对他抛了个媚眼。

    紧接着,手指撒放,箭离弦。

    哨音呼啸而过。

    弓弦还在颤抖的时候,装饰有白羽的箭已正中靶心,瑶帝高兴得欢呼起来。

    白茸有些惊异,转念才想起瑶帝经常去围场打猎,肯定是有些本领的,若全然不会,定要被耻笑。他禁不住赞叹:“准头还不差嘛。”

    瑶帝今天没有戴扳指,拉弓时弓弦陷入皮肉,疼得要命,只是为了显摆,一直咬牙忍着。此时,稍稍揉了揉拇指,不以为意:“这种轻弓朕还是能拉满的,若是重弓可就不行了。”

    白茸调侃:“没想到您居然会射箭,我以为您只会在床上射呢。”

    瑶帝有些尴尬,干咳几声,说道:“君子六艺,朕一样没落下。只不过……”嘿嘿笑了两声,“每样学得都不太好。当年父皇亲自考察骑射,朕不得不每天抽出三个时辰来练习射箭,这才侥幸过关。那会儿练得多了,竟真的能拉起重弓,可惜后来怠惰,疏于锻炼,以至于现在只能玩玩轻弓,打个兔子之类。”说着,用箭尾上的白羽去戳白茸的下巴。

    白茸躲开:“我又不是兔子,您扎我干嘛?”

    瑶帝扔掉弓和箭,一把环住他,亲昵道:“怎么不是兔子,朕这就抓你回去洗剥干净,烤着吃。”

    他们手拉手一路跑回随芳苑,瑶帝迫不及待地脱下外衣钻进被窝,搂着白茸不停地蹭。白茸身上痒痒的,朝边上一滚,从床头拿出一罐润肤膏丢了过去,说道:“先给我抹上,要不然不许进来。”

    瑶帝一把扒下白茸的裤子,挖了一块膏脂抹在后面。也许是膏脂起了作用,瑶帝几乎没做多少扩张,就毫不费力地捅到深处。

    白茸这些日子清心寡欲,陡然被碰到敏感处,后背一激灵,腰臀直接塌下去,正把那硕大的龙根夹住。瑶帝被夹得三魂七魄上了天,一股逆流直冲脑仁,瞬间通透许多,不禁叫出来。

    他哎哎地喊了两声,倒像是他被人肏了,在叫春。

    白茸听了笑出声,胳膊向后一伸,在瑶帝大腿上拧了一把,嗔道:“陛下怎么如此不济,我还没叫,您就先叫出来,是不是不行了?”

    瑶帝哪儿容得威严被损,当即鼓足勇气猛插一阵。白茸被顶得七荤八素,连喘带叫,小腹内像爬进蚂蚁,又痒又麻,时不时还抽上一抽,心肝脾肺蜷成一团儿。

    瑶帝在他体内横冲直撞了很久,在那欢愉的交点上研来磨去,终是把硬枪头磨出水来,一泻千里。他发出满足的哼叫,俯下身在白茸肋侧一挠。那里有痒痒肉,白茸瞬间扭起来,嘴里咯咯笑。

    瑶帝喜欢听那笑,压着他又挠了几下,这下可把白茸惹恼了,摇晃着身子把瑶帝甩开,爬到床尾,红着脸笑骂:“老不正经,有完没完啊,人家要痒死了。”

    瑶帝亦笑道:“这些天放养得越发胆大了,竟敢对朕如此不敬,需得严惩才行。”边说边扑过去,如老鹰扑食,将白茸箍在怀里,又是亲又是挠,玩了好一阵子。

    直到夕阳西下,瑶帝才满意地离开。

    在回去的路上,他一直在想四月二十二日的放生会。季如湄提出要在望仙台举行,他当时没多想就准了,可现在仔细一琢磨,忽然觉得这地方选得着实精妙,那么高,要是不慎失足……

    他不禁笑起来。

    然而这笑意还没扩大到嘴边,心上猛地一震,笑容生生冻住。如今局面已经不好控制,在这个节骨眼儿上还是少生事端为好,否则方、冯、应三家更得理不饶人。到时候都不用三位家主出面,在京城的这些分支就能把他咬死。

    思及此,他无不气愤地想,老天爷怎么就不开眼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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