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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4 晔妃

    自从上次吃了闭门羹,晔妃算是彻底想明白了,以前跟着昀贵妃瞎蹦跶,以为他能看在主仆情宜上多关照,结果无端当了枪头,什么脏事儿都让他做。可真出了事,就被踹了。

    他心里又悔又恨,可也无可奈何。万幸的是除秽之事到了昙、旼二人之后就完了,没再引到他身上。

    于是,他心思又活起来,又开始到处晃悠,看到有人不守规矩就要凑上去说一说,好像他才是管理后宫的人。

    然而他还没来得及张狂,就又病倒了。

    发高烧,浑身疼,还吐了两回,整个人都烧迷糊了。太医院来人看了三四回,总也治不好,只说急病需慢养。

    可他素来是风风火火的性子,慢不下来,背着瑶帝让人到外面搜罗偏方。数日下来,各种药丸汤剂吃了很多,其中也不知是哪副药起了作用,体温竟真的下来了,身上也渐渐有了好转。

    不过正如太医所说,他这病好得慢,等彻底痊愈时,天气已入秋。

    待到十月,某一日,他在湖边散步。以往他散步时不会离湖边太近,可他病了很久,一直没出皎月宫,如今好容易痊愈,就想着好好吹吹风,舒坦舒坦。于是不顾旁人劝阻,执意顺着河沿走,让那微凉的风吹吹腿脚。

    走着走着,也不知怎么了,腿脚忽地一软,身子向一旁栽下去,正好跌到湖中。

    他本是会水的,可十月的水温已然冰凉,又是毫无准备地落水,一冷一吓早乱了方寸。加之他一向喜欢奢华打扮,衣服首饰俱是沉甸甸的,一下水,带着他往水底沉。

    好在随行的宫人中有几个水性好的,当下脱了外袍跳进去捞人,很快将他拖上岸。

    他趴在岸边一直咳嗽,满嘴的腥气,稍稍能说话时,一边抖着身子一边攥着晴蓝的手说有人要害他。

    晴蓝知他被吓到,柔声哄了几句,把人赶紧送回皎月宫。

    此后,他又病了。断断续续发低烧,一直咳嗽。太医院会诊,得出的结论是,湖水污染了肺腑,导致心肺受损。

    瑶帝听说晔妃落水,第一时间赶过去,说了很多安慰的话。只是,说再多好听的情话也没法替他消了病灾,咳疾还得他自己受着。

    而此时再用偏方,怎么也治不好了。气得他把那些杂七杂八的东西全扔了,成天在屋里生闷气。

    晴蓝曾劝他心情开朗些,这样可以缓解病情,可他一想到自己在床上咳得喘不上气,而瑶帝正在别人怀里温柔,就恨不能把一切都砸烂,诅咒别人十八代祖宗。

    这种情况一直持续到入冬,他被时好时坏的病情弄得身心疲惫,这才消停了些,不再关心其他事。

    一日,他正坐在院子里盖着毛毯晒太阳,跟晴蓝有一搭无一搭地聊天。

    晴蓝道:“现在毓臻宫那位风头可盛呢,违逆圣谕却仅仅是禁足五日,期满之后皇上就去了,还带了礼物。奴才前两天去了趟六局,尚功局的人正张罗着给他换新床帐,说之前的抓坏了。”

    晔妃眯着眼向后靠着,说道:“抓坏了?呵呵,可真有他们的。”

    晴蓝又道:“奴才一直想不明白,皇上到底看上他哪儿了?”

    “不看脸看屁股呗。”晔妃哼哼唧唧的,心中把白茸剥皮抽筋了一万遍。又睁眼看着晴蓝,埋怨道,“你就不会说点有意思的事儿吗,非要跟我提糟心的。”

    晴蓝讪笑,跪到身前为他捶腿,说道:“旁的也没什么事了。前些天,听说昔嫔去尘微宫探望薛贵侍,被守门的拦回来。昔嫔骂了那人几句,没想到那守门的也是个硬茬,竟顶了回去。两人就在宫道上对峙许久,最后是章尚宫把那宫人带走教训了一顿。”

    晔妃来了兴趣,坐直身子,问道:“昔嫔是官宦人家的公子,居然也会骂人?”

    “据说先是好言好语求着通融放行,那宫人死脑筋就是不让他进,他便闹了,骂人家狗眼看人低。”

    “那宫人说什么?”

    晴蓝道:“那人只回了一句,昔嫔便气得差点吐血。他说,‘奴才的狗眼里没见到人。’您听听这话说得,也是够损呢。”说罢,笑出声来。

    晔妃也笑了:“昔嫔不受宠,还敢学别人探监,真是可笑啊。”

    正聊着,有人来报,昀贵妃有请。

    他一直养病,已经有好长时间没见过昀贵妃了,本想回绝,但转念一想,他在宫中树敌太多,若真离开昀贵妃,只怕日子不好过。因此,友谊还是要维持的。想到这,他披了棉斗篷捧着手炉,去了碧泉宫。

    昀贵妃看着裹得严严实实的晔妃说:“本也不想让你跑一趟,只是陛下也说过让你协理后宫事务,所以就找你来商量一下过年的事。”

    晔妃坐在下首,轻轻咳嗽两声,说道:“就按往年的办呗。”

    “往年人多,好操办,可今年……”

    “是啊,今年死了大半,没人了。”

    “所以你想个法子,让剩下的人热闹热闹。”

    “要我说,再请个法师来做道场,把那些鬼儿啊魂儿啊什么的都请回来,这不就热闹了。”

    “仲莲!”昀贵妃打断他,眉目严厉。

    晔妃呵呵一笑:“我就这么一说,开玩笑的,别当真。”

    昀贵妃见他病殃殃的,屏退左右,稍稍放低姿态:“我知道你心里怨我那日没见你,可我也真是没办法。那些日子我也是怕得要死。”

    晔妃手指抠着暖炉上的花纹,发出一声冷笑:“哥哥有什么怕的,法师不是你的人吗,清算谁也不能清算你啊。”

    昀贵妃显然没料到会有此一说,面色不太好看,手中茶盏重重一放:“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讲。”

    晔妃不屑一顾:“别不承认,我查过,法师出自玄真道观,令尊可是道观最大的香客。你敢说跟你没关系?”

    昀皇贵妃想了想,表情趋于无奈:“好吧,我也不隐瞒了,法师确实是我的人,可这么做也是有风险的,开弓没有回头箭,后面事态发展已经超出我的预估。我原先设想的是直接查处旼妃和昙妃,可没想到皇上会错了意,非要从六局查起。”

    晔妃一撇嘴,哼了一声。

    昀贵妃接着说:“都怪法师说话拐弯抹角,要不然宫里也不至于死那么多人。”语气透着些许幽怨。他静了一会儿,又道:“你以为我喜欢那样吗,我也想好好过日子,那些个宫人私藏了什么或是和谁有暧昧,跟我有关系吗,我根本一点儿都不关心。我以为皇上和我一样,也不关心,哪知道他竟认真起来。”

    他说罢,拿过手头一本册子,丢给晔妃,继续道:“看看吧,这些都是六局内的空缺。”

    晔妃大致扫了一眼,算算人数,足有百十来号,心下一惊。原来宫里已死了这么多,饶是他不把那些贱命当回事儿,也觉得有些可怖。

    再看看昀皇贵妃,发现他比以前瘦了,神采也淡下去。想起往日相处中的点滴,心中的哀怨忽然少了几分,说道:“听说哥哥前几天病了,现在可大好了?”

    “已经好了,不碍事的。倒是你这咳嗽总不好,听得我怪心疼。我这还有几株雪莲,和着百合磨碎了放在蜜水里,早晚一顿,对咳嗽可有用了。“

    晔妃笑了:“劳烦哥哥费心了。今日来,也不是光说新年安排的吧。”

    “还是你聪慧,确实另有事。”昀贵妃从主位上起身,坐到晔妃边上,低声道,“慎刑司里的两位,不能留。”

    晔妃也不由自主小声说:“都已经关了半年了,还能掀起什么浪?”

    “那可未必,以前我总等着皇上动手,可现在却发现他态度暧昧,不赦免,却又心疼他们冻着,你说这是怎么回事。”

    晔妃一皱眉:“难道皇上还念旧情?”

    “可不是嘛。他们两人谁都不承认,皇上提审了几次都没个结果,竟一根汗毛都没伤过,然后就把他们晾在慎刑司,也不说审也不说放,这算盘打得我也看不懂了。”昀皇贵妃越说越觉得不可思议,越发看不透瑶帝的心思。他曾设身处地想过,要是他被人这样背叛,那定是要给对方先过上三遍大刑,出了心中恶气,然后再碎尸万段。

    晔妃心思稍稍一转,试探道:“要是我没记错,慎刑司的陆言之和哥哥也有联系,想干点什么还不是易如反掌?”

    “瞧你说的,亏我还夸你聪明。”昀贵妃撇嘴,“那两人在慎刑司里出事,陆言之脱不了干系,到时候重刑之下万一说漏了嘴……”

    “我明白了,哥哥是想让我……”

    “你也不行,你去物色个枪头,好好想想办法,最好能来个一箭双雕,顺便把白茸也解决掉。”

    “你不是说他不急吗?”

    “那会儿不急,现在急了,这个贱人也不知有什么魅力,皇上总惦记着,三天两头往那钻,每次必带礼物。就在昨日,皇上又赏给他些笔墨,听说要教他练写字……”

    晔妃听了有些嫉妒,心里酸溜溜的。

    昀贵妃又道:“那些都是最好的纸笔砚台,给那狗爪子用,真是暴殄天物。皇上……”

    “我知道了。”晔妃显得有些不耐烦,闷声道,“我会想办法的,准备什么时候动手?”

    虽然被贸然打断,昀贵妃却不在意,沉吟片刻,说道:“皇上现在总在后宫转悠,不方便动手,你先盘算着,等机会。”

    晔妃回到皎月宫,靠在软榻上喝着热茶取暖,晴蓝凑近问:“主子,昀贵妃交代的事……”

    “再说吧。”出去一趟后,他身体软绵绵的,心口堵得慌,淡淡道,“有难的时候他独善其身,现在太平了又把我拉着继续当枪使,哪有那么好的事。”

    晴蓝为难:“可要是不办,不好向他交代。”

    晔妃闭上眼:“真是头疼。昙、旼二人没了,白茸也没了……未必是好事啊,这事要好好谋划,稍有差池也是万丈深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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