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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3 阿千

    昀皇贵妃要气炸了。

    原以为镇国公救了灵海洲,昙妃会感恩戴德,谁承想竟钻了他忙前忙后的空子,成了银汉宫的常客。

    早知这样,真该遂了季如冰的愿,让他们父子团聚,让颜梦华那贱人给老爹哭丧去。

    又想起瑶帝近些日子的疏远,心里更不是滋味,怨天怨地,看谁都没个好脸色。

    这两天,他在碧泉宫天天咒骂昙妃,恨不能拿个小人用针扎个遍。

    章丹见了,劝道:“您就是把小人扎个透心凉也没用啊,还是省省力气吧,别回头再扎到手。”不由分说,把纸人撕成几片,从窗户扔了出去,让人扫走。

    他赌气把银针丢在桌上,说道:“皇上也不知是怎么想的,竟然还会招幸他,不嫌恶心吗?”

    章丹不敢评论瑶帝,答道:“昙妃生得秀丽,说不定是……旧情复发……”

    “情……”他在心底默念几遍,忽而安静下来,“皇上对颜氏有旧情,那对我呢?我一心一意爱着他,可他却为了个低贱的承恩宫人而刻意疏远我,一点儿不念旧情。”转向章丹,神情痴迷,“他的眼里什么时候才能只有我呢?”

    章丹被这言论惊到,结结巴巴道:“天子眼中有……天下……万民……”

    “呵呵,你的境界倒是高啊。”昀皇贵妃神色寂寥,心知章丹说的是事实。如果他爱的人只是个平民百姓,也许会得偿所愿。可他爱的是皇帝,帝王眼中海纳百川,目光又怎么会只为他一人停留。

    不过,就算不能停留在他身上,也必须停留在他选定之人的身上。

    这一点,毋庸置疑。

    下午,他把晔贵妃,暄妃和李选侍都叫来商量对策。

    晔贵妃熟知旧主的想法,刚一落座就抱怨起来:“颜梦华也不知使了什么鬼法子,突然转了性,十分孟浪,皇上已经被他迷住了。”

    昀皇贵妃道:“所以咱们要想想办法,转移一下皇上的注意力。暄妃,新排练的舞蹈如何了,已经练好了吗?”

    暄妃满脸沮丧:“早练好了,几天前我去请皇上来看,皇上看到一半就走了,听说直接去了思明宫。”

    晔贵妃奇道:“你怎么不留住皇上?”

    “我哪敢啊……”暄妃一皱眉头,无奈道,“皇上也是看往日情分才过来的。”

    昀皇贵妃道:“罢了,腿长在人家身上,人家要走咱们总不能抱着腿不让走。”叹口气,转而对李选侍说:“听说皇上前两天去了你那?”

    李选侍心里一惊,生怕被针对,连忙起身:“也没待多久……”

    “没过夜吗?”晔贵妃问得直白。

    “没有,就问了些事情。”

    “什么事?”昀皇贵妃问。

    李选侍脸红了:“就是……房中事,问了些花样玩法……”

    昀皇贵妃打断道:“不必细说了,想来也不是什么上得了台面的事,八成问完了就跟那贱人实践去了。哼,不要脸!”

    “颜梦华是受什么刺激了吧,怎么忽然变了?”暄妃疑惑,“那天我碰见他,还穿着春天的衣服,衣服轻飘飘的,一迈步就成了只花蝴蝶,可招摇了。”

    昀皇贵妃几乎能想到那孟浪的样子,恨道:“顺天王重新掌权,从灵海洲又给他送了两大车东西,一车真金白银,另一车全是极贵重的华服美饰。他现在是内宫里最有钱的人,恐怕要得意好一阵子。”

    暄妃皱皱鼻子,一脸鄙夷:“怪不得他那衣裳看着怪异,原来是蛮子的东西。”说着,似是想起什么,掩面偷笑,“听说灵海洲有个习俗,无论春夏秋冬,均不穿底裤,底下就围个裙子。若是走快了,两瓣屁股蛋子漏风。”

    “哈哈哈……”大家听闻,皆爆发出大笑,李选侍眼泪都笑出来。等笑够了昀皇贵妃才道:“我好像也听到过这样的传闻,但大多只局限于王宫贵族,普通老百姓还是要穿的,否则一干活不就露出屁股来。但不管怎么说,我们的颜小王子大抵是没有穿过的,谁让人家高贵呢,哈哈哈哈……”几声痛快的大笑驱散昀皇贵妃心头阴霾,他再度欢快起来。

    晔贵妃笑岔了气,继而引起咳嗽,喝了热茶镇住后用手帕擦擦嘴角,说道:“我还听说一件事,皇上前些日子去玉泉宫,好像临幸了一位宫人。”

    这事昀皇贵妃也听说了,玉泉宫的人来上报,问要不要彤史记录,他曾一口回绝,但晔贵妃这时候提出,背后之意显而易见。既然昙、旼二人可以弄出个白茸来对付他,那么他自然也能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叫什么来着,模样如何?”他换了个姿势,从章丹怀里接过灰猫,有一搭没一搭地逗弄。

    晔贵妃早做了准备,答道:“姓余叫阿千,模样顶好的。”

    “是吗?”昀皇贵妃笑道,“能入你的眼,实属难得啊。”

    晔贵妃身子前倾:“我已经把人叫来了,就在皎月宫,哥哥要不要召来看看?”

    昀皇贵妃道:“还是你想得周到,现在就叫过来,你们大家也都瞧瞧。”

    没一会儿工夫,章丹领着一个纤素的宫人来了。

    “奴才阿千,见过几位主子。”边说边叩首,行礼时身子端正不带一丝摇晃。

    规矩不错,比白茸强。昀皇贵妃暗自点头,说道:“你抬起身子,让本宫看看。”

    阿千跪直,但眼睛垂着不敢乱看,只盯着高位脚踏上的一双云锦鞋尖等着评判。

    众人这时都看清了,不禁赞叹,确实美丽。皮肤白皙,五官姝丽,尤其是额间的青绿,细长玲珑,如仙君的花钿。

    暄妃盯着那额头看了又看,忍不住问道:“那额上的是胎记吗?”

    阿千欠身点头。

    李选侍走下座位细细观看,回首对暄妃道:“应是天生的。”接着又自言自语似的感慨,“形状像花叶,小巧玲珑。你可真是幸运啊,旁人若脸上有青胎记,要哭死呢,唯你这个会挑地方长。”

    阿千被夸得晕头转向,不觉露出笑容。

    这一笑媚态天成,昀皇贵妃看在眼里,心下满意。胚子不错,论模样不知比白茸强多少倍,就算跟昙妃比也不差。

    他绕着阿千转了一圈,慢慢道:“皇上要了你几次?”

    “回皇贵妃,一共三次。”笑容僵住,声音打颤。

    其他人则互相对视,心里泛起嘀咕。晔贵妃忍不住道:“这么多回,白茸知道吗?”

    阿千显得很茫然。

    暄妃接口:“就是昼嫔,上次随皇上去玉泉行宫的,他知道皇上临幸你的事吗?”

    阿千回道:“第一次知道,但后两次……奴才也不知他知不知道。”

    晔贵妃转了转眼睛,扑哧笑出声来,走下座位来到阿千面前,稍稍弯下腰,问道:“皇上是不是偷着要你的?”

    阿千记起后两次鬼鬼祟祟的偷情,脸上有些挂不住,俯下身子,权当默认。

    偷……

    昀皇贵妃暗自冷笑,瑶帝也真是够呛,在自己的行宫里还要偷偷摸摸,可见那勾当有多见不得人。转念又想,瑶帝不愿让白茸知道,肯定是害怕白茸伤心难过,他什么时候这么在意过别人的想法了?

    “昼嫔失势,被罚入冷宫,你想不想取代他继续伺候皇上?”他重新看回脚下的人,鞋尖向前一伸。

    阿千忙捧住那鞋,亲吻鞋面,然后跪伏道:“能侍奉皇上,是奴才三生有幸,奴才愿凭皇贵妃驱使。”

    昀皇贵妃心情好些了:“你回去等着,自有彤史找你。这些日子晔贵妃会教导你宫中礼仪和常识,你要用心学。”

    阿千退下,暄妃迟疑道:“要是他也跟白茸一般真得了圣心……”

    “白茸是运气好,钻了昙、旼二人出宫的空子,否则,就凭他也配!”昀皇贵妃对李选侍道,“你也去皎月宫,帮忙一同调教,务必要让皇上离不开他。”

    李选侍心中苦笑,这真是个倒霉差事。

    ***

    瑶帝接到彤史的汇报,才想起阿千来。多个美人相伴,他自然是应允的,可一旁的昙妃却心中不满,不相信昀皇贵妃会这么好心替被临幸的宫人讨封赏,对瑶帝说:“按照规矩,可以先封他采人。”

    瑶帝此时已经完全记起玉泉宫的激情往事,本想直接给个选侍,可既然昙妃开口,便遂了美人的愿:“那就封采人吧。”

    昙妃不顾还有别人在场,直接窝在瑶帝怀里,娇嗔:“陛下有了新人,就要忘了我。”

    “哪能啊,朕最喜欢你。”此话不假,瑶帝觉得自己已经离不开昙妃了,一日不见便心痒难耐,有时政务繁忙抽不开身,便把人直接招到御书房,就在休息的软榻上嬉戏一番。

    昙妃并不领情,神情哀怨:“陛下这话对谁都说,我才不信。”

    瑶帝的手搭在他腿上,来回揉捏,柔声道:“那你要怎么才信?”

    昙妃眼波一转:“我说怎样陛下便怎样吗?”

    “自然。”

    “那要是我让陛下把心剖给我看呢?”

    瑶帝痴笑,随手拔下昙妃头上的一根发簪,戳在心口:“你要是真舍得,朕便扎下去。”

    一旁的彤史已看傻了,大气不敢喘一下,只见昙妃握住瑶帝的手,用簪子挑开衣扣,嫣然一笑:“我开玩笑的,陛下也当真了?”

    “你的话,都当真。”

    昙妃拿走簪子,恢复平常神色,对彤史说:“你下去吧,就按刚才说的,给他采人的位分,其余的你们看着办。”

    彤史脚下生风,几乎是跑走的。

    瑶帝则三下五除二地把昙妃剥光,再行云雨。

    第二天一早,昙妃从银汉宫回到思明宫,匆匆漱洗打扮后,赶往碧泉宫。

    昀皇贵妃像往常一样,在小花厅里和众人一起喝茶闲聊。见他来了,微微皱眉:“真是稀客呀,竟记起给我请安了。”

    昙妃看了旼妃一眼,顺着后者的眼神往靠门的位置瞟,那里有一副新面孔,低眉顺眼,衣着朴素。

    他道:“我来看新进的美人,请安是捎带手的,皇贵妃不必记心上。”

    昀皇贵妃把茶杯重重一放,沉声道:“余采人抬起头,让昙妃好好端详。”

    昙妃再度望去,只一眼便收回视线,拂袖坐下,淡淡道:“多大了?”

    余采人怯生生回道:“快十七了。”

    “可惜了。上个月,宫里有位晗贵侍……不,是晗贵妃死了,也是十七岁,还有位楚选侍也死了,才十八岁。不知道你能活到几岁?”

    余采人听得胆战心惊,求救般望向首位。

    昔妃笑道:“人的寿数自有天定,你这么吓唬他有意思吗?”

    昙妃道:“怎么能是吓唬,这一桩桩一件件哪个是假的。我好心给他个提醒,让他遇事脑子里搭根弦,别到时候被卖了还帮着数钱。”

    昀皇贵妃对余采人说:“别怕,晗贵妃遭人谋害,楚选侍死于意外,都是不可预知的悲剧,只要老老实实谨守本分,不会有事的。”

    旼妃冷哼一声。

    昔妃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就是觉得皇贵妃的话好笑至极。昼嫔可算得上老实本分,可结局如何……”

    “他谋害晗贵妃,如何算得上老实本分?”

    旼妃懒得理他,望着上首座,冷冷道:“我听说他是害怕酷刑折磨,不得已才承认。”

    “此言差矣。”昀皇贵妃道,“证据齐全,他无可辩驳。旼妃此话是质疑圣裁吗?若是,还请到银汉宫去跟皇上提。”

    旼妃垂眼,不再说话。

    昙妃用了口茶水,手指绕着头发丝打转,似笑非笑:“不知余采人现在住哪里?”

    薛嫔回道:“在尘微宫。”

    昙妃讶异:“正好是枉死的晗贵妃的住处,晚上睡觉可要锁好门,免得看见冤魂。”

    余采人心中害怕,又见薛嫔抿着嘴,神色僵硬,便知昙妃此话不假,甚至很可能还有隐情。惊惧之下一动不敢动,像个会喘气的木偶,连眼珠子都定住,不眨一下。

    此时,昀皇贵妃的脸色已是很难看了,强压怒气,沉声说道:“你少在这里妖言惑众,否则一样宫规处置。”

    昙妃不屑,低头翻弄衣袖,懒懒地说:“皇贵妃教训的是,我一定谨言慎行。”

    昀皇贵妃被这阴阳怪气搅得头疼,想争辩几句却又觉得有失体面,最后摆摆手,像轰蚊子一样,带着不屑:“大家回去吧,现在天气冷了,多在屋里猫着,别在外面乱窜。”

    从碧泉宫中出来,旼妃和昙妃没有坐步辇,并肩在一条僻静的小路散步。他们来到一处名为听雨轩的重檐小亭歇下,旼妃坐到长椅上,对一同坐下的昙妃道:“你最近是怎么了?”

    昙妃一愣。

    恰在此时,披在肩后的长发被风吹乱,他抬手理顺,宽大的袖子不经意滑落至手肘,露出布满淡粉印记的小臂。

    应该是吻痕,旼妃想,除了天子的吻泽之外,还没有什么人或东西胆敢在一位帝妃白玉般的身体上留下暧昧的印记。

    想到此,他把那袖子放了下来:“天冷,小心着凉。”

    昙妃隔着衣服,握住手臂,声音清冷:“我很好,不用担心。”

    旼妃眼前还是那些印子。它们刻在脑子里,怎么也忘不掉,以至于他在看昙妃时,那美丽的脸上也出现了玫红色的吻痕。那些印记让他暂时失去思考能力,陷入更大的焦虑中。他不得不侧开身子,努力挤挤眼睛调整焦距,勉强道:“你难道没听到其他人是如何说你的?”

    昙妃道:“说我什么,我天天伴君,哪有闲心听去。”

    旼妃面色忧虑,却依旧不敢面对昙妃,只看着亭子外面正列队走过的一队宫人,声音机械:“他们都说你被狐狸精附体,魅惑君王。还说你放浪形骸,有失仪态……”

    昙妃呵呵笑了,爽朗的笑声中夹杂些许苍凉。

    旼妃不知这有什么好笑,刚要询问,就听那笑声忽然止住,好像从来没出现过,小亭内安静得可怕。他下意识看过去,正对昙妃深不见底的双眸。

    那眸子里不见半分笑意。

    昙妃正色道:“我还是原来的我,从未改变,只是其他人看不透而已。”

    旼妃幽幽开口:“连我也看不透了,你先前没有这般……”

    “放荡?”昙妃眼中闪过一丝落寞,款步来到小亭外,捡起一片金黄色的落叶,对着阳光看。叶脉细微且凌乱,预示着不祥,他笑了笑,眼波荡漾,回眸道:“皇上就喜欢放荡的,不是吗?”

    “可也不能为了迎合皇上而糟践自己呀?”旼妃心疼地说,“我听到传言,说你们在银汉宫里花样繁多,且不说龙体如何,你这样连续数日侍寝,身体迟早要垮掉。”

    昙妃扔掉叶子,回到亭内,随意靠在柱子上,又恢复明艳的笑容:“别担心,我身体好着呢。最该注意的是皇上吧,他岁数也不小了,还这般不知限度,一味猛扎猛打,没准哪天就……”

    “别说了,你胆子真大啊,这话若被有心人听去,定给你安个诅咒帝王的重罪。”旼妃左右看看,见四周只有各自的随从相伴,没有他人,稍稍放心下来。

    他自知说不过对方,只得罢休。过了一会儿,又道:“刚才为何针对余采人,我看他吓得都快哭了。”

    昙妃呵呵一笑:“他是姓季的弄来的,我看他不顺眼呗。”

    “也是可怜人,听说先前一直在玉泉宫做事,两个月前被皇上看中。”

    “别被他弱小的外表骗了,他绝不是省油的灯。”昙妃冷下脸说,“皇上前后共三次临幸,决非偶然,要说这里面没有他自己的筹谋,我才不信。”

    旼妃沉吟:“这倒是,那会儿昼嫔正得圣宠,能在这种情况下多次侍寝,可见他心思细密。”

    “说到昼嫔……”昙妃努力想了想,仿佛在回忆很多年以前的事,“你前些日子去看过他?”

    “我自己没去,是竹月替我去的,送了些东西。”

    昙妃问竹月:“你见到他本人了?”

    竹月颔首:“是,说了几句话。”

    “他怎么样?”

    “清瘦了许多,其他倒还好。”

    “他没说别的?”

    竹月脑子转得飞快。

    白茸确实问了他关于昙妃的一些事,恳求昙妃相救。可这些天昙妃的所作所为实在难以捉摸,他也隐约感觉到昙妃对白茸的态度,因此从无常宫回来后,没有把这件事告诉任何人。此时谈起,昙妃那双眼里看不出多少怜悯,反而有种上位者的轻蔑,这让他心底涌起一股恶寒,下意识摇头:“没了,他似乎认命了。”

    昙妃嗯了一声,似乎很满意这个回答,说道:“他也是可怜,一个人怪寂寞的,过几天找个人给他做伴去。”

    旼妃不解:“他被贬为庶人,身边是不许再有人跟着了,玄青又调回太妃身边当差,你要找谁啊?”

    昙妃笑靥如花:“等着瞧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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