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3】3 希望
by 仙人掌上的仙人随着春选一同入宫的还有一百多名宫人,他们顶替了即将放归的人,被委派到各宫各处当差。然而,这些人却没有顶上浣衣局的空缺。
无常宫里的人知道后都很生气,已经一个多月了,他们一直在浣衣局充当劳力,半天休息的时间也没有,根本就是在服苦役,连阿术和阿衡也因为需要早早起床而颇有怨言。
一日傍晚,他们列队往回走,白茸夹在队伍中间,低着头,双眼无神地盯着前面之人的鞋跟,如行尸走肉,全无半分生气。以前,他还会朝两旁张望,看看青草嫩叶,幻想还能回到往日时光。可现在他不再想了,也懒得看周围都有什么,那些人和事他都不再关心,一切的一切都跟他没关系了。
自那日偶遇之后,他想到了死,几乎没有任何犹豫地解开裤带栓在房梁上,可在最后关头被梓殊撞见救了下来。
“本以为你想开了的,怎么又做傻事?”梓殊把他扶到床上坐下。
“我想不开。”他哭道,“我见到皇上了,他真的把我忘了,搂着别人说着曾经跟我说过的那些话,就从我眼前过,他就坐在上面,都不朝底下看一眼。我想叫他,却被别人按住……”
梓殊心疼地搂住他:“你若死了,那些害你进来的人要拍手称快呢,你真甘心吗?”
“可我这么活着,生不如死啊。”他伏在梓殊怀中,心如刀绞,“什么都完了,什么都没有了,这样活着有什么意义呢,只能一遍遍回忆过去。”
“活着,就什么都有;死了,才一无所有,到时候把你用草席卷了,往城外乱葬坑一扔,烂在泥里只剩一把骨茬儿,看你还能剩些什么。”崔屏不知什么时候站在门口,手里拿着罐药膏。
他抬起头盯着崔屏,豆大的泪珠往外涌:“我不像你们,就是死了烂了也没人在乎。”
崔屏道:“记得你曾说过不甘心,现在还是吗,难道你已经认命了?”
“不认命又如何?”他反问,“反正也出不去,与其孤独终老不如早早投胎下辈子托生个好人家。”
崔屏冷笑:“这辈子都过不好,还指望下辈子?”
梓殊埋怨地看了崔屏一眼,对白茸道:“你若还有半分不甘,都不能寻死,应该要想着如何反败为胜才是。”
“如何做?”他迷茫了,“冷宫是出不去的。”
“不是出不去,而是不好出去。”崔屏更正,意味深长。
“什么意思?”
“只要天时地利人和,没有什么事办不成。”崔屏说着,递给他药膏,让他抹在颈部红肿的勒痕上。
他道了谢,心中却更加不知所措。
天时地利人和要怎么才能找齐呢,恐怕这也仅仅是他们的安慰而已,毕竟在云华历史上,从未有人成功过。
但不管怎么说,人没死成,就得继续活着。
他就这样拖着病体一点点熬,什么时候熬不下去病死了,什么时候就解脱了。
队伍突然停住,他的肩膀被人抓得生疼。失神的双眼聚焦在一个瘦高之人身上。
是玄青。
“主子……”
他撇过头,声音哽咽:“别这么叫我。”
玄青不知该喜还是该悲,语无伦次:“终于见到主子了,奴才以为再也见不到了。奴才去过好几次无常宫,他们说您去浣衣局做活儿……”
带队的阿术见后面的人没有跟上来,皱着眉往回走了几步,叉腰呵斥道:“哪来的人,敢拦截队伍擅自和慎刑司管辖的罪人说话!”
玄青挺直腰杆,一扬下巴,神色倨傲:“奉永宁宫夏太妃之命来问话,你是何人,也敢阻拦?”
阿术一听夏太妃三个字马上点头哈腰,变了声调:“永宁宫问话,我等自然不敢阻拦,哥哥想问多久都成。”又眯眼细瞧,才发现以前见过几次,更加和气,当即指挥其他人顺墙根站好,不再打扰。
玄青把白茸带到清静之处,上上下下看了好几遍,摸着那布满灰尘的发丝心疼道:“怎么瘦成这样,这是受了多大的罪啊……”
白茸委屈地掉眼泪:“别这么叫我,我现在就是个庶人。”
“您在我心里永远是主子。”玄青牵起他的手,那些细小的伤口看着就揪心,“他们这是借机想把您折磨死。”
白茸抹把眼泪,强打起精神:“你没事真是太好了,我一直担心你和毓臻宫其他人受牵连。”
“毓臻宫……”玄青犹豫,不知该不该把其他人入主的消息告诉他。迟疑再三,最后掏出几块碎银:“您都收着,要是累了病了,就使些钱。”
他知道宫人攒钱不容易,推脱不要,玄青硬塞在他手里:“这些也不是奴才攒的,是借着夏太妃给崔采人送银钱的机会私下抠出来的。”
“崔屏?”他恍然大悟,怪不得那两位总有使不完的钱,原来是有人资助。
玄青道:“奴才一直想借这个机会去看您,可几次都没看成,只能托崔采人他们多照应些。”
听到此,白茸心里又是一暖,含着泪说道:“谢谢你还想着我。你快回去吧,若被别人发现,会对你不利。”
玄青却道:“主子再忍耐些日子,奴才一定想办法把您弄出去,您一定不要放弃,保重身体。”
话虽如此,但白茸已经不抱任何希望,只是十分感动,得知还被人惦念牵挂,不是真正的一无所有,眼里终于闪出几分生气。
***
宥连鸣泽的位分定下来了,是晴贵侍。
他问田选侍:“这位分算高吗?”
“不高也不低,算是中间吧。”田选侍笑道,“你一来就是贵侍,已经比很多人都好上百倍了。”
“那皇上怎么还不来看我?”他已经完全改成宫装模样,施着淡淡的脂粉,英朗中流露些许妩媚。
对于这个问题,田选侍也回答不出,事实上他也觉得奇怪,作为和亲的王子,瑶帝没道理一直不见他,就是为了两国的体面也得装装样子才对。
“再等等吧,赏菊宴上就会见到了。”
提到赏菊宴,他想起来:“听说要准备礼物,你准备什么了?”
按理说备礼这事算是隐私,不应该相互询问,但田选侍好脾气,也因为对方是第一次参加,因此并不十分在意,说道:“做了双袜子。”
“袜子?”
田选侍有些不好意思:“本想做寝衣,但我手笨,做出来的东西实在拿不出手,最后只得做了双袜子,针脚虽然难看些,但翻在里面倒也看不太出来。”
“你真是有心了,我还不知道要准备什么。”
“其实送什么都行,皇上是四海之主,根本不缺咱们这点东西,”
“赏菊宴除了献礼还有别的吗?”
田选侍想起去年之事,脸红得发烫:“还有……”
“有什么?”
“有时还会临幸。”
“当众?”他叫起来,之前听说瑶帝于情事上十分开放,但不知这般淫乱。
田选侍的脸更红了,害羞地用手捂住:“哎呀,我不说了,你好好休息吧。”说完快步离开。
晴贵侍慢慢消化下震惊,对身旁一同入宫的媵侍宥连钺说:“你觉得我该献上什么寿礼比较合适?”
“应该是能让皇帝眼前一亮的。”
“云华帝国富庶,皇帝什么没见过呢,真伤脑筋啊。如果不能吸引皇帝,只怕再寻机会就难了。”他叹息。
宥连钺建议:“可以用家乡之物,兴许能博皇帝一笑。”
他点头,可幽逻岛乃弹丸之地,哪有什么真正的特产。该如何选,还真得花些心思才行。他瞅了一眼仍做幽逻打扮的宥连钺,说道:“你这装束得改改了,至少要入乡随俗。尤其是宴会那天,可别让别人挑毛病。”
宥连钺摸了摸脑后系成马尾状的三股麻花辫,又看了眼对方头上的金簪,嘴角一勾,淡淡应了一句:“你这头发梳得倒顺溜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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