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10】20 太医院
by 仙人掌上的仙人由于妖书一事暂时按下,瑶帝又开始频频莅临毓臻宫,如果哪日没有去,那么定是把人召到银汉宫。
频率之多,引起诸位美人的不满。
腊月十五日,在碧泉宫的晨安会上,暄妃很不客气地一直盯着白茸,似乎要用那对儿美丽的杏眼在白茸身上剜块肉下来。
天知道他有多生气。
就在昨天,好容易盼来了瑶帝到玉蝶宫小坐,板凳还没捂热,就见银朱急匆匆进来,声称贵妃身体有恙。瑶帝听说后直接走人,都没跟他说句再见的话。
然而这并不是他生气的地方。对于自己在瑶帝心中的地位,他很有自知之明。事实上,要是瑶帝不离开,他才会觉得奇怪。
晚些时候,苍烟从毓臻宫探得消息,白茸并没生病,只是喝水呛到,咳嗽了几声。
这才是令他火冒三丈的地方,明明没病,却虚晃一枪!
他越想越窝火,半夜睡不着觉,起床诅咒白茸喝水呛死。守夜的宫人见他情绪激动,在桌旁边写边骂,害怕出事,忙叫了苍烟过来。苍烟只看了一眼桌上,就把那纸人似的东西撕成碎片。
“祖宗哟,您大半夜写这些东西干嘛,要是传出去就是巫蛊大罪,还能有活路吗?”
“我不管!我就是要写要画,诅咒他不得好死。”
苍烟把人塞进被子,坐到床边,说道:“若被人发现,主子才是不得好死的那个。而且,玉蝶宫的人都没好下场。您自个儿作死,可不要连累了别人,奴才还想活命呢。”
“连你也欺负我。”他忽然觉得委屈,一脸苦相,恨恨地拍着被子。苍烟比他年纪大一轮,说是宫人,可真遇到事,比他这个正主还有威严。他不甘心道:“前些日子他过生日,皇上送他好多好玩意儿,可他那叫生日吗,不过是白家捡来的野孩子,自己随便想的日期罢了。我的生日才是正经生日,皇上却一次没来过,倒是御膳房的人还记得给我添一碗长寿面。”说到后来,鼻子发酸,语气哀怨。
“奴才知道您心里不好受,可说的都是实话,您看看落棠宫……”苍烟替他掖好被角,熄了灯,抚上额头,声音缓和许多,“快睡吧,您现在是有册宝在手的暄妃,得来不易,可不要因为一点儿小事就丢了。”
想起这些年宫中发生的事,他逐渐冷静下来,也觉得苍烟言之有理,怒火渐渐熄灭,辗转反侧好久,终是带着无奈和眷恋入了梦乡。
而今再看到白茸,也只是敢怒不敢言。
白茸自是能感觉到灼热的目光,也明白昨天之事让暄妃很恼火,可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妥。事实上,在看见暄妃那充满恨意却无可奈何的眼神后,一股幸灾乐祸的快感爬上后背。在他脑海深处,另一个白茸正欢呼雀跃。
终于报了最开始的仇,一想到那个曾经坐在步辇上对他颐指气使、在御花园睁眼说瞎话的人现在不得不在他面前伏低做小,他就有种想要开怀大笑的冲动。
看吧,任你之前多么高高在上,如今也得规规矩矩地给我行礼。
想到此,他嘴角一扬,向暄妃投去和蔼亲切的笑容。
这一笑可把暄妃吓了一跳,心上一哆嗦,感觉天要塌下来,赶紧移开眼和李贵嫔说话去了。
白茸依旧带着笑容,收敛视线,对身旁的昕嫔小声道:“我其实挺好奇,你是怎么说服他的?”
昕嫔偏头,以扇掩面:“对于这件事,皇上比您还要急,巴不得赶紧堵住悠悠之口。所以我一说,他几乎是马上答应下来,不带一丝犹豫的。”
白茸哦了一声,有些遗憾地想,若早知道如此顺利,就该亲自去说。不过,心里依旧是高兴的、感动的。不管瑶帝出于什么目的,既然愿意把责任揽到自己身上,那就证明对他的爱始终都在。也许,这才是最值得欢呼雀跃的事。
只是,谜团始终没有解开,他仍然不知道到底是哪个闲得没事干的人写了那本书。
四周,皆是打扮得花枝招展的丽人。他在其中边寻边问:“秦贵侍呢,他没来吗?”
昕嫔答道:“他仍病着呢,一直发高烧,怎么也退不下去,都烧糊涂了。昨天晚上还吐了,然后又开始打摆子,忽冷忽热的,直喊身上疼,叫人看了可怜。”
“这么严重?”白茸这几日只顾和瑶帝嬉闹,完全不知道银汉宫外的事。
“太医说确定不了病因,只能用些祛风止热的方子,依我看是治标不治本。”
“刘太医看过吗?”
昕嫔叹道:“那是皇上御用,我们怎敢僭越。昨天临睡前,我翻了翻自带的医书,也没找到对症病情。不过我总觉得,他这个样子不像是伤风引起的。”
“那是什么,中毒?”白茸警觉起来。
“不,不像是毒,但具体怎么回事儿我也搞不清楚。总之,他这个样子倒像是士兵在战场上受刀伤之后的反应。”
“皇上他……”
“来看过一次,然后就……”昕嫔看了白茸一眼,面色稍显尴尬。
白茸明白过来,剩下的时间不是在外宫城就是跟他腻在一起,哪有时间去探望病患。“我去跟皇上说,让刘太医给秦贵侍看诊,他见多识广,一定能药到病除。”说罢,起身往外走去。
恰巧这时冯漾来了,两人迎面碰上,脚步皆是一顿。
四目相对,火药味瞬间铺开,屋中立时安静下来。
白茸可不指望对方能给他行礼问安,一侧身,率先通过,走了没两步就听身后说道:“贵妃这就要走吗,皇贵妃还没到呢。”
他回过头:“皇贵妃到没到跟我走不走没有任何关系。别说是碧泉宫的殿门了,就算是内宫城门我也来去自由。而且,你以什么身份质疑我,以为自己还是皇后吗?”说完,施施然走了。
一个“还”字,道出万千隐情,压抑不住的心酸与愤怒从四面八方涌来,将冯漾毫不留情地吞噬。他的心口好似遭受重击,火烧火燎地疼,周围似有若无的呼吸声变得越来越清晰,越来越刺耳,让他不可忍受。静立片刻,他转身离去,裙袍带起的旋风搅动院中的几片枯叶回旋。
白茸直接去了深鸣宫探望秦贵侍,然而秦贵侍已经不省人事,据阿凌说,从三更天起就叫不醒了。
白茸碰了碰他的手,热热的。可那脸却白得瘆人,嘴唇毫无血色,隐约泛着紫。
情况比想象中的还要严重。
阿凌担心道:“主子要是一直醒不过来,吃不下饭也喝不下药,如何是好?”拧了手巾搭在秦贵侍额头,又另用一条湿帕子擦拭胳膊。
白茸宽慰道:“不会的,秦贵侍是好人,好人自有好报。”
从深鸣宫离开,他坐上步辇。碧蓝天空之上,火红的太阳就是个摆设,寒凉的空气进入肺腑,他打了几个喷嚏。
玄青给他披上毛绒斗篷,呼出一口白雾:“要回去吗?”
他裹紧衣裳,暖了暖身子,答道:“去银汉宫吧,让皇上派刘太医给秦贵侍看看病。”
“现在皇上还没回来呢,不如先回毓臻宫。”
他想了想,鼻子一抽,又打了个喷嚏,当即挥挥手,算是同意了。离开前,让宫人去太医院请刘太医来。
回到毓臻宫后,他喝了几杯热茶,和杨逭愁聊起闲话。
“杨公子这名字起得有意思,有什么讲究吗?”他怀里抱着个暖袋,懒洋洋地窝在椅子里。
“逭字不常用,意为‘逃避舍弃’之意。父亲用此字为各位兄弟取名,是希望我们此生无忧无虑,平安健康。我大哥叫逭忧,二哥逭愚,另有两个庶出的弟弟,一名逭柔,一名逭疾。”
白茸道:“寓意真好,足可见令尊的慈爱。”
杨逭愁欢快道:“的确,父亲在外不苟言笑,让人难以接触,可一回到家就跟换了人似的,跟我们有说有笑,还和我们玩捉迷藏呢。”
白茸有些羡慕,想起养父,不由唏嘘,那个坏脾气的人没给过他一天好脸色。然而他也没办法苛求什么,毕竟那时候的白家太穷了,养父做一天工,他们吃一天饭,若生病不出工,全家便要饿肚子,一个铜钱恨不能掰成两半花。在这种情况下,谁还能喜笑颜开呢?
杨逭愁似乎并没有注意到他的惆怅,问道:“不知蓟州伯喜欢玩什么游戏?”眉眼弯弯的,活泼又可爱。
白茸不知该如何回答。
白莼喜欢玩的都是上不得台面的东西,赌场上的,青楼楚馆的,哪一样说出来都够丢人。想了半天,说道:“他喜欢养鸣虫。”
杨逭愁笑道:“那敢情好,我也喜欢呢。不如贵妃再把他约来,我们好好探讨一下。”
白茸对他那热情的态度感到惊诧,心想白、杨两家的婚事应是差不离了,否则杨逭愁不会突然对白莼又感兴趣。他犹豫着把白莼已有一位侧室的事说出来,杨逭愁听完无所谓道:“既是伯爵府,也该有人侍奉才对,我父亲有四位侧室,全部和睦相处,相信将来我和他也能如此。”
白茸心放下来,商量着找时间让白莼再过来一趟,正说日期,就听有人回报,刘太医没请来。
“什么?”他一下子坐直身子,将暖袋放到桌上。
杨逭愁见他面色一暗,欲起身告辞。他将人拉住,柔声道:“马上就是一家人了,何须回避。”又对那宫人道:“见到刘太医本人了吗?”
“不曾见到,奴才只见到太医院值守的一位院吏,他说刘太医不在,且只给皇上一人看诊,其余人皆不出诊。”
“皇上曾让刘太医专为我看诊,这话你没说吗?”
那宫人道:“奴才说了,可那院吏说此一时彼一时,若无皇上口谕,谁来请也不行。”
白茸挥手让人退下,气道:“真是岂有此理,这帮狗奴才,也不知仗着谁的胆子敢拂我的面子。”
又吩咐玄青:“去准备,我亲自走一趟太医院,看那吃了豹子胆的院吏敢不敢当着我的面还这么说。”
玄青站着没动:“太医院在外宫城,现在又是繁忙之时,就算守城门的能放行,外面的人也会说三道四。”
杨逭愁也道:“贵妃三思,人言可畏,想想那妖书,如今刚刚平息,不宜再留把柄。”
白茸道:“世上哪有比生死更大的事呢,秦贵侍的病再拖下去就真来不及了。”拿起斗篷往外走,迈过门槛时忽然停住,自嘲地笑了笑,“那帮人不是说我魅惑君主,恃宠而骄吗,我今儿个就给他们瞧瞧,什么叫真正的恃宠而骄。其他人不敢去的地方我敢去,不敢做的事情我敢做。我要让贵妃的贵字贵得名副其实。”
玄青劝不住他,赶紧找出帷帽戴在他头上,跟着出了门。
由于时间尚早,宫城门下满是等着过检的宫人们。他们排成两队,在城门下依次登记,交出文牒查验,再用路牌换取通行证。通行证盖有皇城印,且写有编号,从中间裁开,一分为二,分别由办事之人和城门关卡保存。回宫时,两张通行证要拿出来合上,编号、印章全能对上才能再凭身份文牒换回路牌,最后再将路牌交回上峰,这趟差才算出完。
整个流程复杂,耗时甚多。
当然,这只是普通宫人们到外宫城办差的程序,若是六局各司的大小管事或是各宫得脸的大宫人要出去,流程远没这么繁琐,往往登记好来去时间便放行。
而要是主子们想出去,则……
守城门禁卫军王统领先是看了看步辇上的人,又低头翻动手中的登记簿,心中暗想,主子们擅自出去的没有先例啊。
接着脑子又一转,忽然想起来,倒也不是没有先例,上次不就是这位毓臻宫的主子闯出去了?
再看白茸一身利落的装扮,心道,敢情这位还闯出瘾了。
“这个……”他话没说完,玄青上前直接塞了一沓银票。
他眉心一跳,说什么也不敢收:“贵妃上次出宫城,已触怒皇上,若是这次再……”
“你怕什么?”白茸坐在步辇上,掀起帷帽的边缘,露出一道窄缝,发现此人就是上次阻拦未果的人,饶有兴趣道,“上一次,我一去一回就成了贵妃,你说这一次我一去一回,又能成什么?”
王统领无奈,攥着银票思量半天,终是一挥手,将一队人放出宫门。
内外宫城虽只一墙之隔,却大不相同。
外宫城的广阔是内宫城无法比拟的。
白茸以前来过几次,但只有这一次,感受到战栗。这种战栗并非源自内心的不安与怯懦,恰恰相反,他感觉到前所未有的自信和勇气。在他眼前,没有一个人能比他更高大,更具威仪。那些宫人们、侍卫们、大臣们全都得仰视他,在射出惊惧视线的同时又将那目光投向地面,一边凝视影子猜测上面的人是谁,一边等待装饰华丽的步辇从他们身旁缓缓走过。
梁氏的老祖宗们怕是做梦也想不到,在朝阳之下,巍峨的帝国中枢之前,一个嗣人傲睨一切。
诚然,曾有无数皇后、太后和太皇太后因为各种各样的理由先于他站在广场之上,但只有他,仅仅以一个帝妃的身份俯瞰众生。
他在这里,不是出于责任和义务,而只是因为他想在这里。
这是何等的光鲜,何等的招摇。
他沉浸在无上的荣光之中。
步辇行进至白玉桥,所有人都停下脚步看着,为这严重的僭越行为捏把汗。那可是只有帝后二人才能走的路,其他人走就是斩立决的大罪。
“贵妃请留步。”有道浑厚的声音阻止了队伍行进。
白茸略一抬手,止住步辇。
玄青踮着脚在身旁耳语:“是方首辅,他……”还没说完,只见那老者已经走上前来,他不得不低头退后。
白茸透过白纱,隐约可见一个魁梧的轮廓,稍稍探下身子,问道:“方首辅好眼力,隔着老远就知道我是谁。”
方首辅挺括的红色朝服在阳光下闪着金色光芒,整个人看起来神圣不可侵犯。他看看来时路,又瞟了一眼身后的乾坤门,说道:“不是眼力好,而是我实在想不出除你之外还有谁敢无诏出宫?”
白茸撩起帷帽上的白纱,冷冷道:“既然知道我有胆子,还敢拦?”
“不是拦,而是想问问贵妃,你不在内宫侍奉,来外宫城何干?”
“与你无关。”
方首辅呵呵一笑,指着两旁的白玉栏杆,说道:“贵妃走这里,可是僭越大罪。按律如有人私自踏入,侍卫们可立即拿下,如遇反抗,就地斩杀。”说着,冲两边使眼色,左右各一队金甲侍卫慢慢靠拢过来。
“你在威胁吗?”白茸靠在椅背,声音清晰有力,“你称呼我一声贵妃,却不知我不是以贵妃的名义出宫,而是靖华真君。彼时,我和昊天上帝举行神婚,缔结仙侣,满朝文武都看在眼里,你还头一个恭祝我们百年好合呢,怎么这么快就忘了?”
方首辅下意识看了眼天仪殿,视线所及之处,祭祀高台已经拆除,然而内心深处那荒唐滑稽的仪式却怎么也抹不掉。
真是耻辱啊,竟让一个出身卑贱的野小子登了大雅之堂。
拢在袖子里的手攥了又攥,终是把那怒火压制住,他面无表情地往边上闪开:“既然这样,那就恭祝靖华真君一路走好。”然后,大步流星走开。
白茸耳尖动了动,算是对这阴阳怪气的用词表示不满。不过他没再说什么,对仍然愣在原地观望的人们说道:“你们是打算护送我出去吗?”说罢,不等其他人反应,吩咐队伍继续走。
出了乾坤门,有更多的人用不可思议的眼神盯着他看,仿佛在看一个稀有的物件。他被这些人搞得心烦,却又不知如何是好。
当这种匪夷所思的目光从太医院值守院吏的眼中射出时,白茸的忍耐达到极限。他手拿一本诊册随意翻了翻,然后扔到地上,说道:“我亲自来请刘太医,不知还用不用皇上口谕?”
那院吏自知得罪不起,丝滑跪倒,哭丧着脸赔罪,又称刘太医今日没来,无法出诊。
“不在?为何不在?他不在你让他来啊!你不是号称有调度权吗?!”白茸更生气了,抄起手边另一本册子胡乱砸下去,正盖到那院吏头上,弄歪了发冠。“他没来你不早说,为何跟我的人说那些废话,我看你是存心怠慢,不把我毓臻宫放在眼里。”
院吏扶正发冠,连连摆手:“贵妃息怒,之前不知怎么就说了胡话,您大人有大量,饶了我吧。等刘太医来了,让他马上去毓臻宫为您请脉。”
“还要等他来吗,赶紧派人请啊。”
“这……”
“他出什么事了?”
“不……没有……”院吏支支吾吾半天,最后招了个仆役模样的人递话去了。
白茸白跑一趟,心情郁闷,哼了一声,随便往书架上一靠,视线在各色书册上一一扫过。他抽出一本薄册子,里面记录了往来人员的姓名和日期。
蝇头小楷,密密麻麻,看得他眼花。就在即将合上册子时,一道光闯进脑海,鬼使神差地,他往前翻了几页,默读每一个名字,终于在其中捕捉到“梦曲宫,缙云”五个字。再看日期,正是瑶帝那场大病的第三天。
怪不得冯漾拜谒瑶帝时带来的都是壮阳补肾的猛药,他之前还纳闷是谁告诉他的,原来昱贵嫔早在那个时候就已经怀疑瑶帝病因了。不消说,一定是昱贵嫔派缙云来调查,然后如实告诉冯漾。
他把册子放回去,不无遗憾地想,证据发现得有点晚了,梦曲宫和毓臻宫早就形同陌路,有无册子记录对他来说都一样。
然而,也许对梦曲宫来说又不一样,私下打听皇帝病情,应该是大忌吧。
他冷笑几声,将册子重新拿出,直接扯下那页,折好放到玄青手里。
院吏看了直撇嘴,跪在原地颤颤巍巍,由着他想怎样就怎么样,敢怒不敢言的样子分外可笑。
他低头道:“相信你已经知道该怎么回毓臻宫的话了,以后给我放机灵些,别不知变通。”
院吏叩首,如同叩拜佛祖一样虔诚。
走出太医院,只见外面跪了一片人。
迎着红日,一抹明黄色的身影孤零零背对着他。
静谧中,那身影缓缓转过身,冠冕上琉璃珠微微晃动,折射出七彩光芒。
白茸看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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