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12】2 丧仪(上)
by 仙人掌上的仙人太皇太后一死,白茸就把御囿里的人召了回来,重新入主毓臻宫。并且为了除晦气,还把毓臻宫里里外外都洒扫一遍,尤其是院中的地砖,洒上香料冲刷了至少五次。
他亲自从库房找出几对儿红灯笼,挂在宫门口和正殿屋檐之下,还扯了一匹红绸,剪裁成彩带,垂挂在槐树枝丫上。风一吹,红红绿绿迷人眼。
此刻他站在树下,望着红绸,右手下意识摸着颈上的金链。昨天晚上回到毓臻宫,他曾想把这条莫名其妙的项链揪下来还回去。可又因掌掴瑶帝的事感到后怕,不敢再去银汉宫,因而只是解下来。今早梳妆时,他心绪复杂,一面恼怒瑶帝所作所为一面庆幸太皇太后的死亡,竟鬼使神差地又把金链拿起来递给宫人。等回过神看向镜中时,金链子已好好地挂在颈上。
他把这看做是冥冥之中的指引,默许了它的存在。
院中,有人在给花圃浇水,有人捧着东西走动,茶水间的阿鹭也回来了,正跟另一个宫人有说有笑。
生活恢复往昔,只是少了玄青。
他很想接玄青回来照顾,可在他指责夏太妃不要脸之后,实在没法再去永宁宫。
当时就该只骂瑶帝就好了,他如是想。
身后,阿凌给他端来一杯玫瑰饮,里面加了蜜豆,喝起来甜甜的。他对阿凌道:“你伤没好利索,别干这些事。”
阿凌道:“不碍事的,奴才一闲下来身上就更不舒坦。”
白茸笑了:“你跟我嗣父一个样,他生前也闲不下来,就算没活干的时候也得找点事儿做,不是擦擦这而就是弄弄那儿,天生的劳碌命。”又见阿凌头发上只戴了根竹签式样的簪子,随意问道,“怎么没戴我送你的银花簪子,这是给太皇太后守丧?”
阿凌一惊,忙跪下答道:“并不是奴才给太皇太后守丧,这是宫中的规矩。奴才有时要在外行走,若被人瞧见大丧期间戴了花簪,怕是要被训斥。”
白茸让他站起来,淡淡道:“你为他守丧也是应该,毕竟他也当了你那么多年的主子,要说没一点儿情分,我才不信呢。不过我倒是好奇太皇太后的丧仪要怎么办,你知道吗?”
阿凌低头回话:“这些奴才也不清楚,只知道要历经大丧七十二日,小丧二十八日。大丧期间一律穿素服,禁止婚嫁,青楼赌馆也不许营业,就连茶楼里说书唱曲的艺人都不能开口。小丧则松弛得多,只是寺庙道观要继续诵经,仍忌嫁娶罢了。”
白茸道:“宫里也不能有歌舞杂耍?”
“不仅是歌舞杂耍,就连投壶双陆捶丸寻香之类游戏也不能玩。”
白茸伸手动了一下垂在面前的红绸,绸子来回摆动,语气不善:“合着他死了,别人还不能笑了,真是岂有此理。”独自气愤一番,又发出一句感叹,“说起来也是不可思议,竟然是行香子救我一命。”
阿凌道:“其实细想之下也在情理之中。行香子为人忠诚,但绝不是愚忠,他很有主见也有自己的判断。他一定是发现了什么端倪,认为您的死会给太皇太后造成不利影响,所以才换了药,说到底他是在救太皇太后。”
白茸想得开,面色透着健康的红润,愉快道:“无论如何,他也算间接救了我。只不过太皇太后死了,这恐怕是他想不到的吧。”
阿凌没有答话,关于太皇太后暴毙这件事,应该说没人想得到。事实上,尽管宫里所有人都很清楚太皇太后年纪大了,身体每况愈下,已是一脚踏进棺材的人,可真等到另一只脚也迈进去时,人们又都觉得意外且难以接受。
宫门外,传来步辇落地的声音。
白茸一歪头,正瞧见一身素服的昀皇贵妃走来。
他还没开口相迎,就见对方做了个夸张的表情,嘴巴大张成圆,语气惊讶:“你怎么穿得这么花哨,还不赶紧换了。”又转头对阿凌道,“你怎么服侍的,国之大丧,你居然还给主子预备这些鲜艳东西?”
阿凌又要跪下请罪,白茸一把拉住他,打发离开,说道:“是我要穿的,不干他的事。这衣服有问题吗?”展开手臂看了看,淡粉色绣宝瓶缠枝暗纹对襟长衫,衣缘浅棕,下摆和衣袖上镶了些小珍珠,里面搭了一件杏色内衫,露出一条米色裤边,腰间是一根与衣缘同色的窄腰带,左面垂下两枚月牙形的玉佩,右面用红绳拴着无事牌。他撩过肩上长发,顺手扶了一下发间的珍珠钗,说道:“以前我穿大红大紫的时候你们笑我俗气,现在这么素雅,你却说花哨。你当我是沈佑和王念盈吗,只配穿灰不拉几的东西?”
昀皇贵妃走近几步,一脸无奈:“现在是国丧,你懂不懂国丧是什么,那是整个云华都要服丧的。谁要违反,谁就要被抓起来入狱。尤其在宫里,那么多双眼睛看着,你不守规矩会被说闲话。”
“谁敢说我的闲话?”白茸忽然愤怒起来,拉着昀皇贵妃走到一处空地,指着脚下道,“就在昨天下午,你我站着的这块砖上,我被人按在地上灌下毒药,而那个老家伙就在边上笑盈盈地一边吸烟一边看。而今我侥幸未死,你不说安慰我几句,反要我给行凶之人服丧,真是岂有此理。等我穿了素服,你是不是还想让我到灵堂哭几嗓子?”
昀皇贵妃被说得哑口无言,愣在当场。
白茸又指着他一袭白衣说道:“你要喜欢给那老东西服丧,那是你的事,我管不着,但请你不要干涉我。我今日就把话撂这儿,他方凌春死得好死得妙,我不仅要穿红戴绿还要对酒当歌好好庆祝,谁要看不惯谁就憋着。”
看着白茸嚣张的模样,昀皇贵妃也来了气,手一扬,素白的衣袖如玉蝶展翅。他生得端庄,此时的白衣更衬托出无上的圣洁感,让他具有一丝神性。“你以为我愿意穿这身衣服吗,他曾拿出白绫险些将我绞杀,对于这样的人,我的恨不比你少。可是,你要明白现在的处境。你以为他一死,真的就是一了百了?实话告诉你吧,今日的天仪殿已经炸了锅,皇上被他们吵得直接退朝。”
白茸皱眉:“吵什么,还是因为追封的事?”
昀皇贵妃气笑了:“现在已经不是追封太后的事了。你可能还不知道你昨日杖责群臣的后果。截至今晨,已经重伤不治十二人,其中就有方子帧。听说他拉回家后发起高烧,后半夜人就没了。”
白茸懵了,呆在原地,被深深的恐惧笼罩:“死了?竟然打死了?我……我还特意吩咐过别打死……没想到……”
“没想到?”昀皇贵妃冷笑,“你以为那些养尊处优的大人们都跟你一样皮实耐打吗,那些人平时走路都得有人扶,莫说是打板子,就是衣服上的线头戳了一下肉都会叫起来喊疼。”
一想起自己挨打时的屈辱,白茸气得牙痒,差点跳起来:“少在这儿装慈悲,你弄出来的疫病害死宫里无数人,怎么没见你反省一下?”
昀皇贵妃眼一瞪,脱口道:“不过死几个奴才罢了,有什么大不了。”
“不是几个,是一百多个!”
“别管几百个,那也是宫人,死了就死了。”昀皇贵妃理所当然道,“可你打死的是六部官员,那能一样吗?”
白茸还想反驳,却又觉得鸡同鸭讲,根本说不到一起,索性作罢,转而问道:“朝堂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昀皇贵妃道:“有一半人想把太皇太后没办成的事给办了,要求皇上以后妃干政为由将你废黜赐死;另一半人则更棘手,他们要求皇上对太皇太后的死负责。”
“要求?他们这是在逼迫皇上吗?”白茸有种不好的预感,声音不似刚才那般愤然,而是带着不确定,小心翼翼续道,“怎么负责?”
此时,昀皇贵妃也是一脸愁容,态度软下来,重重一叹,吐出两字:“弹劾。”
白茸仔细想了想,说道:“身为臣子,怎么能弹劾皇上,这太可笑了,简直无稽之谈。”
“如果你了解内阁的权力,就会知道这一点儿也不可笑。”昀皇贵妃道,“内阁有六位成员,只要六位辅政大臣一致通过表决,首辅就可以对皇上发起弹劾,而皇上就得对所弹劾之事做出解释,继而发下罪己诏。不过想来,在皇上纵容你把方子帧打死之后,方首辅恐怕不满足于仅仅有个罪己诏。”
白茸发愣:“他想干什么?”
“逼宫废帝。”
“他不能这么做,这不可能,他没有这么大的权力。”白茸乍听之下心里一紧,胸口针扎似的疼,不禁上手捂住,勾了勾胸前的金链,缓了口气又道,“你确定吗?”
昀皇贵妃答道:“他姓方,方氏是有府兵的,就在去年,皇上给了他们组建府兵的权力。不过这些也是推测,没有实证。”
“你是怎么知道的?”
“我叔父虽然人在灵海郡,可兵部也有不少关系不错的同僚,这些是他们私底下的研判,托人递进来消息,让我早做打算。”
白茸不解:“打算什么?”
昀皇贵妃忍住在那张蠢脸上打一拳的冲动,耐着性子道:“一旦皇上被逼退位,你知道咱们会是什么下场吗?”
“成为太妃?”
昀皇贵妃无语,像看傻子一样看着他,半晌才道:“他都不是皇帝了,你还能称为妃?哼,真到那个时候,咱们这些人都要跟着废帝一起打包送到别苑,就跟冯漾一样,关上一辈子。”
“可珑帝当年也被逼退位,就成了太上皇呢。”
昀皇贵妃气得捶他一下,叫道:“珑帝有儿子,他儿子继位当了皇帝,于情于理都不会丢下他老爹不管。咱们皇上又没儿子,要是真被废了,谁会管他死活?!他都没人管,还会有人管咱们吗,只怕到时候要饿死在别苑!”
白茸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抬手遮住刺眼的阳光,又碰触额头发觉这并非做梦,恍然问道:“那皇上的想法呢?”
“我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这些事也不是我能管的,我能管的就是你最好把衣裳换了,再把这些花花绿绿的东西拿走,别太嚣张。”昀皇贵妃上下指了指屋檐下的灯笼和槐树上的红绸,没好气道,“瞅瞅你弄得像什么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是月老庙。”
白茸对这颐指气使的态度感到好笑,哼了一声走动几步,坐到槐树下的藤椅上,身子向后靠,破罐破摔道:“太皇太后一死,你就精神多了,跑我这抖威风来了?要真如你所说,我现在无论怎么放低姿态都没用了,方首辅会因为我给太皇太后哭上几句丧就放过我?索性就这样吧,爱怎么样就怎么样。这件事听天由命好了。”
“你……唉……”昀皇贵妃被这无所谓的态度弄得没了脾气,长吁短叹。
白茸不急不缓道:“你还有事?”
昀皇贵妃深吸一口气,将跳跃的神经按压下去,待心绪缓和时才慢悠悠道:“听说暚妃昨天打你了,皇上刚给我下旨,让我去尘微宫宣读,你要不要一起去?”
“什么旨意?”白茸提不起兴趣,经过太皇太后一事,他早把墨修齐忘干净了,甚至觉得那一巴掌无足轻重,不值得他费心。
昀皇贵妃道:“降暚妃为暚贵侍,可谓一降到底。”
白茸心里清楚,这是瑶帝在讨好他呢,否则以暚妃那一巴掌绝不至于此。而一想到瑶帝干出的事,心情瞬间沉下去,更没心气儿去管别人,淡淡道:“你自个儿去吧,我头还晕呢。”
昀皇贵妃讨个没趣儿,埋怨道:“跟你说了半天,都不请我进屋里坐坐,真是没礼貌。”转身离开了。
***
尘微宫内,一脸木然的暚妃,确切地说应该是暚贵侍,叩首谢恩,在紫棠的搀扶下站起来,叫住正欲转身的昀皇贵妃,说道:“阿虹是你杀的!”
昀皇贵妃一转头,目光惊讶:“话可不能乱说,你哪只眼睛看见我杀人了?”
“不用想就知道是你。早在那一年除夕,在筑华楼上,皇上曾询问晗贵侍之死,苏方亲口承认拿了药给晔贵妃,此事真伪暂且不论,但苏方真的是把所有药都给出了吗,我看未必。至于迎夏一事,所有人都认为是暴毙,只有阿虹认出了那相同的中毒症状。你为了自保,怕阿虹说出去,所以痛下杀手。”
昀皇贵妃往回走了几步,来到暚贵侍跟前,上下看了看,目光轻视鄙夷,伸手弹了一下对方腰间的双鱼玉佩,淡淡道:“你既然知道这些,为何还带着他来找我?归根结底是你害死了他,不是我。”
“你就不怕我告诉……”
“谁?”昀皇贵妃发出一声嗤笑,不加掩饰地幸灾乐祸道,“你想告诉谁?太皇太后已经没了,给你作不了主。至于冯漾和皇上,随便你去说好了。不过我要告诉你,上一个这么威胁我的人早已经烂在湖里了。而且,你好意思告状吗?你求我的事我办成了,那个阿虹就是你付的尾钱。你若连这些都不懂,那以后就别做交易了。”接着,又对旁边不声不响的紫棠道,“你好运气,不用继续服侍太皇太后,希望你能把这份运气和聪明用在你的新主子身上,让他没事儿少出门。我们也不是不讲道理的人,就图个眼不见心不烦。你们好自为之吧。”
暚贵侍看着那张狂的背影无可奈何,回到屋内坐下,手撑着额角,喃喃道:“白茸这一巴掌可挨得真值啊。”
紫棠坐到他边上,安慰道:“您不用担心,以往这种事有很多,皇上生气的时候降下去位分,等气消了,您再到他面前认个错,自然又升上来。咱们皇上其实挺念旧的,您芝兰玉树,风姿绰约,过不了几日皇上就会念叨起您来。”
“有白茸在,皇上谁也想不起来。”暚贵侍并不在意瑶帝对他有多少情意,但拥有妃位头衔是封后的前提条件,如今降为贵侍,等同于把他封后的资格拔除,让他再无竞争力。
也许,这对他个人来说是件好事,没了威胁性,他便安全了。可是对于家族和昱贵嫔来说又是不幸,阿沫太热衷于让他当皇后了,把所有希望都寄托于此道,如果他失败,阿沫会怎么想,会怎么看他,是不是会彻底远离他?还有远在陇西的父亲会如何看待他?丝厂工人流失严重,急需新政调节,可这势必触动另外三家的利益,谁也不会提出来,唯有他当皇后,才能提出正当要求。更可以联合冯氏向皇上施加压力,指定墨家为皇商。
这些是他父亲的构想,现在也是他的愿望,看起来很美好,却被一道圣旨打破,被他那一巴掌打没了。他真想抽自己两耳光,后悔当时怎么就没忍住呢。
紫棠看出他心绪不宁,轻声道:“主子莫慌,同一道菜就算再好吃,天天吃也会吃腻的。毓臻宫就算再有盛宠,皇上也总有宠累的时候。您要做的就是耐心等机会。”
事已至此,暚贵侍也只能咽下苦果,别无他法。
不久,紫棠提起昀皇贵妃离去时说的那番话,问道:“什么叫运气好?”
暚贵侍不忍心瞒他,把庄逸宫要阖宫殉葬的事说出,有些难过道:“只有你和行香子侥幸不在其列。”
紫棠再未说什么,只是低下头去,半晌再抬起时,面色如常。
入夜,他服侍暚贵侍沐浴安寝,然后独自一人挑着灯笼去往庄逸宫。
那条路他走过无数遍,唯有这一次,心头滋味复杂,仿佛要走进鬼门关。院中静静的,月色下,万物披上一层白霜,那不是月华的色彩,而是不祥的细纱,将鲜活的颜色拢住带往另一个世界。
远处传来哭泣声,呜呜咽咽。
接着是一声叹息,如幽魂一般,吹落耳畔,他打了个激灵,灯笼险些掉下。
还好,一只手及时接住,稳稳地托住灯笼底部。
视线上移,橘色的光将行香子的半张脸映得火红。
“半夜三更跑这做什么?”行香子挑起灯笼,领着紫棠来到大殿。
大殿四角摆着蜡烛,只是因为有厚重的黑色帘布遮挡,从外面看黑洞洞的。正中是口一人多高的木棺,漆红底,四面描绘了四季景象,花鸟走兽各式人物皆有。再仔细看,似乎选取的是太皇太后在云梦以及行宫时的某些事。
紫棠绕着棺椁走了一圈,确定这只是内棺,进入陵园后还会再放入一口更精美的玉棺之内,再在其上铺洒朱砂,直至把内棺淹没再也看不见为止。
这是最古老也最有效的防腐技术,大量朱砂隔绝空气和虫蚁,散发出的毒素能保证太皇太后尸身不腐,永远像睡去一样。
肉身不灭,灵魂飞升。
紫棠抚摸着棺材,幽幽道:“太皇太后升天了,可其他人却要去往地狱。”
行香子了然:“你是为这件事来的?”
紫棠望着他,目光哀求:“既然哥哥能救我,也能救他们吧,还请哥哥想想办法。”
行香子道:“不是我不想救,实在是没法子。把你弄出去我是有正当理由的,可我有什么理由把这一宫的人都调出去呢?”
“哥哥可以再写一封手谕。”紫棠来到他跟前,说道,“昨天晚上我就觉得奇怪,怎么突然把我调走,今日再得了消息,我这才明白过来。哥哥既然可以给我写一封,那为何不伪造一份新的遗嘱,让所有人避免惨祸?”
行香子表情痛苦:“按律我是要殉的,太皇太后免了我的责任,我又怎能恬不知耻地违背他的意愿?如果那样,我就太不知感恩了。”
紫棠明白他的苦衷,无话可说,只郑重道谢,又说一句“珍重”便要离开。行香子叫住他,说道:“尘微宫其实也不是个好去处,只是它是我唯一能想到的借口了。如今你到了暚妃身边,事事小心,一定要远离冯漾。”
紫棠道:“原来哥哥还不知道,暚妃因昨日殴打贵妃,被皇上降为贵侍。”
行香子想了想:“这倒好了,他降下来,冯漾便不会再拿他当枪使。”
紫棠离开了,但没有回尘微宫,而是趁着夜色来到毓臻宫外。如果说这宫里还有谁能理解做宫人的苦楚,那么这个人非昼贵妃莫属。
但是,他怎么好意思开口,在他亲自端上酒杯,请贵妃上路之后,又怎么能觍着脸再乞求他的垂怜。
他在宫道上徘徊许久,身影渐行渐远,最终消失在夜色中,往尚仪局方向去了。
0 Comments